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響起,驚醒了正在熟睡的沈洛雪。
沈洛雪微微轉醒,她在榻上左右輾轉,不耐煩的問道:“誰啊?”
門外傳來顧寒舟溫和的聲音,“殿下,是臣。臣給您送早膳來了。”
沈洛雪並不想起,她勉強睜了睜眼,發現眼皮根本睜不開。可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沈洛雪頓時心煩慮亂,她沒好氣的罵道:“滾!”
門外提著飯盒的顧寒舟無奈的嘆氣,他知道沈洛雪的脾氣完全是隨她心而變,前一秒還是個對任何人都好的人,後一秒就可以翻臉不認人。
顧寒舟將門推開,只見榻前散下三道床簾,將床榻遮的嚴嚴實實。
顧寒舟將飯盒放在桌上,他緩緩踱步到那三道床簾外時突然一陣雄厚的內力朝他撲面而來。
內力過於強硬,顧寒舟無法,只能施展輕功連退數步,將那掌內力躲了過去。內力落到桌上,將顧寒舟帶來的飯盒和桌子椅子劈了個稀碎。
顧寒舟明白,沈洛雪不信他。但她也不信任何人。
顧寒舟只能柔聲細語道:“殿下,您別動怒,若您不想起身用膳,寒舟退下便是。”
顧寒舟剛準備轉身離去,只聽見床榻裡傳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毫不客氣的命令道:“寒舟,進來給本宮更衣。”
顧寒舟應道:“臣,遵命!”
顧寒舟輕嘆口氣,他走到椸架邊,將上面的衣裳拿在手中後,便又再次走向榻邊,掀開三道床簾後將其打下。
不一會,沈洛雪身著一襲素衣出了床榻,顧寒舟緊跟其後。
兩人一出房門,就在客棧一樓見到軟玉端坐在椅子上,單手支額,好似有心事一般。
沈洛雪和顧寒舟下樓,沈洛雪走到軟玉身旁,打趣道:“軟公子一人坐在這發什麼呆呢?”
軟玉見到沈洛雪,驚的一下站起身,他恭敬行了一禮,“殿下!”
沈洛雪一臉隨和道:“出了宮,我就不是殿下了,你也不要多禮。”
軟玉知道,沈洛雪脾氣好時,她性子隨和,但若遇到他脾氣不好時,便自求多福吧。
軟玉順著她的意,問道:“那姑娘,日後在下該稱呼您什麼呢?”
沈洛雪想了想,才故弄玄虛的道出一句,“雪姑娘!”她還對著軟玉悄悄問了一句,“你說,好不好聽?”
軟玉可不敢得罪這尊殺神,嘿嘿笑道:“好聽好聽,您給自己取什麼名都好聽。”
沈洛雪被他這呆傻的模樣逗笑,他問道:“楊小將軍呢?”
“將軍去了嶽北城樓,與孤國一個叫周華燁的將軍開戰。”
沈洛雪字斟句酌道:“周,華,燁?”
沈洛雪聽說過此人,孤狼國老一輩的戰神了。
周華燁原和孤國第九任皇帝祁浚情同兄弟。他幫著祁浚打了一輩子的仗,是孤狼國百姓所擁戴的戰神。
梓寒二十年,流月和孤國開戰。祁浚毫不猶豫讓周華燁的兒子周奕朗前去作戰。
流月國是一介小國,國中人口剛滿五十萬之多。除去受過訓練的私兵十萬,國中百姓也不過四十萬人口。
流月國的國君名叫顏晏銘,諡號殤哀帝。
顏晏銘生前不是一個聖明的君主,但也不是昏君,在位多年,毫無建樹。
若說他膽小怯弱,無勇無謀,可他卻有著一腔愛國熱血,當國難來臨時,他展現了流月的風骨,選擇與流月誓死共存亡。
同年,周奕朗還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將軍,他初出茅廬,心氣高傲。他自詡自己是周華燁的兒子,便想著虎父無犬子,所以在他眼中,第一仗就必須要打出成績,讓眾人對他刮目相看。
可他卻忘記了驕兵必敗的道理。
春季來臨,大漠雖依舊黃沙漫天,但天氣卻不似平常那般炙熱,清風徐徐,吹散了黃沙的熱氣騰騰,帶來絲絲清涼。
沙漠雖然貧瘠荒蕪,遍地都是金黃色的沙粒,但也不乏有耐熱的植物在沙漠裡頑強的生長。像綠色的仙人掌,稠密的胡楊樹,他們堅強勇敢,在面對風沙來襲時,也能不屈不撓的挺立著。
周奕朗帶著二十萬大軍,穿過沙漠後,便直達歲帝城。周奕朗命士兵在離歲帝城外不足十里之處,安營紮寨。
而此時在鑲金刻銀,氣勢宏偉的殿宇中,殿前的兩明柱前,雕龍刻鳳的寶座上,坐著一位身穿龍袍,睥睨天下的君王。
他是流月國的君主,名叫顏晏銘。
朝堂上,文武百官齊聚一堂,恭恭敬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無錯書吧顏晏銘問道:“據探子來報,孤軍已到歲帝城城外安營紮寨。孤國派了二十萬兵而來,但我國兵力加起來也只有十萬,若勉強一戰,敗了,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你們有何辦法可解歲帝之危?”
一個膚色黝黑,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他曾是顏晏銘冊封的中書令,名叫丘霖。
丘霖行了一禮,“大王,歲帝城說小不小,說大不大。而我軍兵力也只有十萬,若強制和孤國二十萬士兵開戰,無疑以卵擊石。最後不僅保不住歲帝,就連將士也會白白犧牲。所以,依臣之見,不如就將歲帝割讓給他們,咱們派使臣去孤國求和。”
顏晏銘輕嘆,“雞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
一個身體健碩,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他是流月國的徵威將軍——屠茆。
屠茆行了一禮,反駁丘霖的話,“大王,歲帝雖不大不小,可畢竟是我流月疆土,若不戰而降,就此求和割讓,那以後我流月豈不變得人人可欺?”
顏晏銘不解道:“哦?那依屠卿所言,可是想到了什麼對策?”
屠茆行了一禮,“大王,歲帝路途狹隘,地形逼仄。於孤軍和我軍都不利於交戰,但依臣所見,此不利之地形,只要我軍運籌得當,便可將不利化作有利,進行交鋒。狹路相逢勇者勝,大王,還請大王下令,讓臣出戰,臣要與孤軍一決雌雄。”
顏晏銘微微點頭,“好,那此戰就全靠屠將軍了。”
顏晏銘話音剛落,一個顴骨高,兩鬢斑白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他叫閆威,是流月國的宣德將軍。
征戰沙場已有二十年,屢戰屢勝,沒有敗績。
閆威行了一禮,“大王,屠將軍所言雖有道理,可還是輕慮淺謀。兩軍交戰搶奪城池,每一戰都是數月有餘。歲帝城池樓高城堅,一時半會,強攻不下。所以,為保萬無一失,不如我們先派一對輕騎繞過歲帝,出了流月國,去半路上截斷孤國給孤軍所送的糧草,再派人去寒國求援。虞國雖是大國,表面強大,實則內憂外患,並不牢靠。但反觀寒國,國富民強,帶甲過萬,兵馬糧草充足。所以,我們不如與寒國結盟,讓他們出兵,聯手抗孤。”
顏晏銘細想之下,只覺閆威的話不無道理。顏晏銘心下已有決定,便想著按照閆威和屠茆的話保下歲帝。他正色道:“丘霖!”
丘霖上前一步,行了一禮,“臣在!”
“本王派你前去寒國,說服幸帝,讓他出兵馳援流月。至於屠茆,本王派你帶兵前去歲帝,與孤軍一戰,至於閆威,你派人去埋伏在孤軍送糧的路上,斷截孤軍的糧食後,再立馬回流月坐鎮,掌握大局。”
屠茆,丘霖和閆威三人同時行了一禮,異口同聲道:“是!”
顏晏銘和諸位大臣商議完畢後,眾人依計行事。
梓寒十五年,孤國和寒國大戰,孤國戰敗求和,祁浚便將孤國的晉王送來寒國為質子。
晉王是祁浚三弟祁瀚的兒子,名叫祁宏。
祁浚知道祁瀚對自己有不臣之心,但祁瀚並未表現出來,抓不到他的把柄。
為了讓祁瀚主動造反,祁浚便讓祁宏去寒國為質,他設宴邀請祁瀚來宮中密談。
祁浚先是對著祁瀚一頓吹捧,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便忽悠著祁瀚讓自己的親生兒子祁宏去寒國為質,那時的祁瀚喝的如醉如夢,不管祁宏說了什麼,他都是一口答應。
後來酒醒,他也為此事記恨上了祁浚。再後來,因祁瀚膝下只有這一子和他被君王猜忌的緣故,祁瀚因此事而謀反,則被祁浚誅殺。
當閆威作為流月的使臣來到寒國求援時卻被沈容川拒絕,其原因便是祁宏在此為質,他不願打破兩國和平,所以也不會出兵援助流月。
閆威最後迫於無奈,只能先下手為強,他在暗中下手毒殺了祁宏,這才成功說服沈容川,讓寒國出兵支援流月。
那一日,風捲雲湧,天昏地暗。歲帝城外黑壓壓的大軍兵臨城下。
歲帝城門大開,流月國士兵似豺狼虎豹般瘋狂衝出。孤軍和流月士兵,還有寒軍激烈搏鬥。
一時間狼煙四起,塵埃漫天。
鋒利的箭矢刺進血肉,穿透骨髓,飛揚的沙粒直撲人面。鮮血在空中隨意揮灑,割斷的頭顱掉在地上,被活著還在拼命廝殺計程車兵或戰馬踩踏的腦漿四濺。但即便如此,士兵們依舊是一臉倔強的不肯服輸。那一張張猙獰被血染紅的面孔,他們帶著不服輸的信念,在戰場上與敵軍拿命相搏,死不迴旋。
鐵漢碰擊,肉薄骨並。
淒厲的哭喊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響徹雲霄!
而流月有了寒國的支助,很快就將孤軍打的節節敗退。
最後,周奕朗戰死沙場,而帶去的孤國二十萬大軍無一人生還。
沈洛雪分析道:“周老將軍周華燁是孤國曾經的戰神,聽聞他當年跟隨殉帝祁浚四處征戰時,曾是戰無不勝,沒有敗績。”沈洛雪輕笑一聲,“走吧,咱們也去看看這場仗。”
沈洛雪語畢,三人一道離去。
冷風將破窗上的爛布給吹破了一個窟窿,冷風透著窗湧進窗戶,坐在榻上的虞清歡見了,剛準備下榻時,她身旁的陌風將她拉住。
虞清歡看向陌風,陌風笑道:“浮生,修窗這種事還是我去吧。”
“我就是怕這風吹進來,你會冷,所以才要去修窗的。再說了,腿傷都還沒好呢,還想著修窗戶。”
陌風笑容滿面,“浮生,其實我的腿傷已經好了,我現在都能下床走路了。”
虞清歡伸手撫上陌風的小腿,雖隔著衣布,但還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體溫,“我就怕是表面好了,骨子裡還傷著呢。”
陌風透過這幾日與虞清歡的相處,便明白她已經不會介意自己逾越的抱著她。陌風大著膽子將虞清歡攬在懷中,“浮生,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真的沒事了。”
虞清歡藉著靠在他懷中的優勢,直接將陌風推倒在榻上,她認真的看著陌風,鄭重的問了句,“真的沒事了嗎?”
陌風依舊笑著,“真的沒事了!”
虞清歡聽到陌風的回答,不安分的手在他身上作怪,像小雞啄米一般有一搭沒一搭的在他身上撓來撓去,陌風被他折騰的隱忍不住,在床榻上左右翻滾著笑出聲來。
以前不管再癢再痛他都能忍,現在他卻選擇不忍了。而是把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
此刻,虞清歡才發現,現在的他才像個有血有肉的活人,而不是像以前一樣,是個不會痛,好似五感盡失的木偶人。
陌風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浮生浮生……”陌風被他折騰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他還是求饒道:“清歡你別鬧我了!求你停下來吧,清歡我錯了,你饒了我吧……”
聽見陌風求饒虞清歡才停下了撓他,虞清歡趴在他身上,而他的胸膛因方才的一番嬉鬧而變得毫無規矩的起起伏伏,他大口喘著粗氣,心跳加速,面紅耳赤。
陌風緩了好一會,臉色才恢復正常,氣息平穩不少,心跳也勻稱了。
陌風雙手抱著趴在自己身上的浮生,如珍似寶,雙臂不斷環緊,好似要將她揉進骨血才肯罷休。
陌風輕聲道:“清歡,我記得依你的性子不會停手的,所以謝謝你還能這麼聽我的話。唔!”
陌風話音剛落,就被虞清歡親了一口唇瓣。虞清歡笑著柔聲道:“我說過了,這個世界上能管住我虞清歡的,只有我夫君。”虞清歡抬頭看著陌風的眼,眨著眼似一隻小花貓一般乖巧,“所以夫君啊,以後清歡都聽你的好不好?”
陌風應道:“好!”陌風閉眼輕嘆氣,一口氣綿長而深遠,他感嘆道:“得此賢妻,夫復何求?”陌風睜眼,他環住虞清歡的手重了重,展顏一笑,“不過,為夫還是更習慣,事事都由夫人主權。為夫便還如從前那般,侍奉夫人身側,護住夫人安危,逗著夫人開心,便足矣……唔……”
陌風話音剛落,便又被虞清歡親了一口。
虞清歡從陌風身上爬起來,她幫陌風穿好了衣服。兩人下床後,剛走到房門口,便有人推門而入。
進來的第一人是沈洛軒,他手中抱著暈厥的虞澤宇。虞清歡輕蹙眉,緊張道:“小宇怎麼了?”
沈洛軒一臉愧疚,“清歡,對不起,我盡力了。可還是讓小宇受了重傷,不過我已將他體內的重傷治好,現在便是需要好好修養了。”
虞清歡伸手將虞澤宇接過,打橫抱在懷裡,她安撫著沈洛軒的情緒,“沒事,我知道你盡力了。洛軒,謝謝你!”
沈洛軒搖搖頭,“無妨!”
沈洛軒語畢,便轉身向外走去,離開了屋子,再進來的便是虞君卿了。
虞君卿看著虞清歡抱在懷裡的虞澤宇,垂眸,一臉羞愧內疚道:“對不起姐姐,小宇若不是為了保護我,也不會被他們抓走。這一趟我確實不該跟來,現在好了,我成了大家的累贅不說,還連累了小宇。”
虞清歡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君卿,我不曾怪你,所以,不必自責。”
虞清歡將手中的虞澤宇放到榻上後,剛準備出門去尋沈洛軒時,走到門口卻突然意識到自己是陌風的妻子了。
她做事是不是該考慮一下陌風的感受?
虞清歡止住腳步看了一眼陌風,陌風立刻意會,他慢慢走到虞清歡身邊,俯身在他耳邊道:“清歡,你雖是我的妻,可你先是自己,再是我的妻,你是自由之身,不需要受制於人,這裡面也包括我。所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不必顧忌我。”
虞清歡笑著點頭,她也在陌風耳邊,似承諾似發誓,語氣無比認真,“陌風,你記著,你是我的夫君。是我虞清歡此生此世的夫君。”虞清歡想了想,覺得說的不對,此生此世哪夠啊?
虞清歡改口道:“不對不對,應該是我虞清歡生生世世的夫君。”
虞清歡語畢,便笑逐顏開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