自從威爾菲德的手下接手玫瑰林地區的治安維護工作後,我們一行人便迅速折返王都。
但我們並未直接進城,而是在城門之外設立了臨時營地,以防攜帶疫情進城。
不久後,一封來自王城的緊急召見信送至我手中。
在確認自己已接受過治療魔法消除疫病隱患後,我整肅妝容,徑直前往王城的會議廳。
此刻,會議廳中匯聚了包括國王拉斐爾、王子阿爾諾特及西格伯特在內的諸多權貴顯要,以及王國騎士團的高階將領們。
他們正在進行一場熱烈的討論。
就在這個時候,阿爾諾特留意到了我的到來,他立刻起立走向我,熱情相迎。
“莉莉絲公主殿下,得知您奔赴玫瑰林抗擊疫病,現在那裡的情況好轉了嗎?”
“確實如此,最艱難的時期已然過去。不過,阿爾諾特殿下的詢問似乎表明,並非您本人發起這次召回呢。”
“我一直對此深感憂慮,但……”
他的話音裡滿載關懷,那柔和的眼神彷彿在說,從不打算阻礙我的行動。
我一時羞赧,不由得轉移了視線。
此時,我的目光與威爾菲德交匯。
“這不是莉莉絲公主殿下嗎?據說在我們的騎士團抵達玫瑰林之前,您竭力維繫秩序,真是萬分感謝。”
他雖然口頭上表達著謝意,嘴角卻勾勒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顯然心知肚明玫瑰林所發生的一切。
他的話語雖然表面上委婉,實則暗含辛辣諷刺,像是在說我不過是成就他功績的墊腳石。
儘管不明真相的人可能無法洞察其中微妙,但大家都清楚,威爾菲德的所謂感謝並非發自內心。
全場屏息靜待我對這一挑釁的回應,氣氛凝重而緊張。
而我,則淡然一笑,從容面對。
“那我就安心了。”
“安心?”
威爾菲德臉上的冷笑略顯扭曲。
“是的,抵達玫瑰林時,我發現士兵們早已棄守職責,我甚至疑心他們是故意散播疫病,如今得知只是因無能所致,自然就安心了。”
這句話犀利地指向了玫瑰林地區代理官、威爾菲德的家族成員,暗示他們可能蓄意傳播疫病。
他無疑會如此解讀。
但這番話背後還有更深的意圖。
我表面上是對威爾菲德進行指責,實際上是在場每個人心中埋下了質疑的種子,只待其慢慢發酵。
我避開與威爾菲德對視,轉向拉斐爾國王行禮。
“莉莉絲,你來的正好,這次召見你的是我。”
“久違了,拉斐爾陛下。我記得今日的會議是軍方內部的討論,您為何特意喚我前來呢?”
在重生前,由於卡爾菈的支援,我在軍部會議上佔據著西格伯特參謀的角色,參與會議理所當然。
而今重生,沒有明確的理由再被邀請參加此類會議。
“是我提議的,應當聽取莉莉絲殿下的意見。”
西格伯特此言一出,我微感意外,但仍不動聲色地問他:“哦?這是為何呢?”
“因為威爾菲德侯爵似乎正面臨棘手的問題。”
言外之意,或許是他察覺到我可能不願順利交接玫瑰林的事務,因此提前下達召我回王都的命令,試圖以此安撫威爾菲德。
這樣一來,我的離間策略似乎並未達到預期效果。
但緊接著,西格伯特又補充道:
“另外,是你親自向母后稟報了上次襲擊事件中鄰國有介入的線索吧?既然如此,你必定對鄰國的動態有所瞭解。”
聽聞此言,我意識到先前播下的懷疑種子已經開始萌發。
他提及鄰國,意味著不僅找到了鄰國插手的證據,還發掘出了更多的線索。
這其中很可能包含了卡爾菈發現的、我刻意留下的針對威爾菲德的蛛絲馬跡。
儘管如此,還要曲意逢迎威爾菲德侯爵,真是令人費解。
這是卡爾菈王妃的意思嗎?
這種可能性的確很高。
無論如何,我可以確信的是,我植入的那顆種子已經悄然生根發芽。
“確實如此,我對鄰國做了一些調研工作。”
我警覺地回應西格伯特。
無錯書吧然而,對此最為敏感的並非西格伯特,而是威爾菲德。
“哼,哪怕是最基礎的情報,我們也都摸得一清二楚。目前聚集在邊境的阿維利亞教國軍隊人數約莫三千,由騎士、魔法師以及常規士兵混編而成,對於格蘭海姆王國而言,並非難以應對之敵。”
威爾菲德言語間流露出傲慢。
面對他的自信滿滿,我淡然一笑,回應道:“抱歉,看來我和威爾菲德侯爵對‘基礎情報’的理解大相徑庭。”
“什麼!”
威爾菲德憤然發聲,向前逼近,想要追問。
西格伯特及時阻止了他。
儘管威爾菲德顯得頗為不滿,西格伯特卻示意我繼續分析。
“阿維利亞教國是一個宗教立國的國家,因其為初代聖女誕生之地,民間信仰虔誠至極,許多平民都具備一定的治療魔法能力。”
“您的意思是,即使是他們的騎士也可能掌握治療魔法?”
“沒錯,甚至是普通計程車兵。”
雖然在大多數情況下,治療魔法僅能用於處理輕傷。
但在醫療條件落後的當今世界,能否擁有這項能力,足以造成生死之間的顯著差距。
事實上,在我重生之前的一場戰役中,格蘭海姆王國與阿維利亞教國,在傷員恢復率方面就存在著明顯的鴻溝。
“阿維利亞教國的騎士團,雖然重型裝備較多,機動性欠佳。但邊境地區多為森林覆蓋的丘陵地貌,他們擅長利用地形增強防禦力並打擊敵人。此外,他們還有一支精銳的魔法部隊,若與之正面交鋒,我們將面臨艱難挑戰。”
他們善於利用複雜地形制約敵軍機動性,魔法部隊趁機襲擊敵後,這套戰術是阿維利亞教國的殺手鐧。
而在過去的衝突中,尚未充分認識到這一特點的格蘭海姆王國,曾因此陷入了艱苦的戰鬥之中。
“考慮到雙方國力與兵力懸殊,只要有周密的作戰規劃,贏得勝利並非不可能之事。然而,倘若草率開戰,缺乏準備的話,我們將會承受巨大的損失。”
在我陳述這句話時,臉上寫滿了沉痛的表情。
首次交鋒,敵軍士氣大振,邊境的城鎮村落慘遭踐踏。
民眾紛紛逃離家園,隨之而來的還有疫情的擴散,甚至波及到了格蘭海姆的軍隊。
那是一段我初次品嚐敗績的痛苦回憶。
所幸,最終我們還是取得了勝利。
在卡爾菈的戰略指導下,我們運用多種戰術牽制敵軍,終於成功攻陷了阿維利亞教國的首都。
這次戰役使得西格伯特和我在國內聲名鵲起。
然而,無法否認的是,我方同樣付出了沉重代價。加上疫情的影響,國家元氣大傷,長期處於衰退狀態。
對我而言,那是一場留下諸多遺憾的首秀戰役。
當我詳盡剖析敵軍實力時,在座的所有人都因超乎預期的資料而陷入沉默。
片刻之後,拉斐爾輕輕咳嗽了一聲。
“原來阿維利亞教國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不過,莉莉絲,聽你的意思,似乎是預設他們會主動進攻格蘭海姆?”
“是的,我有這樣的預測。”
“既然對方意圖尚不明朗,你是否掌握了相關情報?”
“部分是基於推測……我能分享一下嗎?”
拉斐爾點頭應允了我的請求。
我提及的觸發點,是萊斯托爾帝國的滅亡,導致地區力量格局劇變。
但我還沒有傻到在這裡說出這樣的話。
於是,我選擇了另一個關鍵點作為突破口——阿維利亞教國國王的去世。
“阿維利亞教國的國王已經去世了?”
拉斐爾聽聞此言,面露驚愕,向周圍的人求證這一資訊。
然而,在場的其他人均未給出肯定的反饋。
正如我所知,在現實時間線中,阿維利亞教國國王去世的訊息是在之後才為人所知。
當前在這個時間節點上,這個國家裡恐怕無人知曉這一事實。
為了避免他們提出質疑,我緊接著闡明瞭自己的觀點。
“這只是我的推斷,我所掌握的情況是,阿維利亞教國的大王子極具好戰傾向,我推測他或許意圖在與二王子爭奪王位的過程中搶佔優勢,因此選擇對鄰國發動戰爭來累積戰功。”
對於普通百姓而言,為了個人權力之爭而挑起對外戰爭或許顯得匪夷所思。
但在政治博弈的層面,這種動機並不難理解。
然而,拉斐爾提出了實質性的疑問:“莉莉絲,你的推測是否有確鑿的證據支撐呢?”
我堅定地直視著拉斐爾的眼睛,揭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襲擊我和卡爾菈王妃的幕後黑手,就是阿維利亞教國的人。”
這番話令全場譁然,我卻始終保持與拉斐爾的目光交匯。
此時,西格伯特適時發聲:“父王,此事確實得到了我們這邊的初步證實。”
拉斐爾帶著探詢的口吻追問:“這麼說,你是認同莉莉絲的觀點了?”
西格伯特緩緩搖頭。
“目前雖無法確定莉莉絲所提供情報的確切程度,但鄰國的可疑跡象以及阿維利亞教國軍隊的動態均屬事實。”
“如此看來,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面對迫在眉睫的危機,威爾菲德率先開口。
“按照拉斐爾國王和西格伯特殿下的分析,由西格伯特殿下擔任指揮官最為合適。”
這一提議顯然是順著拉斐爾和西格伯特的思路延伸而來,旨在透過賦予西格伯特指揮權來制約大王子陣營。
不出所料,二王子派的成員們迅速附議。
這一幕與我記憶中的歷史軌跡相吻合。
按照原本的發展,拉斐爾將會同意這一安排,西格伯特將帶領騎士團迎擊敵人。
然而,我無法忍受西格伯特透過建立戰功來反擊王位爭奪,也不忍見格蘭海姆遭受重創的殘酷現實。
於是,我決定採取行動。
我向阿爾諾特遞了個眼色。
阿爾諾特立刻心領神會,他插話說:“拉斐爾陛下,我也希望能有機會率領軍隊出征。”
“怎麼!難道由西格伯特殿下親自指揮還不夠嗎?”
威爾菲德大聲質疑。
對此,阿爾諾特冷靜回應:“倘若莉莉絲公主所言屬實,我們的對手絕非易與之輩。這樣一來,確保萬無一失的準備難道不是必需的嗎?”
他的言辭中隱含著警示:若因決策不當導致損失,二王子派系將承擔全部責任。
我本無意在此刻讓阿爾諾特嶄露頭角。
但二皇子一派不想承擔反駁的責任,故此眾人都選擇了保持沉默。
隨後,拉斐爾發表了意見:“阿爾諾特的觀點也有其合理性。不過,兩位王位繼承人同時奔赴戰場確有風險。西格伯特,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拉斐爾的提問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湖面,引發了兩派陣營的騷動。
二王子派驚訝於拉斐爾直接詢問西格伯特意見,意味著責任的正式攤派;
而大王子派則驚訝於,決策權此刻落到了西格伯特手中。
在眾人的關注下,西格伯特終於開口。
“集結於阿維利亞教國邊境的敵軍勢力,正對著我所倚重的家族領地。基於這個原因,我希望能夠擔任此次作戰的指揮官。”
“嗯,你說得有理。那麼,是否不需要阿爾諾特殿下的直接協助呢?”
拉斐爾接著詢問。
西格伯特稍作遲疑。
他知道,一旦點頭同意獨攬指揮權,在戰事陷入膠著時便無法推脫責任。
而且考慮到莉莉絲描述的敵人實力之強大,拒絕阿爾諾特的協助也不免讓人感到為難。
同時,他也暗自揣測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於是,他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我認為可以讓阿爾諾特殿下負責後勤部隊的指揮工作。”
雖然看似是一種模糊迴避,實則是接納了阿爾諾特的部分建議,卻又未賦予實質表現舞臺的謹慎之舉。
這一決定引來二王子一派的驚訝議論,同時也讓大王子一派臉上流露出尷尬的神色。
對於阿爾諾特而言,這樣的安排本應是頗為尷尬的局面。
出人意料的是,阿爾諾特本人卻顯得十分泰然。
他反過來詢問我:“你對此有何看法?”
他是否洞察了我的想法?
不,應該不會……這怎麼可能?為何他會如此問?
我被阿爾諾特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而他以平靜的神情低頭看著我。
我意識到這是對我信任的表現。
為了掩飾內心的波瀾,我隨即回應道:“後勤組織與管理同樣是左右戰局勝負的關鍵要素,我相信阿爾諾特殿下能夠出色地肩負起這項重任。”
我表態支援阿爾諾特擔任後勤部隊的指揮官。
儘管大王子一派對我這番話表現出明顯的不悅,但阿爾諾特卻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這一安排。
至此,各方在此次戰役中的角色分工塵埃落定。
他們將收穫讚譽還是遭受嘲笑,目前尚無法預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