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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團聚

蕭穆眼裡閃過一絲精光,他坐直了身子,急切道:“快講。”

凌豫辭卻不著急著開口,他瞥了眼四下的大臣,蕭穆會意,先出言屏退了座下的大臣道:“各位愛卿為此事也焦灼了一上午了,此時留下燕景王同朕商議即可,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座下幾人面面相覷,但也沒誰去違抗蕭穆的命令,紛紛請安退下了。邊上的顧昔請示地看著蕭穆,只待蕭穆一點頭,她也跟著退出去了。

劉亦然艱難起身,跪了許久,那膝蓋早麻木了。蕭穆在前,他不好得同凌豫辭再有什麼小動作,只意味深長地看了人一眼,隨即跟著那幫老臣就退下了。

唯有蕭易顏還巋然不動,大有毅然赴死的架勢,蕭穆張了張口,欲說些什麼,卻先聽凌豫辭道:“陛下,就讓公主留下吧。”

待人走完,蕭穆才開口詢問:“餘懷此為何意?”

凌豫辭不放心地又巡視了一圈,待確認了四周沒旁人以後,才低聲言說:“陛下,臣懷疑,朝廷中有人私通外敵。”

此言一出,蕭穆同淳瑜公主俱是駭顏,只是蕭穆不愧是能做帝王的,只一瞬,便收起了神色,好似早有預料一般,只淡淡問了一句:“何出此言?”

未送達的軍糧、被遠派江南的燕景王、突如其來的北狄人,這所有的巧合疊在一起,其實蕭穆也有所猜測,只是先前還原先他還當是自已疑心太重,誰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通敵叛國這等子事兒,可是連凌豫辭都那麼說的時候,朝廷之中必有奸細。

蕭穆同凌豫辭雖未說一言,但只對上那一眼,蕭穆便懂了凌豫辭所想。說來奇怪,明明蕭穆還忌憚著凌豫辭權力過大威脅到了自已,卻在這種做決策的時候,他又最是信任凌豫辭的諫言。

蕭易顏雖然聰慧,但畢竟不經朝堂事,看不懂他們之間的暗語,只能疑道:“通敵叛國?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凌豫辭搖搖頭,道:“不清楚,但多半是能接觸到朝廷軍務之人。陛下,那背後之人居心叵測,他通敵究竟是何目的我們尚不清楚,但恐怕公主和親也是他們計劃裡的一環,內賊不除,邊患難安,當務之急是先把那賊人揪出來。”

凌豫辭此言在理,蕭穆思忖片刻,又道:“北狄那新王年輕氣盛,他剛上位不久,正是藉著此戰樹立威信之時,他既提出了和親的要求,咱們若是不給予回應他只怕不會善罷甘休。餘懷,你方才說你有一計,且說來聽聽你打算如何?”

“兩國聯姻乃是舉國大事,輕率不得,既然岱欽想要求娶淳瑜公主,其中禮節必不可少,必然要好好準備一番。這其間要花的時間可不少,陛下大可回信與岱欽說大周已然許諾將公主嫁與了他,只是還需好好備婚,如此既不拂了北狄王的面子,又有時間允許咱們糾察細作。”

凌豫辭話音剛落,蕭易顏就緊接著開了口:“父皇,燕景王說的不錯,若不先除了那賊人,邊疆就永不得安寧。還請父皇下旨,兒臣願往赴北疆,只求能憑兒臣綿薄之力保家國安定。”

蕭穆長嘆一息,無奈扶額,只輕言道:“眼下只能如此了。你們都先退下吧,朕乏了。”

凌豫辭才出了宮門,劉亦然就悄然從角落裡躥了出來,幾步上前勾住凌豫辭的脖頸,嬉笑著悄聲說道:“王爺這是又要去北疆了?幾時出發?”

凌豫辭拍開劉亦然的手臂,面上不顯情緒,也沒答他的話,只說:“二公子在這朝堂上混得倒是風生水起,都有資格進尚書房同那些老臣議事了。”

劉亦然倒是一點兒不自謙道:“哪裡哪裡,還不是本公子才能太出挑了些。”

說話間,兩人正走到了燕景王府的馬車前,凌豫辭懶得去搭理劉亦然那話,動作利落地先上了馬車,窗簾微挑,涼涼地飄了兩個字出來:“上車。”

宮門外人多眼雜,不是說事兒的地方,待馬車行出了一段距離,凌豫辭才直截了當地切入了正題:“你這些時日在朝堂,可有察覺到什麼可疑之人?”

劉亦然那洞察力並不如凌豫辭那般敏銳,北狄入侵他並不會往通敵那方面去想,凌豫辭這般問,倒是問得劉亦然一頭霧水:“什麼意思?貴妃一派都倒臺了,還有誰能威脅得到殿下麼?”

也無怪劉亦然會這麼問,當初凌豫辭讓他入仕做官,為的本就是爭儲的事兒,凌豫辭只得又把在尚書房裡說的通敵一事兒再同劉亦然講了講。

凌豫辭話音完,劉亦然便埋首沉思起來,良久才搖了搖頭道:“那些時日忙著糧道的事兒,還真沒有注意到有誰不對勁兒的。我這段時間才剛接手兵部事物,按理說賀洵也做不出這等下作之事兒來。錦衣衛也不大可能,至於禁軍……我還真不大清楚。”

“為何你會把錦衣衛排除在外?”凌豫辭當即問了句。

劉亦然噎了一噎,為何自已會這般篤定錦衣衛就不會通敵叛國?箇中緣由他似乎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好像就只是想到了宇文顥這人,就把整個錦衣衛都當成了他這樣的人。

“呃……怎麼說呢,錦衣衛旁的人我不清楚,但是他們那北鎮撫宇文顥,此人還是可信的。”劉亦然又換了個說法道。

凌豫辭抱臂,饒有興趣地看著劉亦然,笑說:“什麼時候你都同他那麼熟了?”

劉亦然默然下來,好似從那日除夕以後,他同宇文顥似乎又回到了他們相識之前的日子,宇文顥沒再找過他,他也有意無意地在避開同宇文顥的交流。

劉亦然偏頭看著窗外的景,只苦笑了句:“不熟,只是打過幾次交道罷了。”

凌豫辭沒再接話,劉亦然面上那點兒悵然和失落盡數落在了凌豫辭眼裡,他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絕不會是打過幾次交道那麼簡單,只是凌豫辭沒去戳穿他而已。

白雪初霽,院裡紅梅敗了不少,今日的天難得放了晴,補送了漫漫冬日一絲暖意。

沈懿澤閒散地逗著籠子裡的雀兒,屋子裡地龍燒得旺,沈懿澤便穿得單薄了些,百無聊賴地聽著元霽探來的訊息。

“和親?哼,讓一個女兒家來換邊境安穩,想那蕭穆也就這點本事了。”沈懿澤冷嘲了句。

也無怪沈懿澤會這麼想,前朝大齊政治雖說是腐敗了些,在抗擊外敵上都是鐵骨錚錚的,從來沒出過一位和親公主來保家國安定。

沈懿澤隨手拋了手裡喂鳥兒的金匙,正欲去院子裡轉轉呢,就聽許九齡來道了句:“沈公子,王爺回府了,可要去瞧瞧?”

一聽得凌豫辭回了府,方才還懶懶散散的沈懿澤立馬就來了精神,連氅衣也顧不上穿,當即就雀躍地朝門外奔去。

“來都來了,你不請我進去坐坐,就這麼想叫本公子回去,你這府上是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劉亦然環抱著手臂,一臉不悅地盯著凌豫辭,大有要賴在此地不走的意思。

凌豫辭隻身擋在門口,淡淡應著他的話:“我這府上一無所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問的在馬車上也都問清楚了,你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留你下來有何用。”

劉亦然一身反骨,方才到府上時若不是凌豫辭先說了句“我叫人送你回去”,他說不定已經走了,可現下凌豫辭越是不想讓他登門,他還就偏要進去坐坐了。劉亦然狐疑地看了凌豫辭一眼,張口就打趣道:“這麼不想讓我進去,你是不是瞞了本公子什麼?哇,我的王爺誒,咱這麼多年的交情呢,你有好東西還不想跟我分享分享?莫不是你這金屋裡藏了美人兒?”

劉亦然原只是玩笑話,卻沒想到凌豫辭坦然應聲:“是啊,所以現在你可以走了麼?”

宛若是遭了一記晴天霹靂,劉亦然怔愣在了原地,他沒想到凌豫辭還真藏了嬌,隨即又來了興趣,賤兮兮地湊上去道:“哇,是哪家姑娘你們大本事,居然讓堂堂燕景王動了心。沒承想你去江南小半年還帶回了個嫂嫂,原來你喜歡溫溫柔柔的江南姑娘。”

凌豫辭冷臉看著劉亦然調侃,他抱著手臂,那眼神就似乎要刀了劉亦然似的。

劉亦然卻絲毫不怵,又緊接著道:“那我更要去看看了,到底是何方神聖還能征服得了你了。”

“餘懷!”正說話間,身後先傳了一聲呼喊,凌豫辭轉過身去,沈懿澤當即就撲進了自已懷裡,兩人撞了個滿懷,凌豫辭防備不及,被撞得往後踉蹌了一步,又怕人摔了似的,趕忙伸手攬住了沈懿澤的腰。

沈懿澤卻全然沒注意到旁邊還有別的人,雙手攀上凌豫辭的肩膀,往人懷裡一埋首,毫不避諱道:“可想死我了,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凌豫辭略微蹙了蹙眉,他看著沈懿澤穿的單薄,又將人往自已懷裡帶了帶,嗔怪了句:“就穿這麼點兒,也不怕凍著了。”

“思君心切,豈顧寒涼?”沈懿澤想也沒想先回了句,一探首,這才見了旁邊還立了個劉亦然。

沈懿澤的耳垂瞬間泛紅,他看著發愣的劉亦然,脫口而出道:“你怎會在此?”

劉亦然看著他倆親暱的動作,明白了什麼,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隨即又背過身去,責了凌豫辭一句:“不過是遠巡了一趟江南,你倆如何就在一起了?還從未聽你說起過。凌餘懷啊凌餘懷,白費了我那麼多年拿你比手足。”

劉亦然搖頭嘆息,凌豫辭倒涼涼來了一句:“不是早跟你說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劉亦然氣得轉過身來,一眼又瞥見了凌豫辭還攬著沈懿澤的腰的手臂,再次背過去,憤憤然道:“我哪知道你金屋藏嬌藏的是沈明燭啊。我說呢,每次去紅袖閣你都不曾看過那些姑娘一眼,原來你心思在這兒。”

沈懿澤靠著凌豫辭看劉亦然笑話,夫唱婦隨似的又打擊了他一句:“天涼了,我看二公子心也寒了,不若上府裡坐坐,烤烤火?”

劉亦然擺擺手,拂袖去了,邊走還邊道:“罷了罷了,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團聚了,本公子嫌礙眼。”

沈懿澤只靠在凌豫辭懷裡發笑,凌豫辭別過身,連抱帶拉將人又帶進門裡,朱門一閉,迫不及待先索了一個吻。

一吻綿長,凌豫辭放開了沈懿澤,又嫌外邊兒天冷,解了自已的氅衣給沈懿澤披上,拉著他的手往屋裡走去。

沈懿澤回握住凌豫辭溫柔的手掌,走著路還不忘抬眼看著身邊的人,像是分別了許久似的,良久,他便先出言問道:“何時啟程去北疆?”

凌豫辭知他在憂慮什麼,安撫似的又落了個吻在沈懿澤的臉頰,道:“在朝廷細作被揪出來之前,我不會走。”

他沒有同沈懿澤多解釋什麼,他知道就算他什麼也沒說,沈懿澤也能懂。

果然下一刻,他便聽沈懿澤道:“在你回京前,我便先叫元霽去探了些線索,只可惜,蕭穆防我,我探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

“無妨,剩下的交給我就好。”凌豫辭了溫言勸慰了一句。

天空又紛紛然飄起了雪, 城牆風大,凌亂了蕭泠的衣襬,城牆外遼闊的疆域上,只有茫茫白雪一片。

忽然有人策馬朝著城門奔來,蕭泠攀住城牆磚壁,翹首向那人望去,待望清楚了來人,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奔下了城牆。

黎澈迎著寒風朔雪,遠遠便見了出城來迎他的蕭泠,明明離著那人還有好一段的距離,黎澈卻直接翻身縱下,直向著蕭泠跑去。可快到了蕭泠跟前時,他卻又忽地慢下來,帶著一絲近鄉情怯的感覺,緩步停在了蕭泠的幾步開外。

相顧無言,蕭泠抬首看著那人,動了動唇,卻只是道:“回來了?”

“嗯,回來了。”黎澈面頰被冷風吹得通紅,對著蕭泠的話,他也只簡簡單單答了這一句。

明明先前攢了許多話想說,可當想念許久的人就在面前時,說什麼好像都已經不重要了。

“你在北疆受苦了吧。”蕭泠目光落在黎澈纏著繃帶的雙手上,又出言寒暄了句。

“職責所在,哪有什麼苦不苦的。”黎澈回道。

蕭泠垂首輕笑,復又抬眼看著黎澈,眸光裡多了一絲生氣,像是埋怨,又像是述情般道:“你不在,我信不過別人,這雙手已經沾了不少血了。”

蕭泠垂眸瞥了眼自已的雙手,黎澈眼裡露了一絲心疼,他抬手,像是想上前握住蕭泠,又覺得太逾矩,又默然將手收了回去。

蕭泠卻突然伸手拉住了他將欲收回的手,言辭切切道:“所以以後這些事兒,你來替我做好不好?”

微風輕拂,捲起漫天雪,白了兩人的發。

蕭泠目光真摯,那是旁人從未見過的情緒,黎澈出神地看著他,握住自已的那隻手微涼,良久,他簡潔而又鄭重地答了蕭泠的話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