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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你終於想起來了

玻璃後邊那具孩童白骨,在方知意的眼中有了具象。

方知意可以看到他靜靜地躺在那裡,睡得很安詳,嘴角甚至掛著淺笑。

善良的人,終其一生都是善良的。

張蘭蘭:“老師,那小郡主呢。”

方知意回過神來,輕聲回答她:“小郡主長大後,惡疾消散,嫁給了他的二皇兄。”

王博華看著玻璃後邊,問道:“您講的就是這具無名屍骨吧。”

方知意點頭,說就是他。

戚婕感嘆,“太可惜了,這短短一生過得還這麼悲慘。”

張蘭蘭:“沒辦法啊,生在帝王家,這些都避免不了。”

吳年:“他父皇寵他還有人敢害他啊?不該巴結他嗎?”

張蘭蘭有點無語,“你是假的嗎?就是因為他重新得寵,牽扯到了其他人的利益,才有人來害他。”

方知意聽著他們爭論,沒有說話,她察覺有人在看她,便回頭,正對上剛才見到的那兩個人。

年紀稍大的那位衝她笑了一下,方知意頷首作回應。

另外一位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她讀不懂,索性不管,跟著四人繼續逛下去。

程英年看她走遠,“小姑娘的故事有點意思哈。”

蘇景昀低眉,不動聲色地將手輕輕附上自己的心口,“沒有考證,不做評價。”

剛才聽她講完,蘇景昀的眼眶莫名有些溼潤,他微微抬頭將淚收了回去。除此之外,他的心口也突然短暫地疼了一下。

短到蘇景昀以為是幻覺。

“沒有考證,不做評價。”程英年陰陽怪氣地重複一遍,“那你哭什麼?”

蘇景昀佯裝肯定,“我沒有。”

程英年撇嘴,“你不用騙我程老頭,我腦子清楚眼睛不花,你以為你剛才,那仰頭想把眼淚收回去時我沒看見?”

蘇景昀:“昨晚沒睡好。”

他是真沒覺得,自己想流淚會跟這個普通的故事有關。

程英年懶得跟他爭論,轉變話題,“D國邀請你去演講,你為什麼拒絕。”

蘇景昀回想起來,確有其事,“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當時《南曲集》剛到我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復完。”

程英年開始勸他:“那沒有三個月肯定修不完啊,你就當給我程老頭個面子,去幾天不礙事的。”

程英年一直磨了他很久,蘇景昀不得已才答應。

他想到蘇景昀那件有點破舊的中山裝,有點擔心,“你這次準備穿什麼去?”

“還是那件中山裝。”

果然。

程英年極力拒絕,“不行不行不行,那件太有年代感了,袖口都磨爛了,你去再定製一件,這次出去你代表的可是我們華國,要不是因為我恐高不敢坐飛機,我就跟你一起去了。”

蘇景昀剛想開口說話,又被程英年打斷。

他說:“城南有一家西服的高階定製店,叫寶紋閣,我記得好像有青年中山裝,很是洋氣挺拔,你穿上肯定好看。”

蘇景昀無奈應下,“好,您放心吧,我過幾天就去,不會給華國和您丟人的。”

程英年這才滿意。

——

方知意帶的班少,班裡的學生也不多,所以考試卷子改起來也快。

她登完成績後,暑假便算正式開始了。

六月的風還不算太燥,庭院內的梧桐樹也長出了嫩綠的新葉。有一縷陽光透過樹葉縫隙,從方知意的房間門照進來。

方知意將窗戶都開啟,坐在桌前看論文,微風撫在臉上舒舒服服的。

方保祥路過她窗前,沒有停留,“小知意,我出去拿布料,等下要是有客人來,你幫忙招呼一下哈。”人一早就看不見身影了,聲音到最後小到幾乎聽不見。

方知意聽見一半,說好。

於是她從首飾盒中挑選一隻白玉簪子,將自己散著的長髮綰起來。又隨手拿了一件父親給她新做的淺紫色半袖旗袍,把睡衣換下來,合上電腦,來到了前院。

她進到方保祥的工作室,忽視了雜亂的佈局和工作臺上堆滿的邊角料,從書架上挑出一本她感興趣的書,坐到旁邊開始看。

蘇景昀就是這時來的。

他沒想到寶紋閣會在四合院裡面。

於是反覆確認招牌上刻著的“寶紋閣”字樣,這三個字寫得明目又瀟灑,是他最喜歡的那一種。

寶紋閣大門是敞開的,但他還是輕釦三下門後,才抬腿慢悠悠地走進去。

方知意聽到動靜,放下書走出來,“您好,來做衣服嗎?”

蘇景昀聽到聲音很熟悉,環顧四周,在左後方找到了聲音的來處。

果然,是她。

她的聲音很有記憶點,當時在博物館,他和程英年本打算離開,就是被她聲音吸引,才將故事聽完整的。

蘇景昀只頓了幾秒,便衝她頷首,“對,請問中山裝可以做嗎?”

方知意點頭,淺笑道:“可以的,您先請到屋內,我給您量一下尺寸。”

她沒有仔細看來人的模樣,直接轉身去拿軟尺,掛在手臂上,從雜亂的邊角料中翻出尺寸記錄表,“您好,關於中山裝,我們有青年版的和傳統版的,您看您想做什麼樣式的?”

蘇景昀跟著她走進屋內,這才注意到,她一直用尊稱。

他感覺怪怪的,甚至聽來還有點不舒服,好像她不應該和自己這般疏離一樣,便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蘇景昀。”

聞言,方知意才抬頭仔細看他。

蘇景昀很瘦很高,所以面部稜角很分明,這就使他看起來有點不怒自威。他是單眼皮,但是眼睛卻不小,眼眸烏黑深邃,鼻子是高挺的直鼻,還有一顆唇角痣。

“我叫蘇景昀。”他沒帶什麼語調,又介紹了一遍,怕她多想,又補充說道:“可以不用尊稱的。”

蘇景昀清爽的聲音將方知意從走神中喚醒,她自知失禮,主動賠不是,“抱歉蘇先生,還請你不要介意。”

蘇景昀搖頭,“沒關係,不用抱歉。”

果然,還是沒有尊稱聽起來更舒服。

他接著回答她之前的問題:“傳統的中山裝就行,黑色的,大概什麼時候做好?”

方知意走到蘇景昀面前,抬起他的手臂,邊量長度邊回答他:“半個月,如果你比較著急,可以加急,不過我們會收取加急費。”

蘇景昀配合她測量,聞言笑道:“沒問題,那就加急吧,我下週這個時間來取。”

方知意將他的臂長記錄在冊,在心裡算了下時間,覺得她父親可以做出來,“可以。”

方知意白皙纖長的手指拿著軟尺,開始測量他的胸圍。他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鼠尾草與海鹽的味道,只有湊近時才能聞到。

當她指腹劃過他心口時,方知意之前在考古現場感知到的三個人的生平,突然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不對,是四個人的。最後那個她沒看清臉。

蘇景昀本來沒感覺不好意思,但現在方知意的指腹一直停留在他心口,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服,卻好像在灼燒著他的心,他的耳朵漸漸變紅,許是察覺到了耳朵的變化,他輕咳一聲。

方知意回過神,抬頭看他的臉,眼眸中多了一絲不可置信。

蘇景昀捕捉到了,他輕聲詢問:“出了什麼事情嗎?”

方知意這才想起來,那天在博物館見到的那個表情莫測的人,就是他。

她搖搖頭,把疑惑都藏起來,將話題轉移,“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我們好像在柒號博物館見過。”

蘇景昀滿意地點點頭,嘴角似有若無地勾起,“是的,你終於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