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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京州博物館

方知意不是個愛哭的人。

但她心底那股酸澀,實在是壓不下去。

大約過了一刻鐘,從地下突然傳來一陣笑聲,方知意用力眨了下眼睛,回過神慢吞吞地用手臂撐著墓碑,借力站起來。

溫林舟一直在她身後,沒出聲,但眼眶是紅的。

方知意轉過身,她看著溫林舟,還是忍不住哽咽,鼻尖酸澀,瀲灩的眼眸凝著晶瑩,感覺眼淚又要落下,她旋即抬頭,強逼著把眼淚收回去。

溫林舟上前一步,把她抱進懷裡,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知意,不哭了,不難過。”

方知意悶悶地嗯了一聲,隨後開口說:“媽,我下午想去京州博物館。”

溫林舟鬆開她,看著她依舊微紅的眼睛,輕嘆口氣,答應她:“好,中午吃過飯我給你送過去。”

方知意搖頭,“不用,您給人說一聲,我自己去就行。”

葉遲剛從地下上來,就聽到方知意這句話,便主動開口:“去哪兒?我下午要出去,送你過去。”

方知意這狀態溫林舟實在不放心,見葉遲主動攬下來,也放心不少:“去京州博物館,你給她送裡面就行。”

葉遲沒等她拒絕,直接答應下來:“巧了!王叔就是讓我去京州博物館搬救兵的。”

既如此,方知意倒是無法拒絕了。

溫林舟疑問:“搬救兵?”

葉遲點頭:“對,有些資料,只有京州博物館有,然後王叔就派我去找館長。”

說到這兒,葉遲才想起來找溫林舟的原因。

他連忙拉著溫林舟往下一層去,“對了溫隊,你快來看看,王叔跟張叔又在拌嘴。”

“知意,你也下來看看!”還是那道清亮的聲音,從下面一層傳來。

方知意本來還在想著剛才的事,聽到聲音,她回過神,順著梯子下去。

剛下來,方知意便覺豁然開朗。

還真是蔚為壯觀。

上面一層跟這裡比明顯逼仄很多,但因為是地下二層,空氣沒有那麼充足,所以他們剛才才會在上面一層休息。

方知意掃視一圈,大概有十幾個探方,裡面都是石棺,而且每個坑都挖出來了大量的陶罐和碎陶片,它們在坑內層層堆疊,姿態萬千。

先前方知意見到這種場景,都是在地面上的。

“這老祖宗特殊的掩埋技巧,可給咱們現在的發掘製造了無數坑點。”張繼康開玩笑道。

“哦喲,這還能難住我們坑長啊。”王瑞明一聽他開口,就忍不住懟他。

“懶得跟你說。”話落,張繼康帶著兩個實習生下到一個坑裡去。

“你們倆幼不幼稚。”

溫林舟挺服氣。

聞言,張繼康不樂意了,在坑裡直起身子,衝著上面的人說道:“哎哎哎,可不是我幼稚哈,你都看到了,我說什麼老王都能回幾句。”

王瑞明撇嘴,拿起旁邊的繃帶,朝著張繼康懷裡扔去,說:“趕緊用繃帶把那陶器綁好吧你,一天天的,那麼多話!”

那邊,林晶美從不遠處的一個坑中出來,用手背敲著腰,笑著說:“我牙刷喲,我的腰疼的都快沒巴巴適適了,你倆要爪子啊。”

“不吵不吵,咱們商量商量等會兒吃什麼。”王瑞明笑嘻嘻地說。

林晶美剜他一眼,看到溫林舟身後站著的方知意,嘴角的笑容放大,“哦喲,么兒來了哦,這麼久不見更乖桑桑咯。”

“林阿姨。”方知意收回打量這裡的視線,往前一步,乖乖叫人。

“哎!”林晶美高興地應下,“當然是看我們么兒吃什麼,咱們中午吃嘎嘎怎麼樣!”

方知意淺笑:“都聽林阿姨的。”

“我們知意真是乖摻了。”說著,林晶美想揉揉方知意的臉,手都舉起來了,發現手套還沒摘,上面髒兮兮的,全是泥土,便作罷。

“行了,走,帶我去坑裡看看。”溫林舟打斷兩人的寒暄,“知意你隨便轉轉,有事可以先找葉遲。”

葉遲正在挖土,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兒,大喊了聲:“到!”

這應激反應真大。

眾人大笑。

聽到周圍人的笑聲,葉遲還有點不好意思,也跟著嘿嘿地笑幾聲。

民工阿姨給他遞了瓶水,“這娃笑起來真是好看。”

聞言,葉遲更不好意思了,擰開瓶蓋仰起頭大口地喝水,一口氣喝了半瓶,隨後把瓶子放在一旁,繼續挖土。

方知意在這兒待著也沒什麼用,就又回到上一層,在衣冠冢旁邊坐著,頭依靠在碑上。

她閉上眼睛,心裡回想剛才看到的一切,默唸著碑上的幾句詩。

“遠道,吳遠道,吳臨……”

沒過多久,就有人來送盒飯。

考古隊和民工陸續從下面上來,準備回地上的遮陽棚下吃午飯。

方知意跟著出來,葉遲已經幫她拿好了盒飯,招呼她坐他旁邊。

吃飯的時候,葉遲一心都埋在飯裡,倒是沒什麼話,而且他吃完就跟著又下墓了。

方知意吃完也沒在地上待,跟著溫林舟下了坑,等快三點的時候兩人才動身去京州博物館。

葉遲找張繼康拿了車鑰匙,兩人穿過楊樹林,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張繼康的車前。

等出了村,葉遲才開口打破車內的寂靜:“溫隊說你在A大教書,是講師嗎?”

方知意本來手臂撐在車窗,視線落在窗外,聞言,她收回視線,把手放下,坐正身子回答他:“是,副教授。”

“這麼厲害!A大可是華國頂尖學府,我當初想考都沒考上。我本來以為溫隊已經夠逆天了,沒想到你比溫隊還厲害,青出於藍啊!”葉遲語氣中滿是誇讚。

方知意淺笑:“葉遲哥,別這麼誇我。”

葉遲嘿嘿地笑,撓了撓腦袋:“我其實不是很會聊天,你放個歌聽吧,或者玩玩手機睡一會兒,要不挺無聊的。”

方知意默了默,做了個選擇:“聽歌吧。”

葉遲點頭:“那連你手機吧,這張叔的車,肯定跟咱們聽不到一起去。”

方知意說好,隨便找了個歌單之後點了隨機播放,然後繼續看著窗外發呆。

車開了四十分鐘,終於到了京州博物館,許是認識張繼康的車,門口保安沒等葉遲拿出證件就放行了。

葉遲開著車徑直駛入車庫。

兩人在車庫分開。

葉遲走另外一個門,去京州博物館後院的辦公大樓。

方知意直接從車庫乘內部電梯到京州博物館展廳內部,她戴上藍芽耳機,開啟手機連上,找到一首歌點選播放,切換到單曲迴圈,電梯剛好到三樓停下。

京州博物館方知意倒是第一次來,因為溫林舟的原因,她記事以來就沒來過京州。

不過她記得溫林舟說,從潤禾將軍墓裡挖掘出來的那件秀禾婚服,在京州博物館7號廳。

溫林舟已經打過招呼了,於是方知意直接去值班人員那裡,拿到磁卡後,按著指示牌找到展廳,她把磁卡放到門口的感應器上,兩秒後,展廳大門緩緩開啟。

這個展廳名叫錦衣玉食,展廳前半部分全是挖掘出來的各種華麗的古裝服飾,後半部分則是古代飲食玉器。

服飾很多,她放慢腳步,隔著玻璃,一件一件地看過去。

等她看到熟悉的秀禾服時,她停下腳步,目光抓住這件衣服不放,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反反覆覆地一直看,好像永遠不會膩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方知意注意到玻璃上反射出的人影多了一道,已經停很長時間了。

今天週一,京州博物館閉館,能來的都是有身份的,但像她這麼閒的倒是不多。

方知意以為是葉遲,便沒有回頭,摘下一個耳機,往後遞給他:“聽歌嗎?”

身後的人沒說話,但是接過了耳機。

方知意抱起手臂,視線從玻璃上的那道人影重回到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