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藏著事情，陸九淵一路沉悶，去了崔家。

崔明恪與崔允廷恰巧都在家中，四個人正在院子中，採摘一串串晶瑩剔透的葡萄。夏日炎炎，崔迎汐最愛吃冰鎮過後的葡萄，酸甜可口。

一架子掛滿了葡萄，喜人極了。正好，摘些泡成葡萄酒，過些日子就能品嚐。

陸九淵一進來，看見熱鬧的場景，心頭一暖。好在，他並非孤身一人。

“你怎麼來了？”崔迎汐輕輕放下手中的葡萄，神情有些驚喜，迎了上去。

陸九淵溫柔一笑，“來看看你——們。”看著其餘三個人，陸九淵最終加了一個們字。

崔允廷輕咳一聲，神情玩味，“看我——們啊——”

他故意學著陸九淵的語調，倒是將崔迎汐鬧了個臉紅。

“哥！”

“好啦好啦，九淵來得正巧，待會用完膳，帶些葡萄回去。”沈靜竹出來打圓場，笑意滿滿。

如今穩定下來，兒女也有了歸處，日日臉上都帶著溫和的笑容。

崔明恪洞察出不對勁之處，“外頭日頭大，進屋去吧，順便嘗一嘗這新收的葡萄味道如何。”

幾人進了屋子，過了一陣，丫鬟端上來新鮮的葡萄。紫瑩瑩的，玲瓏可愛，還散發著濃郁的果香。

崔迎汐迫不及待，剝皮入口，酸甜的味道從嘴中炸開，一個接著一個。陸九淵見她喜歡，默默剝著皮，遞給她吃。沈靜竹笑而不語。

奴僕退下，崔明恪才緩緩開口，“九淵，可是有事？”

陸九淵擦乾淨手中的汁液，“果然不出伯父所料，父皇對我起了戒備之心。”

一語落，四下寂靜。

崔明恪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後又恢復如常。

“看來，有人已經等不及了。”

不用明說，他們心中自然有數。競爭皇位最有勝算的，無非就那麼幾個皇子，尤其是五皇子和九皇子。

這次群臣上柬，絕對有二人的手筆。

“如今，我只能按兵不動，做個閒散皇子，才能暫時擺脫父皇的猜忌。”

陸九淵幽幽道，心中波濤洶湧。他，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完成。

“不只是你，崔家，岑家，都得低調。靜待其他皇子嶄露頭角，皇上轉移目光。”

崔明恪嘆了一口氣，這條路並不好走，這只是開頭。

歡快的氛圍一時竟有些沉悶，崔允廷道：“無事，忙碌這麼多年，就當放了長假，好好準備婚事。

京城中這麼大，還沒帶汐兒好好遊玩，正好趁這機會，一起去看看。”

崔迎汐撲哧一聲笑出了聲，立刻戳穿了哥哥的小心思。

“哥哥是想我與九淵遊玩呢，還是咱們四個一起遊玩？”

崔允廷面不改色，“自然是人多熱鬧啊！”

岑諾經常嫌棄他不解風情，他不太會哄姑娘，借鑑借鑑準妹夫的，何錯之有？

這樣一鬧，廳中的氛圍好了許多，連晚膳也用得香甜。

夕陽西下，霞雲滿天，落日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崔迎汐送陸九淵出府，二人肩並肩，風吹起二人的衣角，交纏在一起，難捨難分。二人十指相扣，平淡溫馨。

“怎麼辦，好想立刻將你娶回家？”陸九淵難得不正經一回，拉著她的衣裙撒嬌。

崔迎汐挽住他的胳膊，給他餵了一顆定心丸，“放心，跑不了。我嫁的可是舉世無雙的大英雄！”

聽到崔迎汐的稱讚，陸九淵心情轉晴。只要汐兒在身邊，自已就不怕。

“低頭。”

崔迎汐道，陸九淵不明所以，乖乖照做。俯身靠近崔迎汐。

她伸出玉手，輕輕撫平他蹙起的眉頭，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九淵，奪嫡一事，我能做的不多。但是我想告訴你，路還很長，我一直都在。”

崔迎汐輕輕映上唇，涼爽的風中，溫熱的觸感放大。陸九淵閉上眼睛，睫羽顫動，享受這刻溫柔。

他將人擁進懷中，“只要你在，就好。”

高處不勝寒，那位置他並不喜歡。可他身份特殊，無論是誰登上皇位，他的結局都好不到哪裡去。而他的汐兒、崔家、乾孃，還有早逝的母親，需要那個位置的庇佑。

所以無論是為了自已，還是親近之人，這個位置，他必須去爭去搶。不能明爭，也得暗搶。

接下來的日子，陸九淵藉口籌備婚事，連連告假不去上朝。實則日日帶著崔迎汐遊山玩水，一副不把京城逛遍不停的勢頭。他本就是武將，只要邊疆無大事，上不上朝，也不太打緊。

這可令百官和皇子傻眼了，沒想到陸九淵劍走偏鋒，為了避嫌，說走就走。那摺子，便不能再上了。

宋昀成滿意陸九淵的態度，眼神掃視一眾臣子，最後落在上奏最積極的幾個臣子，以及五皇子和九皇子身上。

“二皇子多年征戰，立下汗馬功勞，為了婚姻大事，休沐幾日，情有可原。

只是，諸位愛卿，戰事雖平，與百姓息息相關的諸多事宜還未解決，淮北的旱災，以及淮南的水患，愛卿們可有良策？”

上奏的臣子瞬間噤若寒蟬，縮著腦袋不敢言語。幾名未曾參與的臣子建言獻策，請求前去治理。

總有幾位純臣，懷中仁義之心，清楚自已身上的擔子，將百姓放在心中。

宋昀成大讚幾人，眼神還時不時望向五皇子和九皇子。二人被宋昀成的眼神盯得渾身難受，垂眸不敢與之對視。

作為帝王，稍微一查，便能知道其中的緣由。從前，朝堂上請求立太子的多為五皇子和九皇子兩派。

只是這次，兩派默契地銷聲匿跡，只有二皇子的呼聲高漲。若是沒有二人的手筆，他是不信的。

對於陸九淵，雖有猜忌，可他的功勞不容磨滅。一個滿身功勞的兒子，和兩個目前毫無建樹的皇子，孰重孰輕，他還是分得清楚。

“老五，你隨高大人前去淮北吧。百姓艱苦，只有親眼所見，才能體會。日後，才能設身處地為百姓著想。”

五皇子冷汗直流，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即便不情願，他也只能應下。

若不是九皇子年齡小，宋昀成也一併扔了過去。從前他未發現，他疼愛的孩子，心思如此深沉。唉，從前老大不知在他手中吃了多少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