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凌餘懷怕不是真的瘋了。”劉亦然氣憤地喃喃自語,“我都把你私通的假訊息透露出去了,你告訴我這條件現在不能用!”
劉亦然氣得咬牙切齒,現今他以自己為誘把自己埋入賀黨做眼線,早已是孤立無援的狀態,中間出了這樣的變故他卻無人商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了。
埋怨歸埋怨,劉亦然也知事出有因,若非迫不得已,凌豫辭是絕計不會讓他以身犯險的,總不能真讓北疆幾千將士在戍邊捱餓,所即便現風口正緊,劉亦然也替凌豫打點好京中事宜。
劉亦然嘆了口氣,將信扔進一旁的暖裡燒了個乾淨。正當這時,門外的僕從敲響了門。
“劉公子,賀大人傳話,說今年院裡的菊花開的正好,賀大人設了一場賞菊宴,想請幾個朋友一道過去,還請劉公子賞臉,今夜一道去賀府共賞雅菊。”
大周朝臣朋黨之爭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早年前蕭穆把心思都放在了鞏固根基和休養生息上,朝中文臣武將私下設宴聚會沒人督查,只要考評時政績過得去,蕭穆便也隨他們去了,不想這些年來因著那儲君位,跟風站隊的人不在少數,這種私底下的聚會便也逐漸興盛,竟是一時半會難以遏制的。
劉亦然冷哼了一聲,今早上才有人將他和劉亦初當街吵了一架的事傳回給賀洵,這才午間便有人傳話請他去賀府赴宴,擺明了在試探他的態度呢,看來這場鴻門宴,他是不去不行了。
劉亦然走上前去開了門,接了那僕從遞上來的請帖,他笑道:“賀大人盛情,劉某榮幸之至,勞煩轉告賀大人,劉某定不負賀大人所邀,今夜的賞菊宴我一定會赴約的。”
“小的一定將公子的話帶到。”那小廝躬身,眼神卻悄悄往屋子裡瞟,劉亦然察覺,不動聲色地撤了一步,擋住了屋裡的光景。
“有勞了。”劉亦然笑得謙和,那人見窺探不出什麼,躬身便退了。
今夜能去赴宴的人,必然都是賀黨一派的,那便註定少不了會有一出好戲,劉亦然頭疼似的捏了下眉心,還好當初他留了心眼,沒真把那兩本假賬交給賀洵,否則就真的難辦了。
燕景王府的車隊晃晃悠悠地往南行去,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尊大佛,江源可算是鬆了口氣,來不及對先前的變故作個善後,他又趕忙叫來了府上的暗衛。
“你去平江府通個信,告訴康鄴,燕景.王那殺神該去他那裡巡查了,讓他務必藏住了,別露了馬腳,記著一定要在燕景王之前把話帶到。”
秋雨連綿了幾日,今日的陽光卻分外嫵媚,這個時節的江南還不如長安那麼冷,秋風陣陣,反倒涼爽的很。
因著早上的一番鬧騰,沈懿澤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從凌豫辭的寢室離開以後便不見了人影,車隊出發之時也沒見著他人,顯然是在躲著凌豫辭呢。
凌豫辭嘆了口氣,早上屬實是他太著急了些,可是自己喜歡了那麼多年的人就在眼前,難免讓人情難自禁。從廣陵知州府出來,凌餘辭就在車隊裡搜尋著沈懿澤的身影,奈何有一段時間了,還是未曾見他出現。
彼時車隊已經踏上了去往平江的官道,許久未見到人,凌豫辭面上不見不變,心裡也難免會著急,於是他一勒韁繩,調轉馬頭往前走了幾步。
“元霽,”凌豫辭上前,喊了一聲道,“你可知明燭去了何處?”
聽到凌豫辭的喊聲,元霽勒停了馬,他邊朝凌豫辭抱拳行著禮,邊答道:“稟王爺,主子他······”
不等元霽說完,便聽得楊子義的話音插了進來:“我知道我知道,方才我去前邊探路時見著那姓沈的自個兒在前邊走著,我上前去詢問,他只答是來賞風景的。也不知這重山疊巒的有什麼好看的,反正他說完又自個兒往前去了。主子,好端端的,你找他作甚?”
該說的全被楊子義說完了,元霽只得閉了嘴。凌豫辭聽完,輕輕蹙了下眉,那日在廣陵路上遇襲的情形湧上心頭,正因為直覺那日的襲擊是有人刻意而為之,他才如此不放心沈懿澤一個人才,這才來問清楚了他的去向。凌豫辭聽完,也懶得計較楊子義莽莽撞撞不行禮這等小問題了,當即策馬朝前追了過去。
“這麼著急作甚?誒,元霽,你說那姓沈的是不是又和王爺吵架了?真搞不懂主子在想什麼,好好地一王爺,每次和姓沈的吵了架都是主子先認了輸真是便宜了那姓沈的。”
元霽等他說完,策馬往楊子義那邊撞了一下,憤憤然道:“會不會說話?張口閉口就是那個‘姓沈的’,也不怕王爺聽著了又罰你。”
楊子義不慎,被元霽撞得一趄趔,於是控訴般跟元霽玩笑道:“你倒是挺護著你家主子。”
別看楊子義這般一口一個“姓沈的”,動作上也絲毫不把人當主子看,心底卻還是有幾分對沈懿澤的敬重的,也全然把他當自己人看,畢竟在十五歲國破家亡之時寧可自己揹負一世罵名來換眾將士一條生路的舉動,恐是沒幾個人真有魄力做得出來。
那時候凌茗因為心軟保下了沈懿澤一命,皇上能允許他還活在這世上無非是當時的大周建朝不久根基不穩,蕭穆用他來昭示天子的心慈手軟、心胸大度,沈懿澤僅僅只是蕭穆用來鞏固政權的手段和棋子罷了,彼時沈懿澤雖年幼,這些事兒心裡卻明瞭,所以初到燕景王府、受著天子監視的沈懿澤沉默寡言,鬱郁不歡,凌茗常駐疆場,凌豫辭不善言辭,因而沈懿澤還能成今天這般沒心沒肺的樣子,楊子義可有著不小的功勞。
眼看著自家主子不打招呼就策馬跑遠了,邊上的侍衛有些不知所措,便湊上前來問楊子義:“哥,王爺就這麼去了,咱真的不用跟上去嗎?萬一再出個什麼岔子,這失職的罪名咱也擔不起啊。”
楊子義和元霽對視了一眼,尷尬得沉默下來,方才兩個人忙著吵嘴竟沒想起來自家主子已經走遠了。元霽輕咳了一聲,總不能叫下邊的人看出兩人翫忽職守,便道:“王爺自有決斷,咱們貿然上前只怕會壞了王爺的事 再者就是憑王爺的身手,還應付不過來那幫小賊嗎?咱遠遠地跟著就行了。”
元霽都這麼發話了,那人也不好得再置喙什麼,抱了抱拳退下了。
楊子義臉上端著笑,他看著元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待人走了立刻就往人旁邊湊了湊悄聲道:“你這胡編亂造的本事見長啊,真不愧是姓沈的那耍嘴皮子底下出來的人。”
元霽翻了楊子義一個白眼,語氣涼涼道:“這裡頭不全是咱的人,真把王爺的行蹤透露出去,也不怕有人拿來作文章,你能不能長點腦子?”
另一邊,沈懿澤乘馬慢慢晃在官道上,南邊的景色不顯秋色,兩道旁的樟葉仍是蔥綠色的,底下不時還冒著幾朵野花。大周疆域遼闊,大江南北的美景各顯千秋,相比之下竟都毫不遜色。
忽聞身後一陣馬蹄疾馳,沈懿澤耳尖微動,分辨出那是凌豫辭那匹紅鬃烈馬的聲音。他扯了下韁繩,馬兒溫順地停在路邊不走了。
凌豫辭很快便追了上來,到沈懿澤身邊時,馬蹄兒聲慢了下來,像是怕人再跑似的凌豫辭長手一撈牽住了沈懿澤的韁繩,兩匹馬齊驅並駕,悠然地走在官道上往前踱著。
“躲什麼呀,怕本王吃了你?”凌豫辭嘴角噙著笑,眼裡映著沈懿澤的身影。
沈懿澤拍開凌豫辭的手,也不看人,只說:“怎敢,王爺盛寵,一般人真消受不起。”
凌豫辭往前快走了幾步,策馬橫在了沈懿澤面前。凌豫辭本就生了一副冷峻相,臉上掛笑時只平添了幾分邪氣,他微微俯著身,湊近了沈懿澤,似耳語般道:“日子還長呢,明燭,本王連甜頭都還沒嚐到,你怎就怯了呢?”
沈懿澤不避不閃,嘴角一勾,不服氣似的往凌豫辭那邊靠了靠:“左右都是王爺的人,要嘗麼,不急,王爺今早兒可品出什麼味兒來?”
凌豫辭眼神熾熱,嘴上帶著笑,卻並不回答沈懿澤的問題,這人嘴上談起風月事一套一套的,真到了床上卻生澀的不行,反倒勾得凌豫辭心馳神蕩。
沈懿澤被砍得臉上發燙,他扯了下韁繩,正想繞過凌豫辭,不想燕景王沒再給他逃跑的機會,眼疾手快地探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傾身俯首吻了下去。
凌豫辭吻得溫柔,卻並不綿長,知道沈懿澤面皮薄,他淺嘗輒止了一下就放開了人,凌豫辭的拇指輕輕劃過沈懿澤的下唇,說:“還躲呢,別叫人看了還以為本王不行,你好歹也給本王留給面子。”
沈懿澤被逗笑,也跟著玩笑了句:“王爺的眼線可不比皇宮裡的那位少,我倒是想躲,躲得掉麼?”
沈懿澤這人看著圓滑,喜怒卻全藏在了那雙眼睛裡,凌豫辭看他,瞭然人已經是哄回來了,便也不在這官道上招搖,待隨行的侍衛跟了上來,才換乘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