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玖一遍一遍地撥打江晥的手機。

可惜永遠打不通了。

飛機墜海，屍骨都找不回來。

陳玖越打越絕望，越想越崩潰，不知不覺間，眼淚已打溼了衣領。

她突然想到什麼，擦掉臉上的淚痕，“知意，你能帶我回J市嗎？”

方知意蹲下，與她平視，將她被淚水打溼的頭髮別到耳後，頗為心疼地撫摸著她的頭，“陳玖，我帶你回去，我們不哭了好不好。”

陳玖沒說什麼話，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

可是不哭怎麼辦呢，我又救不了他。

方知意幫她辦好請假手續，帶她回了J市。

江晥的家在J市，方知意知道她回去是為了陪江母。

車窗外繁星點點，但此刻看起來只覺得煩悶，整個車內充斥著低氣壓，低到讓人感到窒息。

一路上，陳玖一言不發，頭倚靠著車門，蜷縮在副駕駛座上，她的唇沒有一點血色，臉色煞白，眼神空洞，沒有焦點。

陳玖本來就瘦，現在這樣更顯得她像是被打碎的玉，淒涼又破碎。

她怎樣才能救贖陳玖呢。

方知意不知道。

畢竟江晥死在了陳玖最想嫁給他的這一年。

“知意，我為什麼沒有懷孕。”

陳玖沙啞的聲音打破了車內的寧靜。

“我跟他為什麼沒有一個孩子。”

“陳玖……”方知意眉頭緊皺，陳玖的狀態太不對勁了。

不是陳玖有問題，是因為江晥。

江晥不希望陳玖是因為孩子才想嫁給他。

所以每次他都很認真地做保護措施，保證不會出意外，保證不讓陳玖吃藥。

他更不希望孩子成為陳玖的羈絆。

他說：“陳玖，我總是很害怕意外，如果我真的離開你，不能給你留下爛攤子，不能給你留下羈絆，你還有未來。”

“我現在覺得，是我害了他。”

“我為什麼非要今年跟他領證，我為什麼不在他第一次求婚的時候就答應他。”

陳玖的姿勢沒有變動，只是說完這些話後，她的肩膀開始微微抖動。

緊接著，方知意聽到了她壓抑著的哭聲。

方知意一邊謹慎地開著車，一邊觀察陳玖的情況。

見她只是在哭，便鬆了口氣。

她在心中嘆氣，斟酌著開口：“陳玖，想哭就哭吧，別壓著自己。”

“原先不想讓你哭，是不想你沉浸在悲傷中，哭壞了身體。可是不讓你發洩出來，堵在心裡會更難受。”

她看陳玖沒反應，便繼續說下去。

“如果沒記錯的話，江晥之前說過，不希望看到你因他而落淚，包括他的……離開。”

這話是江晥第一次求婚時說的，方知意也在場。

江晥說：“陳玖，不要哭，我向你求婚是希望你開心，雖然我知道你是感動，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因為我而落淚，你應該永遠明朗，包括以後我去世，你都不要哭。”

他說完最後一句，還被陳玖罵了。

方知意的話，勾起了陳玖的回憶。

陳玖隨手將眼淚抹去，手臂撐著座椅，借力讓自己坐起來。

方知意抽出幾張紙，遞給她。

陳玖接了，將臉上的淚擦拭乾淨後，將紙團成一團，握在手裡。

“知意。”她輕聲地喚她。

“我在呢，馬上就到了。”

再開口，陳玖的聲音掛上了哭腔：“知意，如果他是出軌後經歷這些，我只會起憐憫之心，可他偏偏……”

偏偏只愛她。

江晥全身心都在陳玖這裡。

方知意微微皺眉，輕眨了下眼睛，將快流出的淚水忍了回去。

“我會崩潰的。”

陳玖說的這句話撕扯著方知意的心。

陳玖是個很灑脫的人，所以她一般不會有什麼煩心事。

而且她很聰明，她從不會讓自己陷入死角，永遠給自己留有後路，所以她什麼都不怕，什麼都敢去做。

只是在江晥這裡，她沒有。

她沒有想過，如果江晥離開了，她要怎麼辦。

她說她會崩潰，方知意剛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陳玖，不要想不開，這不是江晥想看到的你。”

她目前只能想到這一句話來寬慰她。

陳玖再次陷入沉默。

方知意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便一直扭頭確認她的狀態。

沒哭，但不好。

方知意提了車速，不久便到了江晥家。

現在已經很晚了，周圍的幾棟別墅都熄了燈。

只有江晥家這棟，燈火通明。

方知意在門口停好車，繞到副駕駛開啟車門，幫陳玖解開安全帶，“陳玖，到了。”

聞言，陳玖才回過神來，她緩緩地抬起頭，看向方知意。

剛才方知意一直看的都是陳玖的側臉，現如今才看見正臉。

陳玖很白，現在她的臉卻透著紅。

是哭紅的，眼睛也有些腫。

還好她今天沒化妝，只塗了口紅。

方知意除了心疼還是心疼，“需要我陪你進去嗎？”

陳玖看著她，沒說話，好像不知道方知意在說些什麼。

方知意嘆口氣，將陳玖扶起來，邊關車門邊說：“你這樣子，還好我今天去找你了，不然你是不是要自己開車回來啊。”

陳玖依舊沒說話，抬頭看著面前熟悉的別墅。

在方知意準備按門鈴的時候，陳玖猛地拉住她，“不，別開。”

方知意將她摟進懷中，“陳玖，有我在，別害怕。”

說完，她按下門鈴，大約過了五秒，就有人來開門了。

是江晥家的傭人。

很明顯，江晥的事他們都知道了，因為她的眼睛也是紅的。

傭人側身，給二人讓開路。

方知意：“有人來了嗎？”

傭人：“有，少爺公司的人來了。”

她說完看向陳玖，看見她要死不活的樣子，嘆了口氣，“玖丫頭，你別太難過了，要保重啊。”

方知意側頭看了眼陳玖，沒說話，用力捏了捏陳玖的肩膀，“我先帶她進去。”

傭人點點頭，“去吧，太太他們就在一樓。”

方知意摟著陳玖過去，剛靠近客廳，裡面壓抑的氣息便飄了出來，直逼方知意內心深處。

整個客廳沒有爭吵，只有沉默。

她快呼吸不過來了。

江母聽到動靜，抬頭看見陳玖，旋即起身往二人這邊走來。

她將將拉住陳玖的手時，陳玖卻像觸電一般，將手抽出來，旋即跪在江母面前。

陳玖一直都是壓著哭聲的，此時卻完全釋放了出來，她的額頭緊貼在地面，嘴中一直在重複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有好好照顧他。

江父還在外地出差，沒有趕回來。

江母得知這個訊息後，遲遲不敢相信，一直強裝著鎮定，眼下見陳玖這樣，她的眼淚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江母跪坐在陳玖旁邊，將她摟在懷中，“好孩子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沙發上的兩人見到這情況，有些無措地站了起來。

方知意這才注意到旁邊有人，她抬頭看去，原來是韓清溪。

HANS的品牌創始人和董事長。

方知意之前在家族聚會中見到過，她是Y城韓家的小女兒。

旁邊那位，好像是她的二哥，韓至淺。

沒記錯的話，他是一名律師。

韓清溪明顯也認出她了，對著她點了下頭，方知意頷首回應。

兩人坐在地上哭成一團，眼看著短時間內不會起來，方知意便示意韓清溪一起，將兩人扶到沙發上坐下。

方知意抽了幾張紙，塞到陳玖手中，“陳玖，不要再哭了。”

陳玖聽到方知意的話後，確實不再哭了，她拿到紙後，先仔細地幫著江母擦掉淚痕，對自己卻隨意擦了兩下。

江母平靜下來後，看向茶几上的兩張卡。

她沒有猶豫，將左邊的卡推到韓清溪面前，“韓小姐，小晥的事是一個意外，同時也是他的命，我不怨什麼，多餘的賠償我們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