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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前奏

高牆城門外,旌旗獵獵,春風料峭呼嘯,朝廷大軍集結完畢,軍容整肅,士氣正盛,洶湧著一股肅殺之氣。凌豫辭頭戴兜鍪,身披銀甲,手持紅纓長槍,盡顯威風颯爽的英姿。身側高大的紅鬃烈馬急躁地刨著蹄子,似是早已準備好上戰場衝鋒陷陣般。

沈懿澤抱臂看著凌豫辭,風吹亂了他的青絲,但他眸中卻只有眼前的人。

“戰場刀劍無眼,王爺此行兇險,還請王爺顧惜性命,我會在府上恭迎你凱旋的。”沈懿澤說的簡潔,沒有離別的兒女沾巾,沒有情人間的甜言蜜語,好像凌豫辭只不過是如上次般簡單的江南行。

凌豫辭握著長槍的手指緊了緊,銀甲下挺拔的身姿是將軍的威嚴,眼底盛的卻是萬般柔情。此處人多眼雜,他不好有什麼動作,便只能略顯蒼白地寬慰了句:“好歹跟岱欽他老爹打了那麼多年仗了,你還怕我應付不了一群北狄蠻人麼?”

沈懿澤唇邊勾著笑,輕飄飄地開了句玩笑:“王爺雄威,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只是若是你在那小子刀下出了意外,在下豈不是成孤家寡人了?”

沈懿澤最後那句話話說得很輕,輕得好似飄落的鴻毛,融進了耳邊而過呼嘯的風聲裡,消散在了茫茫曠野,可這話落在凌豫辭心上時,卻又是無比的沉重。

偏偏這話落進楊子義耳朵裡就變了個味兒,他牽著馬走近,不解風情地道了句:“我說你可別痴人說夢了,待主子凱旋那日,就該同永樂公主高婧成親了,還有你什麼事兒。”

沈懿澤但笑不語,凌豫辭轉頭狠狠瞪了楊子義一眼,剛想說什麼,元霽先一步從沈懿澤身後躥出來,勾住楊子義的脖子就把人往邊兒上帶,邊走嘴裡邊罵了句:“你要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

“明燭,我……”凌豫辭剛開了個頭,話便被沈懿澤截住了去,他將腰間掛的匕首取了下來放到凌豫辭手上,邊說道:“五年前……啊不,六年前你出征時我沒來送你,今兒就一道補上了。若非那皇帝老兒盯我盯得緊,真想跟你一道上陣殺敵。這一行我是陪不了你了,便讓這匕首代我此行吧。”

凌豫辭看著手上的玄黑色匕首,刀柄雕工精琢,柄上刻了一凌厲的“燭”字,凌豫辭輕輕撥開刀鞘望了眼,唯見刀刃鋒利,隱隱閃著寒光。玄鐵製的匕首掂在手裡略顯的有些沉了,不過對於凌豫辭來說倒剛剛好趁手。

沈懿澤曾說過,這匕首,是他十五歲那年——大周鐵騎踏破城門前,他兄長沈溟贈他的生辰禮物。

手中的匕首陡然沉重了起來,帶著離別時說不盡的言語,凌豫辭的目光從匕首上移到沈懿澤臉上,

“王爺,時候不早了,咱該走了。”旁邊的將士上前來提醒了句。

凌豫辭收起了匕首,利落地翻身上馬,再沒說別的什麼話,只深深望了沈懿澤一眼,而後揚鞭策馬上了征程。

沈懿澤在他身後,抱拳作了一揖,揚聲道:“恭送王爺,王爺保重。”

大軍旌旗蔽雲遮日,馬蹄兒揚起塵煙滾滾,朝廷大軍走遠了去,金色的朝陽在遠處的山脈間噴薄出嶄新的光輝。

直到在看不見了凌豫辭的身影,沈懿澤才轉身往城門內走去,元霽跟了上來,詢問了句:“主子,燕景王去了北疆,咱們幾時開始行動?”

沈懿澤嘴角噙著抹淡然的笑,腰間子辰佩輕晃,他看著長安城裡往來喧鬧的人流道:“不著急,燕景王這一走,肯定有人比咱們先坐不住的,且先等著看戲罷,有人想替咱們鋪路,便讓他們先上好了。”

高弋大步流星穿過庭院,他身上穿了件軟甲,腰間配著長劍,陰騭的眼神裡透著狠厲和冷靜,腳下的步子卻顯得他有些著急了。

高弋走到一間屋子前,他沒做停留,猛地推開了門,一眼就瞥見了裡頭趴在几案上逗鳥兒的高婧,他冷冷掃了眼被扔在一旁繡了一半的赤紅色婚服,目光又轉回了高婧臉上。

高婧倒是被他這架勢嚇了一跳,忙坐直了身子,將喂鳥的金匙藏在身後,隨即心虛地暼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婚服,同高弋尬笑了一句:“二叔,你怎麼來了……”

高弋可沒工夫同她胡鬧,給高婧拋下了一句:“隨我過來。”便轉身就去了。

高婧不明所以,但還是起身跟了上去,直到看著高弋的腳步停了下來,高婧才發現自家後門不知何時準備好了車架和行李,還有一個禁軍的人。

“長洲!”高婧見了那人,沒忍住欣喜地高喊了句,又意識到高弋還在旁邊兒,便偃息了聲音,偏過頭來偷偷暼了眼高弋。

這陸長洲是高弋手底下的人,也是高婧的小情郎,高婧方才的反應太激動了些,生怕高弋看出些什麼來,便低下頭來不敢出聲,誰料高弋也沒有責備她,反倒是問了一句:“阿婧,你是真的不想嫁給燕景王是麼?”

高婧錯愕抬頭,偷偷看了眼邊上的陸長洲,又連連朝著高弋點頭。高弋臉上情緒沒什麼變化,只長長吐了一息道:“那好,阿婧,你既不想嫁那便不嫁了罷,二叔幫你兜著底,這幾日讓長洲帶你去江南玩幾日,可好?”

“真的?”高婧的眼神亮了一亮,隨即又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憂心地問了句:“可是二叔……抗旨可是死罪,你如何能替我兜了那底?”

女孩的擔憂盡數寫在了臉上,高弋板著的臉上露了笑,他抬手摸了摸侄女兒的頭,笑著寬慰她道:“沒事兒,二叔自有二叔的辦法。你爹孃臨走前把你託付給我,如何能讓你受了委屈?你儘管跟著長洲去便是了。”

高婧心底升起一絲不好的感覺,她又偏頭看了陸長洲一眼,又道:“可是……”

話音未完,高弋先一掌打在了高婧頸間,高婧昏倒下去,被疾步趕上來的陸長洲接進了懷裡,陸長洲看了眼昏迷的高婧,不解道:“將軍何至於此?”

高弋的眼神在高婧臉上停留了許久,許久之後,他才同陸長洲道:“長洲啊,阿婧的餘生就拜託你了。”

昏睡的高婧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身為禁軍的陸長洲卻是清楚的,他深深望了眼這個一手提攜他的男人,鄭重地應允:“定不負將軍所託。”

“噠”的一聲輕響,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圍堵得局中白棋退無可退,蕭泠又捻了枚棋子,觀望了許久,又將那棋子放了回去。

明明已過了早春時節,蕭泠卻還裹著一席氅衣,熱茶氤氳的霧氣迷濛了雙眼,也擋了他臉上的情緒。

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蕭泠端起熱茶淺抿一口,聽著腳步走近,直至停在了自已身旁,隨後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主子,燕景王離京了,咱們要動手麼?”

蕭泠卻不急著回答,他示意黎澈在邊上坐下,又提壺往自已杯中斟滿了茶,隨後講杯盞推到了黎澈面前。

“黎澈,我走的可是一條不歸路,你當真願意陪我冒險麼?趁著現在我還沒開始行動,你要走尚且還來得及。”蕭泠道。

黎澈毫不猶豫地伸手握住了杯盞,又將那杯子轉了個方向,沿著蕭泠喝過的地方,一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蕭泠輕笑出聲,他忽然湊上前去,黎澈卻不避不讓,兩人間的距離猛地拉近,鼻息之間不過毫釐,黎澈面上依舊淡然,心跳卻快了起來。

“黎澈,”蕭泠輕喚了聲,“長安的這齣好戲,準備好同我一道觀看了麼?”

黎澈喉結微動,看著蕭泠身穿大氅,他卻熱的發慌,一垂眸瞥見了蕭泠近在咫尺的薄唇,黎澈只低低嗯了一聲。

“黎澈,你慌了麼?”蕭泠挑逗著,黎澈面上神色未動,身子確是不覺往前傾了傾,在即將碰上的一刻,蕭泠又忽然撤開了去。

黎澈臉上多了點兒悻悻之意,他看著蕭泠起身離去,抓起桌上的茶壺猛灌了一口,院中春風穿堂而過,吹落了桃花幾瓣,黎澈收起那點兒微妙的心思,也起身跟了上去。

而此時此刻的皇宮內,一場鉅變正悄無聲息地席捲而來。

蕭穆看著眼前的軍報,眉毛幾乎要擰到了一起,岱欽又發動一次突襲,北疆軍隊傷亡慘重,賀洵以身殉國,好歹是死守住了城門。

淳瑜公主的死只不過是一個引子,蕭穆預感到後面肯定還藏著更大的陰謀,只是隔了雲霧,叫人看不真切,探查了這麼多日,那通敵之人竟是一點蹤跡也查不出。

可是朝中又有誰有那麼大的權勢,能夠勾搭上北狄王?岱欽又如何會心甘情願聽憑一個朝廷小官的差遣?

“陛下能否聽臣一言?”劉亦然突然出聲道。

蕭穆懶懶往他身上暼了眼,凌豫辭走時同他道,如今內憂外患,正是用人之際,無論他信或不信朝廷大臣,此時此刻都先搞得君臣異心,否則就正中了暗處那人的下懷。蕭穆能一路從臣子坐到帝王的位置上,這些個道理他不會不知道,凌豫辭走時讓他好好任用劉亦然的事兒,他還是聽了進去的。

蕭穆掃蕩開了眼底的疲倦,沉沉開了口:“愛卿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得了蕭穆的指示,劉亦然才道出了他心中所想:“陛下,從這幾次的戰爭來看,那新晉的北狄王雖是有勇有謀,但從他這幾次指揮的戰役中還是不難看出,岱欽這人多少還是有點兒桀驁難訓和一意孤行的,試想朝中誰有那麼大的本事能牽制住一頭年輕的狼王?此人除了有一定的權勢,說不定還同北狄王有些什麼關聯。”

劉亦然這話倒是點醒了蕭穆,岱欽年紀輕輕就登上了王位,但性子上多少還有點年輕人的狂傲自大,單憑朝臣手中那一星半點的權利,怕是很難說服岱欽為自已效力。

“你是說……”

蕭穆話還未說完,就被匆忙上前稟告的老太監打斷了去:“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體內毒發,太醫院救治無果,皇后娘娘已經……”

老太監沒再敢說下去,蕭穆猛地拍桌而起,腦子裡像是斷了根弦似的,他邁步,看這樣子像是想去鳳儀宮看看顧昔,可剛走了沒幾步,錦衣衛鎮撫宇文顥也來了。

宇文顥進了門,先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邊上的劉亦然,隨後跪下向蕭穆稟報情況:“陛下,皇后娘娘身邊的那個貼身丫鬟在牢中自戕,臣在她屋子裡搜出了這個。”

下邊兒的人將宇文顥手裡的東西呈到了蕭穆面前,蕭穆接過一看,只是一盒再尋常不過的薰香,只是這薰香,是鳳儀宮裡常用的那種。

一個小小的丫鬟,怎會私藏皇后的薰香?

只聽宇文顥接著道:“聽太醫院的張太醫所說,這薰香乃是西域獨有的草藥所制,這類草藥含有劇毒,常時間使用會使毒素在體內積存,其中毒症狀與風寒之症類似,只是人一旦急火攻心便會暴斃而亡,況且此毒解藥難尋……”

“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宇文顥的話,蕭穆狠狠將那薰香砸了去,也顧不上什麼帝王姿態了,只暴怒道:“究竟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謀害皇后?宇文顥!朕命你務必將那背後小人給朕揪出來!否則朕變要除了你的職!”

眼見蕭穆震怒,劉亦然也忙跟著跪了下去,急切地勸道:“陛下息怒!陛下若是因皇后娘娘亂了心神,便是中了小人的圈套了,區區一個丫鬟掀不起什麼風浪,她背後一定有別的人!還請陛下明察!”

劉亦然話音急切,馬上要被殃及的宇文顥反倒一臉平靜,好像要被處置的人同他無關一樣,居然還有心情看劉亦然焦急地為他求情。

蕭穆深吸了口氣,看他冷靜地差不多了,宇文顥也才接著道:“陛下,據臣探查,那丫鬟所做,皆是封婕妤所指使的。”

“封婕妤……封芷蘭……”蕭穆狠狠地嚼著這個名字,隨後下了命令道:“來人!去把封芷蘭給朕拿下!就地處決了!”

御林軍的人領命下去了,就地處決了一個後宮妃子,為今絕不會是一個好法子,但是劉亦然看著蕭穆的樣子,知道自已是勸不住的,只能悻悻地閉了嘴。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外頭又有人來報:“皇上!不好了!禁軍都尉將軍高弋他……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