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厭山封印解除半個月後。
故季年、段武非、陶溯春三人圍坐於回還亭中。
亭中圓桌上,一鼎香爐、一壺熱茶、三盞杯子。
“今日這香不好,薰得慌!”段武非皺緊眉頭,不耐煩地用手扇著縷縷薄煙。
“哪裡不好,這不就是你平日裡最喜的閻浮檀香。”陶溯春欠起身子,在香爐邊嗅了嗅。
“不可能!
今日這香,就是不對勁。
熄掉!熄掉!”段武非霍地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
“幹嗎?”故季年一把抓住段武非的手腕,“臨走了,還想要砸件兒東西?”
段武非抬起頭,並未說話。
二人對視著。
同時放開手。
各自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陶溯春倒好了茶,將茶杯推到他們面前。
段武非嗅了嗅,“今日這茶不好,寡淡無味。”
“哪裡不好,這不就是你平日裡最喜的金駿眉。”陶溯春拿起茶杯,輕抿一口。
“不可能!
今日這茶,就是不對勁。
倒掉!倒掉!”段武非霍地站起身,去拿那茶杯。
這一次,沒有人阻止。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
段武非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尷尬。
許久,故季年輕嘆一聲,“不然,我們再打一架?”
一陣沉默。
又是許久,段武非擺了擺手,“算了,這十七年間,我們已經打過無數次了。
每次的結果都一樣。
沒意思。”
“可是,你們不是還未分輸贏?”陶溯春微笑著,輕輕晃動著手中摺扇。
“我輸了!”段武非站起身,背對著他們二人,“明日一早,我就離開。”
“堂堂魔尊竟然認輸?”故季年望著他的背影。
段武非頓了一下,“不是認輸,是真的輸了。”他一徑走入行雲居,拐進右側的廂房。
故季年抓起茶杯,一飲而盡。
“你呢,有什麼打算?”陶溯春看著他,舉起茶壺將茶續滿。
“打算?
被困了十七年了,當然是離開這裡。
可能先到處遊歷一番,再尋個心愛的女子,成親、生子。
你看,老段那德行的不是都有女兒了嗎!
我們兩個比他年輕,這種事,不應該落下。”
故季年再次將茶飲盡,擦了擦嘴,盯著陶溯春的雙眼,“你呢?”
陶溯春淡然一笑,“我還沒想好。
不過,我想在你們離開之後,先把這裡好好打掃一番。
你看看,這麼多年,你和武非破壞過的東西可不少呢!
況且,後山種的菜也快成熟了,總不能讓它們爛在地裡。
等把這一切都做好了,我...”
“別說了。”故季年一把拉起陶溯春的胳膊,“這些活計本來就是我們三個的,你自己都做了,這算什麼事?”
兩人一徑走進段武非的屋子,見他此刻正坐在床邊發呆。
聽見他們兩個來了,不覺吃了一驚,轉過頭去。
“你們兩個好沒規矩,進來為什麼不敲門!”
再轉過臉時,眼圈分明是紅的。
故季年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怎麼,魔尊大人不就認個輸,怎麼還委屈的哭了?”
段武非瞪著他,嘴唇動了動,最終微微一笑,“你倆過來,難不成是要與我道別的?”
“道別?
那必不可能!”故季年一把摟過他的肩膀,“剛剛溯春和我說起,我們在這裡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完成。
我想著,我們終究在這裡這麼久了,一草一木的,都有、都有感情。
不如,做完了再走吧!”
段武非突然轉過身去,對著他們擺了擺手,“真是麻煩!
我可先說好,做完這些我立刻走。”
大厭山封印解除一個半個月後。
“這是最後一個石墩子了吧?”段武非坐在地上,抱著石墩子,正在用毛筆上色。
“是的。
這個搞完,我和你破壞的所有物件兒就都修復好了。”故季年坐在一邊,他滿手滿臉的染料,“你說,我這雙使劍的手,為什麼抓起筆來就這麼費勁兒。
倒是你啊,看著毛毛躁躁的,沒想到幹起這個還有模有樣的呢!”
他說著,在段武非的身後拍了一把。
段武非一個沒注意,手中青色染料灑了他一褲子。
“你、故意的吧?
你完了!”
故季年眼見染料盒子向自己砸來,只能轉身逃跑。
“你看你這急脾氣,我真不是故意的!”
“給本尊死!”
陶溯春正舉著紅色的染料給行雲居門口的對聯描色,眼見著故季年與段武非一前一後飛奔而來,心中暗叫不好。
因一時無處躲避,只能儘量側著身子給他們騰出空間。
誰料故季年一路上只顧逃命,一腳絆倒了支撐著陶溯春的梯子。
只聽得三聲慘叫。
青色和紅色。
無一倖免。
大厭山封印解除三個月後。
“本尊要走了!物件兒已經完全修補好了,明晚就會離開!”段武非靠在門邊,看著正在屋內吃飯的故季年與陶溯春。
“可是,後山種的菜,可是還有半個月就要成熟了。
辛辛苦苦種的啊!
不如,收了菜,我們大吃一頓再走?”陶溯春放下碗筷,轉頭看向段武非。
大厭山封印解除半年後。
“本尊要走了!快要入冬了,已經沒有菜收了,明晚就會離開!”段武非坐在行雲居門口的臺階上,看著正在掃地的故季年。
故季年抬起頭,望著不遠處的斷崖,“可是,我們還有賭約呢,你忘了?
打賭今年的瀑布在極寒之夜會不會結冰。
你該不會是想不認賬吧?”
大厭山封印解除一年後。
“本尊要走了!這次不管你們說什麼都沒用了,明晚就會離開!”段武非將行囊丟在回還亭的石桌上。
此時,故季年與陶溯春正在下棋。
雖說棋局被他破壞,二人卻一臉淡定。
“我剛剛收到了第一的信件,他說再有十日就會回來看我們。
聽說是要商量和不離的婚事啊!”陶溯春將段武非的行囊遞迴到他的手中,一臉驚訝,“咱們兒子和你親生女兒的婚事,你都不參與的啊?”
大厭山封印解除兩年後。
“本尊要走了!”段武非揹著行囊,對故季年與陶溯春行了一個抱拳禮,“現在就走!”
故季年看了他一眼,轉頭對陶溯春說道,“溯春啊,我怎麼聽說,第一和不離想把他們家的小皮猴子送到我們這裡看管呀!”
“可不是嘛,”陶溯春將手中修枝剪放下,“這小兩口自從接管了新的天下盟,統一了江湖,公務一直繁忙。
聽說他們這次要去自山淵處理一些事務,帶著個孩子不方便。
就想要我們幫他們帶帶嘛。
這第一是我們帶大的,有經驗,他們自然放心些!”
“我這個爺爺早就想孫兒了!
送來好,送來好!”故季年喜上眉梢,眼神兒卻瞟向段武非。
“你、你這個爺爺再親,會有我親?
要說帶孩子,那也該是我帶!”段武非突然漲紅了臉,很有些氣不過。
“你不是要走嘛?
還是不耽誤你的時間啦,你就安心地走吧哈!”故季年對他擺了擺手,“咱們就不客套了。我一會還要準備給孫兒的小木劍呢,我記得第一小時候用的還在我的屋子裡。”
陶溯春突然一拍手,醍醐灌頂,“也對,我也要去找一下第一小時候用過的字帖,孫兒一定用得上。”
段武非看著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不由地翻了個白眼兒,“兩個幹爺爺,就知道亂湊熱鬧!我可不僅僅是幹爺爺,我還是親外公呢!”
他突然一拍腦門兒,“對了,第一小時候最喜歡的彈弓,我給收在哪裡了!
趁小皮猴子還沒到,要找!要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