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玄音山派已是深夜,星光點點,月光灑落在窗臺之上,在黑夜中依稀能看清一人坐於窗前。桌上放置著一封泛黃的信件,上面已經有了許多褶皺,顯然是被拆過了許多次的。
那信件封面上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字:
吾姐唐芷親啟
坐於窗前之人用手慢慢地撫過這幾個字,眼神中有著數不清的溫柔與懷念,每撫過一個字都要停頓許久,好似這是什麼絕世珍品一般。
撫過最後一字之時,她輕聲呢喃了些什麼,隨後拿起信件,將它的一角靠近蠟燭的火焰。信件一下子便燒了起來,最終化為灰塵,被風帶去。
隨即,那人眼中的溫柔被仇恨所取代,她望著信件碎片飄去的方向輕聲說著:
“蝕兒,你放心,明晚那些害你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
而此時聖靈谷卻是炸了鍋。
沒錯,經過檢查,玉溪也被那勞什子邪靈侵蝕過。
因為被邪靈侵蝕過,那便是再純淨的雪狐妖丹也救不了了,除了用聖地雪蓮,別無他法。
但這顯然是個極其困難之事,所以玉溪存活率已經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計。
沈秋冥終於控制不住地將自己關在房內,謝絕所有人進入。
沒錯,他emo了。
因為他治不好人了,而且是兩個。
這是什麼概念?他身為聖靈谷長老,修仙界神醫(自封的),竟然會有治不好的人!
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
“叩叩叩!”此時又傳來一陣敲門聲,隨即便聽見澹月在外央求道:“沈叔叔,玉溪一定還有救的!邪靈應該是可以換宿主的對吧,讓我來當他的宿主也行啊,只要能救她……”
話音剛落,門便突然被開啟,澹月不由地後退了幾步,再對上沈秋冥的目光,卻見他眼中的頹廢被怒氣取代。
“澹月。”沈秋冥突然間極其嚴肅起來,語氣中還帶著些許怒氣,連澹月都被嚇了一跳,“我費盡千辛萬苦把你從姐姐身上扒下來,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現在你卻願意為了一個仇人之女豁出性命?!”
澹月聞言愣了一下,目光有些不敢看他。
她這反應直接把沈秋冥氣到點兒了,但是他就是有千萬句芬芳想吐,也被她下一句話噎在了喉嚨裡。
“我喜歡她。”
……
沈秋冥一時竟吐不出半句話來,最後張了口又閉口,最後一句話甚至一個字也沒說直接甩袖入門,門“啪”的一聲重重地關了起來,就連房屋都震動了幾下,其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澹月見狀則是斂眸片刻,陷入了沉思。
該怎麼辦,他若是不願意治,就沒人可以治好玉溪了。
然當她思及此,便立刻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玉溪不可以死。
她絕對不可以死,大不了……大不了答應那人的要求。那人那般厲害,定是有辦法救她的。
至於她方才說的那句驚天駭人的話,或真或假,也早已有了答案。
“滾進來!”
此時,沈秋冥的話打斷了澹月的思緒。聞言澹月立即推門而入,她面上雖不顯,但內心已經是激動不已。
沈秋冥能讓她進來,便是想通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沈秋冥便對澹月說著:“我會救她。但前提是救完她後你必須立即與她斷絕來往,從此形同陌路再無瓜葛。”
他語氣不置可否,神情嚴肅,絲毫沒有平常那副不正經的模樣。
澹月有些遲疑,但在權衡利弊之後,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此要求。
救人要緊。
沈秋冥告訴她,玉溪身上的侵蝕程度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只要二長老在此,再加上她的妖丹,治好玉溪不是問題。根本不必為如何獲取聖地雪蓮而為難。
但此刻,二長老不在,而他的行蹤更是詭異,無人知曉。
無錯書吧沈秋冥從前也試過傳音傳信等,但都沒有與二長老——岑忱,取得聯絡。此人一但出去雲遊就彷彿消失了一般,沒有任何音訊。
“以命換命,其實也是可行的。只需將玉溪身上的邪靈轉移到別處,她便不再受邪靈侵擾,而你則會。此後再用你的妖丹,起碼有七八成的把握治好她。但此法也有一個致命缺點,就是移植宿主的體質必須與先續宿主完全相符,否則便不可行。”沈秋冥越說,澹月的臉色便越發不好。
因為世上都不可能有兩個相貌完全相同的人,更別說體質了,如此看來此法簡直是難於登天。
沈秋冥看著澹月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便輕嘆一口氣說著:“不過待谷主出關,這些問題都能夠迎刃而解。先現下唯一的問題是:你是從哪裡得知此法的?”
聞言澹月先是愣了一下,她沒懂沈秋冥的意思。而此時沈秋冥見她不明就裡,便解釋道:
“以命換命之法,是我們聖靈谷在數年前發現的,此前無人知曉此法,此後我等也從未公開過。”
話畢,雙方皆陷入了沉思。
“君漓。”此後,澹月打破了這份沉默,“是他告知我此法的。”
——
君漓在得知玉溪也被邪靈侵蝕後先是找到澹月,做出一副艱難困苦,有些無措的表情。
但他看著一向沉穩的澹月,此刻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亂作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有辦法。”君漓道,“但此法恐會威脅到你的生命。”
澹月一聽玉溪有救,自然是心情激動,像是根本沒聽見君漓後面那句話似的,一直詢問方法,最後終於得知了解救之法——轉移邪靈。
期間君漓始終在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喜因玉溪,悲也因玉溪。發現了這一點的君漓似是恍然大悟,而後不禁自嘲。
你一心一意地想要救一條魚兒脫離漩渦,但那條魚卻跳出網子去陪一條已經瀕臨漩渦,甚至已經被吸進去的魚。
她的眼裡,從來都只有玉溪。前世護他於水火是因為玉溪的遺囑,今生願以命換命也是因為玉溪。
既然如此,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瘋人又何必再去拉?不如推她一把,讓她如願以償。
反正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前世之事在今生又未必會重演,我又何必一直執著於前世之事?
思及此,君漓望著澹月的背影,眼中浮現了一絲冷意。
——
沈秋冥聽了澹月的闡述後,手撫著前額,眉頭微皺,眼下的青黑在此刻變得異常明顯。
“聖靈谷,有叛徒了。”
澹月不解其意,繼而說道:“叔叔,那月兒現在該怎麼做?”
沈秋冥便道:“先回去好生休息,邪靈如今就在聖靈谷,他們最喜歡入侵情緒不穩,身體虛弱之人。”澹月點了點頭,隨後在沈秋冥的“逐客令”下離開了此處。
此時的屋內,只剩下了沈秋冥一人,現下夜已深,帶著寒意的北風吹過沈秋冥眉頭蹙起的臉龐,吹走了他身上的熱量,也似乎吹走了別的什麼。
“岑忱……”
今夜的風很冷,吹得人們瑟瑟發抖,不得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