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和周華燁來到金川城樓之下,虞清歡對著周華燁行了一禮,“周老將軍,既是兩軍連手,共抗匈奴,那我們現在就應同氣連枝,應當相互理解。嶽北城中地形複雜,您要進入嶽北城,就只能委屈老將軍矇眼塞耳綁手而去了。”
周華燁聽後,心中勃然大怒,他那雙歷經滄桑的眸中燃起怒火,氣憤道:“你這話是要羞辱老夫,老夫帶人是去嶽北打探訊息的,不是被你這小娃娃當做階下囚的。”周華燁冷哼一聲,“寒孤結盟,老夫本就不同意,若非二皇子一意孤行,不聽老夫之言,老夫早就帶人將你和寒國七殿下抓入牢中,至於那個什麼匈奴,老夫征戰多年,又豈會將這匈奴放在眼裡?別說是十萬大軍,就是百萬,老夫又有何懼?”
虞清歡笑著誇讚道:“周老將軍一身傲骨,一番豪言讓晚輩佩服。只是老將軍您想想,匈奴殘忍,頗有野心,而且,匈奴又和寒國一些大臣有所勾結。寒國表面雖繁華,但世人皆知,寒國裡面卻是內憂外患。所以,匈奴此次前來,他們定是有所準備。若老將軍因一時氣憤與我鬧僵,破壞此次聯盟,那我家殿下定會艴然不悅,揮袖離去。到那時,我軍和孤軍打的兩敗俱傷後,匈奴人會透過與我軍中奸細勾結,直接攻入嶽北,老將軍可以想想,那時孤軍與我軍對戰後,孤軍死傷無數,犧牲不計,這時候,孤國金川城內還有多少士兵能戰?若匈奴攻破金川,屠戮金川百姓,老將軍是該棄城而逃回國請罪留下千古罵名?還是應該死守金川與金川共存亡,最後將功抵過,戰死沙場?前者會遭口誅筆伐,後者史冊也會記載老將軍是個萬代流芳的英雄,但同時也是個功過參半,因一時氣憤而直接將金川葬送了的糊塗將軍。”
輔車相依,唇亡齒寒!
周華燁想通後才消了氣,心情平緩了下來。
虞清歡知道周華燁好歹是孤狼國征戰了半生的將軍,他德高望重,頗有威望。虞清歡便行了一禮,“老將軍,方才是晚輩思慮不周,老將軍,要不為了您的顏面,您還是派兩個您最信得過的下屬與晚輩一起入嶽北吧。”
周華燁沉住氣,他往後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只有兩個士兵,周華燁命令道:“你們二人跟著她去嶽北城外打探一番。”
兩個士兵行了一禮,“是!”
語畢,虞清歡從袖中一抽,五條黑布和五對耳塞和五條粗繩展露在眾人面前。
虞清歡給他們繫好後,確定他們看不到聽不見雙手動不了時,三人才出發,出了金川大門。
站在嶽北城樓上等待虞清歡的是楊昭年,楊昭年見到虞清歡,便令人開了門。
進到城門後,楊昭年和虞清歡對視一眼,兩人便會意。虞清歡押著兩人離去。
嶽北城客棧隔間裡,虞清歡,陌風,沈洛軒,虞澤宇,顧寒舟,江玉松和軟玉七人對坐。
顧寒舟開口關切道:“浮生姑娘,殿下她沒與你一起回來嗎?”
虞清歡安撫道:“顧公子放心,殿下有謝城主相護,不會有事的。再者,我辦完此事後,也會回孤國,我會護著殿下,讓她平安。”
顧寒舟微微點頭,“如此就多謝了。”
無錯書吧虞清歡展顏,“不必客氣!”
陌風從袖中拿出那被摔成兩半的玉佩放在桌上,還將虞君卿所說的話對虞清歡全說了一遍。
虞清歡伸手從桌上拿起玉佩,她心知肚明,虞君卿是不想連累陌風和沈洛軒,所以才說出與自己一刀兩斷的話。
虞清歡長嘆一口氣,她將玉佩合攏在一起,還能湊成一對,只是,玉佩合攏之處,破碎了不少,上面的紋路也有些裂開了。
虞清歡將這玉佩好好的收入了袖中,虞澤宇問道:“姐姐,你和七殿下潛入金川去談判,他們同意與你們合作了?”
“表面同意而已,心裡,不定怎麼想呢!”
虞清歡伸手給自己自顧自倒了杯茶水,她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只不過如今前有狼後有虎,匈奴定是不好相與,我們只能與虎謀皮,賭上一把了。所以,現在我們要做兩手準備,只是鬼騎軍珍貴,又是支精兵強將,可不能受損,所以,得想個辦法,此戰讓唐峰帶的那些人出去受死。”
沈洛軒應道:“你的意思是,假戲真做讓唐峰帶來的那批人去做,至於真的鬼騎軍讓他們藏起來?”
虞清歡不答只喝茶,眼中深沉,顯出幾分高深莫測。
門外,楊昭年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的是孤國的兩位士兵。
虞清歡放下茶杯,站起身便帶著孤國的兩位士兵離去。
楊昭年見虞清歡一言不發,以為眾人惹她不快,問了一句,“浮生姑娘這是生氣了嗎?”
陌風和沈洛軒剛要解釋,虞澤宇站起身,嘿嘿笑道:“他才不會生氣呢,她啊,腦子裡在想計策呢,不好分心所以才不跟你們說話的。”
楊昭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大廳裡,祁言琛上座,沈洛雪和溫庭深坐在左右兩側,靜靜等候訊息。
周華燁從門外匆匆走來,他身後跟著的是兩個士兵和虞清歡。
虞清歡走到沈洛雪身旁,對她行了一禮,沈洛雪擺擺手,虞清歡便站在了他的身後。
兩位士兵對著祁言琛單膝下跪道:“二皇子,經小的們打探,嶽北城外確實有一夥兵,約莫十萬左右。而領頭的人,從他們穿著打扮說話來看,他們確實是匈奴人。”
祁言琛對著兩人擺擺手,兩人意會,行了一禮退下。
周華燁走到溫庭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祁言琛不解道:“鬼騎軍有四十萬大軍,你們為何不出兵剿滅這幫匈奴人?”
“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即便知道他們的行蹤,我們軍中有內奸也會通風報信。而且,孤國此次與寒國相對,爭奪嶽北,光來的大軍就有五十萬,即便是不剿滅匈奴,孤寒相對,寒國也不可能說完全有把握打的過孤國,更何況若是分散部分兵力去剿滅匈奴,屆時,嶽北只會丟的更快。”
周華燁問道:“若是與殿下合作,於孤國而言,可有好處?”
“好處?”沈洛雪嗤笑一聲,“周老將軍為孤國征戰半生,為的是什麼?”
許久閉口不言的溫庭深輕輕的笑出了聲,笑聲雖爽朗卻如玉般動聽。他知道沈洛雪所說,無關好處二字,但字字句句都是保家衛國,守護百姓。
溫庭深師承明圭益,而明圭益卻是孤狼國的忠孝之臣。他忠君愛國,清正廉潔,對待百姓更是愛民如子。世人說他,其忠心義烈,與日月爭光;其愛民之心,與天地可鑑。
明圭益從小教導溫庭深,在朝為官,便是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溫庭深雖和明圭益的思想不一,做法不同,可兩人忠國愛民的心卻是一致的,只不過兩人都忠實於自己的理念,而兩人所走的道路也不相一致。
沈洛雪深知,匈奴人一旦衝進嶽北和金川,第一屠殺的就會是百姓,所以她們過來談判,無關利益,只為護住兩城,守護百姓,讓嶽北和金川不要到最後落得個與平莞城一樣的下場。
溫庭深對著祁言琛行了一禮,“二皇子,七殿下是帶著誠意而來,這樁交易我們可以不關乎利益,但不能不管百姓死活。所以,我們不妨就與七殿下結盟吧。以免鬥個兩敗俱傷後,讓匈奴撿了便宜。”
溫庭深從不輕易開口,今日開口,祁言琛想著,他必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便允了結盟一事。只是,沈洛雪得留下,直到嶽金之盟結束後,方能離去。
沈洛雪為了表達誠意,也應下了他們的請求。
深秋漸入冬,紅葉已隨風。
天色漸晚,暮色漸濃。
伙房裡,一條條長桌似一條長龍般整整齊齊的拼接著。桌邊坐的皆是鬼騎軍還有唐峰從朝廷帶來計程車兵,桌上擺著大魚大肉,葷素齊全,還有濃香烈酒。
鬼騎軍們全都是膀大腰圓的壯漢,也有些身強體壯的青年,他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這狼吞虎嚥之相,真是無比豪爽。
而楊昭年坐在上座上,唐峰坐在左側第一排。
唐峰起身,笑著敬酒道:“楊小將軍,明日一戰,我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楊昭年也笑著與唐峰碰杯,“那就借大司馬吉言了。”
說著,兩人幹了酒。
楊昭年又倒了一碗酒,站起身對著眾人敬酒,一番慷慨激昂的豪言道:“眾將士,明日一戰,極其重要,大夥今兒個吃飽喝足,攢夠力氣,明兒個牟足了勁,隨本將上陣殺敵,不破金川,誓死不歸!”
眾人士氣高漲,一個個喝的面紅耳赤,他們隨聲重複附和道:“不破金川,誓死不歸!不破金川,誓死不歸……”
楊昭年一舉酒碗,“喝!”
語畢,眾人又喝上了酒,吃上了肉。
而在孤狼這邊,眾人也沒閒著。士兵們從金川城外推來一車又一車的稻草,他們將稻草塞進盔甲裡。
待所有士兵的盔甲都被稻草塞得滿滿當當後,眾人才散去。
夜晚的明月如霜,寒潮來臨,還是在那片空蕩茂密的草坪上,蒲草編織的草蓆上整整齊齊躺著一幫士兵。
這是唐峰帶來為他們送軍餉物資計程車兵,他們有一萬人左右,今日的酒下了迷藥,連唐峰都被迷倒。
楊昭年已經派人將唐峰送回房去歇息。
至於這一萬士兵,到現在還未曾清醒。
陌風,虞澤宇,沈洛軒,顧寒舟,江玉松和軟玉六人手拿火把,站在草蓆邊。至於楊昭年他在府中坐鎮,若是唐峰醒了,看著他在府中,也不會起疑。
眾人被冷風吹醒,迷迷糊糊的從草蓆爬起來。
當眾人看到面前六人時和自己身處的環境時,瞬間被嚇到清醒。
黑夜如墨,士兵們看不清六人的臉。
一個士兵慌忙問道:“你們是誰啊?要幹什麼?”
軟玉上前呵斥道:“大膽,見到御王,還不下跪參拜。”
朝廷裡計程車兵常年在京畿,都是見過御王沈洛軒的。
但剛醒計程車兵腦袋模糊不清,還不反應過來軟玉話中的意思,就在眾人還在迷糊時,陌風抽出凌雲霄,上前一劍就砍下一人腦袋,溫熱粘稠的鮮血飛濺,士兵的頭顱落地,在地上滾了一地。
眾人嚇得目瞪口呆,大氣都不敢出。軟玉厲聲道:“爾等再敢對御王不敬者,下場猶如此人。還不跪下!”
領頭的人待看清面前的人是沈洛軒後,眾人紛紛下跪參拜。嘴裡還大喊著,“小的們參見御王爺,王駕千歲千千歲!”
前人參拜,後面的人雖弄不清情況,但也跟著前面的人紛紛跪下參拜。
軟玉上前,替沈洛軒說道:“爾等聽好,王爺要除叛賊,和楊小將軍共守嶽北。爾等雖都是與大司馬一同而來,但如今王爺要向大司馬借用你們,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要聽從王爺之令,共同抗敵。之後回京,王爺定會在御前,記上你們一功。”
士兵都知,除叛賊,守嶽北,是件苦差事。苦也就算了,可若是一個不小心,命都會沒有。
這一萬士兵隨唐峰來到嶽北,本來就是來運送軍糧後再回去交差的,現在被唐峰扣在嶽北也就算了,如今還要幹這掉腦袋的事。
眾人心裡都是不願意的,此刻,大家都只想回京畿過安穩日子,誰想在這跟著沈洛軒出生入死,過著有今沒明的生活。
領頭兵第一個不同意,他開口婉拒道:“王爺,小的們從未征戰過沙場,所以這除叛賊,守嶽北,小的們留下來做,不合適啊!會給王爺幫倒忙的。”
另一個士兵附和道:“是呀王爺,小的們只是隨著大司馬一起來運糧的,如今這糧草輜重送到嶽北,這還要回去覆命呢?若在嶽北耽擱時間長了,這回去陛下是會怪罪的。”
顧寒舟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他走上前,手中內力凝聚,只見一掌,在第一個說話的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就結束了他的性命,他眉眼一沉,目光移向他身側之人,只見他身側人已被嚇得毛骨悚然,心驚肉跳,此刻的他抖如篩糠,他哆嗦著,一個勁的磕頭求饒道:“御王饒命,御王饒命啊!”
顧寒舟一下掐住這人的脖頸,顧寒舟的手稍稍用力,這人便只覺一股窒息感湧了上來。
顧寒舟聲音微冷,聲量微輕,“你可知我是誰?”
顧寒舟入贅公主府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那排場之大,京畿誰人不知?誰人不曾見過?
這人當然知道他是誰,他艱難的求饒道:“七,七駙馬,七駙馬饒命,饒命啊……”
“向大司馬借用你們是七殿下之命,你們竟然敢公然違抗七殿下的命令,還真是……”顧寒舟冷哼一聲,聲音陰鷙,“不怕死啊!”
顧寒舟話音剛落,這人瞬間喪命,只見他瞳孔碎裂,雙眼大睜,似死不瞑目一般。
顧寒舟將這人的屍體往這群士兵裡重重一扔,眾人驚恐萬狀,求饒聲更大了些。
軟玉大聲說道:“御王和七殿下也不是不講情面之人,只要眾人識時務,聽譴王爺和七殿下調令,王爺和七殿下便不會為難眾人。”
眾人被三人的死嚇的六神無主,七竅生煙。此時,沈洛軒都已經派人當著他們的面殺人,給他們來了一出殺雞儆猴,他們在生死麵前還有什麼選擇呢?
為了活命,眾人一個勁的磕頭答應著為沈洛軒效忠,聽沈洛軒調遣,只求能保性命。
沈洛軒滿意的笑了笑後,便將這群人全部帶走。而陌風,虞澤宇,軟玉,江玉松和顧寒舟也跟著離去。
廂房中,周華燁坐在圍棋邊,自顧自對弈。
棋盤上已落滿黑白雙子,白子被困,黑子將白子慢慢蠶食,直將白子逼上絕路。
“噠噠噠……”
一腳步聲響起,周華燁頭也不回便知道這是自己派去做事的孤國士兵。
士兵一身盔甲,頭戴頭盔,他對周華燁行了一禮,“將軍,都安排好了。”
周華燁手執黑子,他看著被黑子吞噬的所剩無幾的白子,嘴角揚起一抹冷笑,信誓旦旦道:“明日,嶽北將重歸我孤國領土。七殿下,這一局,你輸了……”
窗外,海棠開的正盛。
只聽“砰”的一聲,一子落定,扭轉乾坤。
白子落在棋盤上,棋盤上雖是黑多白少,黑子將白子逼上了絕路,可手執白子的沈洛雪眸光幽幽,她落下的一枚白子將整局翻盤。
她滿意的笑道:“陷之亡地而後存,置之死地而後生。”
語畢,院中的海棠花瓣隨風而舞,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