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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爭吵

翌日清早,凌豫辭轉醒,朦朧之間,手臂向前一伸,竟落了個空。凌豫辭睜了眼,在看到身側空空如也的床鋪時,心下也跟著一空,那人睡過的地方沒有餘溫,沈懿澤可能走了很久了。

凌豫辭坐起身,他把披散的青絲捋到身後,又看了眼狼藉的床,無端地生出一絲煩躁來。

沈懿澤不打招呼就自己離開了,是怕人說道還是單純地躲著他?可他剛做完那事兒,身體受得住嗎?

凌豫辭簡單地梳洗了下,叫人來收了這床鋪,沈懿澤不告而別,倒叫凌豫辭有點兒摸不清他的想法了,別看那人平時總是一副無所顧忌的混樣兒,卻是個愛往心裡藏事兒的性子,凌豫辭不是責備他不道而別的行為,只是擔心他把所有的事兒都憋在心裡才更容易出事兒。

凌豫辭這輩子也就只為這麼一個人優柔寡斷過了,可是他還能如何?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兒上的人。誰能想到在世人眼裡那個從不沾染人間煙火、看著清心寡慾的燕景王有一日竟也會被他的紅塵所困擾?

而正當堂堂燕景王為情所困之時,楊子義不合時宜的聲音又院子裡響了起來:“王爺!主子!不好了!出事兒了!”

凌豫辭正煩悶著,又被楊子義這報喪似的大喊吵的頭疼,他走上前去推開門,沒好氣地喝道:“瞎嚷嚷什麼?出什麼事兒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楊子義莫名捱了一頓劈頭蓋臉的訓,他錯愕了一瞬,雖說平日裡他也沒少受凌豫辭的數落,但見他主子戾氣這麼重的還是頭一回,直覺不對勁,楊子義還是先關心了一句:“主子,您沒事兒吧?”

凌豫辭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讓自己冷靜了些,然後避開了楊子義的關懷,反問道:“火急火燎的,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楊子義也難得的嚴肅起來,,他幾步跨上前去,湊凌豫辭近了些,還刻意壓低了聲音說:“是京城,劉知大人出了事兒。”

凌豫面色一凜,他迅速找回了理智,又恢復了往日那一本正經的模樣,他看了眼知州府裡來來往往的下人,只吩咐了一句:“換個地方說話。”

楊子義微微頷首領命,只是跟著沒走出幾步,就見凌豫辭停了下來,然後轉頭跟自己吩咐了句:“去把明燭他們也一道叫來。”

楊子義不解:“為何?找他幹嘛?”

凌豫辭看著楊子義那愚鈍樣,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別家侍衛會質問自家主子行事的理由嗎?不會,但是這傢伙會,還會盯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無辜地望著你,叫你想打人也無處下手。

這榆木腦袋,自己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忍住沒把他趕出王府的?

但是正經事在前,凌豫辭也要穩住陣腳,他壓下心裡的怒火,沒跟楊子義置氣,只解釋了一句:“他點子多,說不定能幫上忙。”

“哦,對對對,他出的主意還是挺靠譜的。”楊子義附和著,也不用凌豫辭再多催他一句,撒開腿丫子就衝了出去。

凌便於辭看著他那沒出息的傻樣,平日跟沈懿澤也是水火不容地較勁,也不知道能不能把人請過來。

好在兩人平時鬥氣歸鬥氣,在正事面前也從沒有含糊過。午間時分,四人在平江一家不起眼的茶館裡碰了頭。

“主子,人帶到了。”凌豫辭有些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桌上的茶具,楊子義的聲音傳來,他便立馬抬起了頭,目光越過前面的人落在了沈懿澤身上。注意到他的視線,沈懿澤也向他看過來,只見他微微偏了下頭,給自己送了個不羈的微笑,看他神色如常,也無別的什麼異處,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黃粱夢。

“說說吧,什麼事兒還需要我親自出場?”沈懿澤玩笑著,拉回了凌豫辭的神思,他看著沈懿澤一如往日那般隨性隨意,提壺先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彷彿他只是來這裡喝酒聊天一樣。

楊子義嘀咕了一句:“你最好是真的有點兒用。”隨後緊跟著元霽坐下,再一轉頭看見沈懿澤沈懿澤還站一旁抱著手臂把玩著那茶盞,難得好心提醒了一句:“站著幹什麼?坐呀。”

三人齊刷刷地一道轉頭看向沈懿澤,元霽的眼裡帶著詢問,凌豫辭莫名心虛,默默無言地將手裡的茶盞倒扣了過來,躲閃開了沈懿澤給他投來的耐人尋味的眼神,又忍不住偷偷暼了眼,隨即迅速看向了別處。

元霽看著兩人悄摸地眉目傳情,心下了然,也將頭轉了回去沒再多問,只有楊子義還滿臉疑惑地看著沈懿澤擠眉弄眼。

沈懿澤學著凌豫辭的樣子,也將茶盞倒扣在了桌面上,然後毫不客氣地拿楊子義開了刀:“這不是因為你身上的汗味兒太重了嗎,站著上邊空氣清新一點兒。”

“你放屁!”楊子義一點就炸,可還沒等他站起來跟沈懿澤理論理論,就先被凌豫辭喝止住了:“行了,說正事。”

楊子義憤憤地坐了回去,他瞪了眼抱著雙臂看他笑話的沈懿澤,才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件攤在桌上,把他所知的盡數道了出來:“璃月來了信,說是月初的那樁軍糧貪汙案已有了初步定論,所有查到的證據,都對劉知大人極為不利。”

“這信從京城傳至平江,快馬加鞭少說也要十來日,說不定劉大人此時已經遇了害。”凌豫辭聽著楊子義的陳述,指節頗有節律地敲擊著桌面,先分析了一句道。

元霽心思縝密,他捕捉著直覺不對勁的地方,不解地問:“凡是涉及朝廷官員的案子,保密性向來極高,宋姑娘不過是在衙門打雜的,如何會得知此等訊息?”

“這信是劉二公子託璃月寫了再寄過來的,聽璃月說,二公子的訊息是那錦衣衛的鎮撫宇文顥親口告訴他的。”楊子義解釋道。

“宇文顥?他不是賀洵的外甥麼?雖說此人辦起案子來鐵面無私,但為人生性多疑,最是不願招惹麻煩,怎會冒如此大的風險給劉二公子傳信?這其中會不會有詐?”元霽接著追問。

楊子義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凌豫辭緊鎖著眉頭一言不發,應是在思索對策;沈懿澤也沒閒著,他拿起桌上的信件,細細將裡邊的內容讀了一遍。

沈懿澤看完,隨手將信件又扔了回去,才開口提了自己的想法:“別費勁了,這劉大人多半是保不下來了。”

楊子義似是被沈懿澤這散漫的態度給激怒了,他拍案而起,義憤填膺地說:“沈懿澤!你今兒是非要找茬嗎?讓你來出主意,不是讓你來添堵的!”

“楊子義!我還在此,誰容許你這麼放肆的?”凌豫辭出聲喝道,楊子義不可置信地看著凌豫辭維護沈懿澤,他不能同凌豫辭叫板,只能吃了啞巴虧又坐了回去。

在楊子義猛然起身的那一刻,元霽也緊跟著站了起來,他擋在沈懿澤面前,已經做好了隨時準備進攻的姿態,看著楊子義坐了下去,他才收了手,說:“楊子義,我知道你心急,但是你這樣就能救劉大人於水火嗎?你不如先好好聽聽主子跟王爺怎麼說。”

沈懿澤臉上不帶一絲情緒,他拍了拍元霽的肩膀,讓他也坐了回去,然後才接著解釋:“既然有人刻意要陷害劉大人,你有想過是為什麼嗎?王爺、劉知、姜越,都是太子黨的人,沒了劉知和姜越,王爺又遠在江南,你猜最後得益的會是誰?”

“你懷疑是貴妃故意栽贓陷害?那這跟你不打算救劉大人又有何關係?”楊子義接了他的話,反問道。

“沒了劉知,便相當於斷了王爺在京中的一條臂膀,皇上既然那麼想收回兵權,他會讓劉知活著走出牢獄麼?與其費心去救一個將死之人,不如好好考慮考慮如何保下姜越。”

沈懿澤這話是給楊子義梳理著其中的利害,眼睛看的確是凌豫辭。凌家向來忠心耿耿,即便這關係到自身利益,即便明晃晃、血淋淋的真相就擺在眼前,他們也不願,或者說也不敢去相信這是他們誓死守護的君王會做出來的事兒。

當年的凌茗便是如此,否則也不會被蕭穆誘騙利用,戰死於北疆。

凌豫辭到現在也沒開口發一言,沈懿澤的話他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他的的確確不願意去相信,劉知這麼一個忠心不二的老臣,蕭穆會說放棄就放棄,僅僅只是為了爭他手裡的那一點兵權。

“你少用你那惡意去揣測別人。”楊子義不服氣地反駁:“劉知大人勤勤懇懇、政績卓越,這是大傢伙都看在眼裡的,皇上如何會平白無故地冤枉了好人?這不是寒了老臣們的心麼?”

都是意料之中的反應,沈懿澤再懶得跟他們解釋什麼,他倚靠著一旁的柱子,沒再理會楊子義的話。

“都是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這般坐視不理,劉大人必須得救。”凌豫辭終於開口道。

旁的元霽也沉默著沒說話,只默默地倒了一杯剛煮好的溫茶遞給了沈懿澤。

沈懿澤接了,但並沒有喝,只淡然地回著凌豫辭的話:“哼,救?如何就?你我遠在江南,能得知此訊息已是不易,等趕回了京城,說不定那劉知早就身首異處了。還是說靠劉子衿?可你不是把他埋入賀洵身邊做了眼線了嗎?讓他去救劉知,你前面埋的心思不都白費了?哦,那倒也未必,畢竟是親兒子嘛,說不定······”

“他不會。”凌豫辭打斷了他後邊的話,面色似有點不悅,連語氣也嚴肅了幾分。沈懿澤頓住了,臉上依舊沒做別的表情,只默默無言地喝了茶。

凌豫辭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了,他靜了靜,又接著道:“子衿不是那種為了小情小義就會不顧大局的人。”

楊子義跟著附和:“就是,你也誰都跟你似的,敵我不分,隨隨便便就倒戈。”

沈懿澤向滅了自己家國的仇人投降這件事兒,向來是世人詬病他的點,楊子義這話算是碰了沈懿澤的逆鱗了,只是沈懿澤還沒發話,元霽就先拍響了桌子:“楊子義!不會說話就把你那嘴給我閉上!這明明是你們大周朝廷的事兒,我主子能來已是給了面子,你休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些不尊重的話!”

元霽這話倒是點醒了凌豫辭,是了,沈懿澤的身份擺在那兒,要說讓他完全放下過去的仇恨是不可能的,他卻偏偏還把人叫了過來說大周的朝堂之事,可不就是明著拿他的痛處在戳麼。

元霽也是難得發了這麼大的火,楊子義愣了愣,旋即臉上便帶了怒色,口不擇言地回擊道:“敢做還不敢認了?我說的分明就是事實!當年薊北被破的時候,沈溟好歹也是鐵骨錚錚戰死在國門下,可他沈明燭做了什麼?他做出那樣的事兒,就以為所有人都跟他一樣蠅營狗苟了嗎?”

他們爭吵地太過激烈,引得旁桌的人紛紛側目,眼看著楊子義跟元霽兩人將要打起來的架勢,怕殃及池魚,他們也不敢多待,不一會都起身離開了。

那茶館的老闆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勢態不對,趕忙上來勸阻:“誒誒誒,客官誒,咱這做點兒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咱有事兒就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嘛,動氣傷身,和氣生財,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嘛。”

四人都沒有接話,楊子義跟元霽氣勢洶洶地對峙著,反倒是沈懿澤滿臉平靜地在旁看熱鬧,好似楊子義說的那事兒跟他毫無關係一般,還跟著在旁煽風點火起來:“對,說的太對了,楊子義,我可不就是那泥濘裡爬出來的混賬嘛,今兒你要真想動手就甭看你家主的面子,我就看著你跟元霽好好切磋切磋。來吧,動手吧。”

那茶館老闆趕忙勸阻道:“誒,客官,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尋滋挑事可是要被官府的人抓的!”

凌豫辭冷著臉,先是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又解下了自己腰間的錢袋子拋在桌上,開口語調裡的威嚴叫人不敢質疑:“老闆,對不住了,在下這侍從目中無人、以下犯上,今兒若是不教訓了他,我心中難安,還請老闆莫要干涉,這銀子權當是賠償店中損失了。”

“主子!”楊子義驚疑地喊道。

那老闆接了沉甸甸的錢袋子,臉上樂開了花,忙點頭哈腰地客套了幾句,就匆匆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