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圖》修復方案已經確定,但蘇景昀打算這兩天先把培訓計劃制定好,之後再開始修復《箴圖》。
他找孟舟要了瓷器、古畫、古籍修復師的資料,準備針對每個人制定各自適合的訓練計劃。
當他剛列完古畫的修復要點時,他的手機響了。
蘇景昀從電腦螢幕上移開目光,抬起手按了按脖子,隨後伸手將一旁的手機夠了過來。
“師父”
螢幕上這兩個字映入蘇景昀的眼簾。
他接聽,先發制人道:“師父,這麼晚還沒休息嗎?”
程英年在那邊冷哼一聲,呵斥道:“還知道我是你師父啊!說你是逆子還真給我沒良心,我說了我不同意,你怎麼還不回來!”
果然還是生氣了。
蘇景昀在心中嘆氣,硬著頭皮跟程英年保證:“師父,我修完《箴圖》後一定會回去,也一定會把崔老修復的那段帶回去。”
聽到《箴圖》程英年愣了幾秒,隨後又說道:“別以為拿《箴圖》我就不生氣!你竟然敢不接我的電話!蘇景昀啊蘇景昀,你讓我說你什麼好。早知道現在這樣,我當初就不勸你去D國了。”
蘇景昀安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程英年的語氣緩和了些:“多長時間?”
蘇景昀老實回答:“兩個多月,我再快一點,大概秋分前可以回。”
“不行,白露前回來。”
蘇景昀在心中算了一下日子。
現在還有兩週就是大暑,白露在九月初,差不多就是60天的樣子。
趕一趕是沒問題的。
“好,謹遵師命。”
聽到蘇景昀的話,程英年心裡這塊石頭才落地。
不過他突然想到蘇景昀的父母現在就定居在D國,剛落地的石頭又懸了起來。
他試探著問:“小昀,你父母是不是……”
蘇景昀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師父,我是書醫,只要古籍還沒修復完,便沒有人可以困住我。”
他說,沒有人可以困住他。
細細想來確實如此,除了他幼時必須要學的瓷器修復,往後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要走的。
程英年深嘆口氣,“早該想到的,你和我們不一樣。”
蘇景昀並不認同。
“師父,一樣的。我很愛我的工作,也愛我手下的每一本古籍。”
“那瓷器呢?”
蘇景昀沉默。
當程英年決定不再追問時他開口了。
“我避不開。”
確實避不開,從記事起,他就被逼迫著學習陶瓷器的修復技術。
這是家族傳下來的手藝,是每個蘇家人都要熟練掌握的。
當然,除了修復技術,還有仿製技術。
蘇景昀之前挺喜歡瓷器的,但當他發現蘇家的地下生意時,對瓷器的感情瞬間消散。
於是他便儘可能地避開陶瓷器,轉為古畫古籍修復。
可是怎麼可能避開呢,他對瓷器的敏感度,已經到看一眼便知大概要如何修復。
至於仿製,可以說只要他不說,沒人能看出是假的。
仿製本身無罪,但是在蘇家,仿製品會被拿去詐騙,會被變現成金錢,蘇景昀覺得不對,他也接受不了。
“避不開,就迎上去。有罪的不是你的技術,陶瓷器修復技術和仿製技術也不應該因他們而失傳。”
聽到程英年開解他的話,蘇景昀默了默,隨後淺笑道:“師父,不會失傳的。”
我已經決定把它拾起來了。
他說完後看了眼時間,D國下午九點,華國那裡應該是凌晨三點。
“很晚了,您該休息了。”
“你這逆子,礙於有時差,我專門定的鬧鐘起來給你打電話的。”
蘇景昀心虛地摸了下鼻尖,“等我回去給您賠罪,您想吃什麼我都請。”
程英年冷哼一聲,沒應答。
“師父,您認識溫林舟教授嗎?”
蘇景昀冷不丁問出這麼個問題,程英年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考古學家,溫林舟教授。”蘇景昀補充說。
“哦,認識,怎麼?你小子又有什麼鬼點子?”
蘇景昀猶豫半天,還是說了出口:“能把她的微信推給我嗎?”
程英年沒起疑,“微信的話,我沒加,但是我可以給你打聽打聽。”
他剛想說謝謝,就聽見程英年問他:“是急事嗎?”
“不是。”
“不是啊,那等你回來再給你吧。”
程英年說完就將電話結束通話了。
蘇景昀:“……”
蘇景昀無奈地笑著搖頭,把手機放到一旁,注意力重新回到電腦螢幕上。
“古畫修復培訓計劃”
蘇景昀骨節分明的手剛在鍵盤上敲出這幾個字,臉前突然出現一個手機。
蘇景昀抬頭,見羅培文正眉頭緊蹙地看著他。
“怎麼了?”
蘇景昀問過後,從他手中接過手機,他垂眸,看向螢幕。
“花樣跳繩運動員蔣牧晚宣佈退役。”
蘇景昀用了快一分鐘的時間來消化這個新聞標題。
蔣牧晚,退役。
蘇景昀第一反應是不相信。
羅培文看他沒說話就自顧自地分析,“小蔣這人我雖沒見過幾面,但我覺得他不是這麼隨便的人,而且他年齡也不大,剛拿了個錦標賽的世界冠軍,好不容易跳出成績了,怎麼就退役了?”
他接過蘇景昀遞給他的手機,接著說:“我說,這裡面一定有事,小蔣是不是被誰設計了?”
蘇景昀聽完羅培文的分析,旋即起身,拿上手機,他拍了下羅培文的肩膀:“我去打個電話。”
“行你去吧,好好問問他,或者安慰安慰他。”
蘇景昀嗯了一聲,握住手機往修復室外走去。
他找到一個安靜點的地方,開啟通訊錄,翻到蔣牧晚的名字後沒有猶豫,直接撥了出去。
那邊似是在等他的電話一樣,剛響鈴一秒,就接通了。
“看到新聞了?”
還沒等蘇景昀說話,蔣牧晚就把問題拋過來了。
“嗯。”
這冷淡的語氣,蔣牧晚一聽就知道蘇景昀心情不怎麼好。
“我……”
蔣牧晚一開始想說對不起,但是被蘇景昀一句話擋了回來。
他問:“為什麼退役?”
蘇景昀問完之後等了好久,也沒聽到蔣牧晚的回答。
他有些慍怒,不過還是強忍著胸中的怒氣,耐心地跟蔣牧晚說話:“牧晚,受了委屈要說出來,不然我不知道怎麼幫你。”
聞言,一直冷靜的蔣牧晚捏緊了拳頭,胸膛隨著他帶著怒意的呼吸起伏很大。
他裝作毫不在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沒有,我能受什麼委屈,你別瞎猜。”
“我再問一遍,為什麼退役?”
蘇景昀的聲音更冷了,他甚至聽出一絲狠戾。
“我……就是跳不動了,我真沒事。”
蔣牧晚將拳頭越握越緊,指甲狠狠陷進肉裡,他卻像感受不到疼痛。
他還是沒說實話。
蘇景昀閉上雙眼,抬起手按著太陽穴,平復自己的心情,“不願意說是嗎?那我自己查。”
“蘇哥。”蔣牧晚小聲地喚他。
“說。”
“蘇景昀,你tm能不能別管我了!你是不是覺得背靠蘇家特牛b啊!你以為你是誰啊!”
他突然爆發,將自己內心的委屈與不甘,轉化為傷害蘇景昀的話,衝他吼了出來。
“不能。沒覺得。我誰也不是。”
蘇景昀並沒有被他的話激怒,反而冷靜地回答他。
“蔣牧晚,給你一天時間好好想想,你現在的選擇,對得起誰。”
“是!我誰也對不起,蘇景昀,那老太婆給你什麼好……”
“蔣牧晚!”蘇景昀提高音量,壓住了蔣牧晚接下來想說的話,他做了個深呼吸,拼命壓制心中的怒火,“我不允許你對我的恩師不敬,還有,她是你的親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