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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回

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七天啦,立刻拿人。導演風波開下卷,所謂元宵一吃砍頭日,嚴黨眼看就走到末路,清流卻上趕著送上一個把柄,一目瞭然的成敗也變得撲朔迷離。言輕鬥法,各自作妖,朝局混亂不清,到底如何選擇才能全身而退呢?困獸猛鬥也夠人喝上一壺的冬至,皇上賞了倆老頭一起寒風,又附上鐵籠矮蹲禮,一婆檀香木收了通紅,左右敲打,前後演戲得了國興的錦衣衛,在皇帝御座前乒哐撞碎一整塊金磚。當天晚上嚴肅著鎖著眉頭回的府,換了單衣就顫巍著上了床榻,則有兩個妙齡少女臥於背褥之間溫香軟玉暖的一手好床。嚴閣老人還沒進被窩,又想起了那價值20萬雪花銀的戲班子,大冷的天兒讓皇上一通折騰,嚴閣老也沒讓別人好過,讓他們都起來,管家還當著老爺子吸引飯了,又瞧著那雙眼睛睜不開的疲態,正想著勸上一勸,卻跟著吃了一驚,那我的帖子用轎車都送到徐閣老府上去。閣老的意思,這個班子送給徐閣老二十萬兩銀子的崑曲,嚴閣老自個兒還沒跑上幾回,爾福就轉手給了朝野公認的政敵徐階,徐閣老也不覺得可惜。徐閣老是江蘇人,他比我更愛聽崑曲,這正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崑曲戲班子是明面上的禮物,服了嚴嵩面子不值當的,也真叫徐閣老享受享受,就跟往一張本身就不怎麼皎潔的白紙上輕飄飄點點墨一樣,不費什麼事兒,可也算是送塊黑清流叫個清,實際上也不過是個黨政派系,真給了機會,拿的指不定比嚴黨還多呢。只怕小閣老和羅大人,葉大人他們知道了會不高興,嗯。嚴嵩這才能安臥,榻上,兩個侍女連忙接過老爺子的大腳,暖烘烘的抱進了懷裡。外邊寒風刺骨,裡間卻是溫柔小意,怎一個暖字了得,就這麼著,嚴閣老踏踏實實睡了一個多月的安生覺,直到小年夜齊大柱處斬的日子,裕王府李妃親自上殿,拿一本來路不明的血經,叫皇帝改了聖意法場,刀下留人,費了半天勁,只砍了動齊大柱,好歹皇上算是給了支援,如今清流那邊拿本經書,連齊大柱也保下了。顏導這年都要過不好了,嘉靖猜到顏家會不痛快,可沒想到他們能做到這麼絕。大年初一,按照慣例,在京群臣都應該到太和殿外朝拜天子,但嘉靖二十一年發生了歷朝歷代獨此一份的奇聞,壬寅宮變,妃嬪與宮女不滿嘉靖暴力淫威,竟然集體謀士,皇帝企圖用白綾絞死了他。自那以後,嘉靖便搬出了紫禁城,住進了西苑。御家潛心修道,開啟了長達20年的待政時期。既然皇帝不在太和殿,那初一朝拜天子的禮儀也漸漸荒廢。大年初一變成了嘉靖在西院設壇敬天拜轎的日子。做內閣和司禮監合議國事的玉熙宮大殿,今天也改做了道場。皇上自個兒修的道法,群臣也只需上份賀表,講些給帝王的奉承,祝願來年更加和美的吉祥話,聊表君臣一體的心意,也成了這20多年約定俗成的慣例了。嘉靖身穿兒媳婦李飛血畫的道袍,畫好一幅栩栩如生的張哲人畫像,全國道行高深的道士全聚這兒,舉著法器唸唸有詞,一套煞有介實的跪拜過後,皇上就可以跪坐蒲團審查群臣賀表了。嘉靖匆匆掃視一遍,看完呈表官員姓名,就隨手擱置硃紅翠綠,案上薄薄幾落,呂方松袖口送上今日收到的最後一份,最後一道賀標是都察院御史鄒應龍的。鄒應龍是青。一早就埋下了槍,我們下面講,且說眼前,皇上對著最後一份報表,眼神冰冷,眉梢透著怒氣。嚴嵩、嚴世蕃父子,還有一半的官員沒有賀表幾十年執政,這算是嚴黨第一回跟皇上對著幹,司禮監早就提前打好招呼,皇上舉辦大典,朝臣做個樣子也得表示支援,往朝顏家父子領頭,滿朝皆是奉承之輩,現如今他家境都刀下流其大柱了,這麼明顯的導言訊號下,竟然還能有一半的朝臣敢與皇上相悖而行,跟著嚴嵩表態,一時間倒不知道這大明朝是姓朱還是姓嚴了,好比讓嚴嵩抽了好大一個嘴巴。嘉靖這一大早氣得不可名狀,好懸梅直接下令進嚴府殺個七進七出了左右,距離動手還有半個月的光景,皇上索性袖子一揮,閉關去了。老實講,畢竟是跟皇上唱了反調,眉上賀表的全體嚴黨都體會了一把何為惴惴不安。嚴嵩執掌中書20年,皇上搬出太和殿,大年初一也再不用群臣朝拜,一大清早,在京的嚴黨大臣無一例外都會上嚴府給嚴嵩拜年。20年朝政變更,有人官軍六部九卿,有人遠謫外放,你方唱罷我登場,唯獨嚴閣老的爐火是一年更是一年的火熱,今年有資格來此的,該市不下於十位,更何況是特殊的今年大傢伙更是著急忙慌的上門來求嚴閣老給個隻言片語的指示,但今天的小閣老爺反常,他婉拒了大部分人的求見,只留下了通政使司的通政使羅龍文總理天下嚴政兼刑部侍郎鄢懋卿、刑部侍郎葉堂以及大理寺卿萬蔡多長著生殺職權,這幾位也是斷沒有退路,必須跟著嚴党進退。同部的心腹骨幹,多少年的仕途,誰不是滿手的罪孽?一生的官司,嚴家父子要是治了罪,他們不說被株連,也是九死一生,即便是嚴黨示弱,皇上導言。訊號愈發明顯,他們也沒有退路,如今是無論如何也得做出一副寧為玉碎的架勢,求一絲緩和的生機。嚴世蕃脖子一梗,神色已經染上份狠厲,上賀表是死,不上賀表或可一生。小閣老說得對,他們弄出張真人將士的鬼話,皇上要是真信了,我們個個便死無葬身之地。閣老,您放心,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員,凡是我們的人,都打了招呼,不死不休。小閣老卻不知道,從胡宗憲安定了國家,東南轉身退了朝堂,從鄢懋卿巡言吞了二百萬兩開始,嚴黨已經沒有葫蘆生機了。嚴嵩就瞧得分明。從胡宗憲收到他仰寇輜重的信件開始,嚴嵩就有些恍惚,時常呆坐著,細數著為官的20載。世間事,又可以忍者有萬,不能忍者老夫林園履薄法二十餘年。刀槍劍戟,都替皇上擋了。這次皇上如果真要去,微臣入婢履之後,只怕就沒有人替皇上遮風擋雨了。尤悠我心荒田,可見他虛見高拱。張居正想奪這個位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真要殺了我,殺了你們,咱們都沒了,他們能替皇上遮風擋雨嗎?這麼多年的朝局,他和他的嚴黨這於到了不為皇帝所容的一天,高居上位,已經是滿身的罪孽,但於國而言,清流又未必真能如何治國安天下,到時候貪腐便罷,還要貪圖一個流傳史書的好名聲,只怕到那時能給皇上遮風擋雨,便再也無人了。嚴閣老這般惆悵悽婉,聽得滿是沉默。出師未捷,弗羅提前宣閣老嚴黨的失敗寫,閣老聽得如芒在背,疼的站了起來,還不定誰殺了誰呢。張三丰內涵真經的來歷都查清楚了嗎?張真人現世這麼大的事兒,長點腦子的就知道有假。嚴黨稍加查探就查到了雲孃的身上,你們立刻徹查,要嚴密看守高翰文和那個妓女,不要讓他們跑了或者死了。高翰文的府邸已經被嚴密監守,芸娘確實是一招打擊,進一步可以拆穿張之恩的欺君之罪,再進一步,憑芸娘、沈議石、楊金水的關係,這血精說不定還能牽扯著扳倒呂方。是以嚴黨已經馬不停蹄的搭上了陳紅這條線,年前我就見過那個陳公公,陳公公在楊金水那件事情上已經得罪了他,正擔心呂方整他呢,這件事呂方一定有牽連捅出來,司禮監、掌印太監這個位子就是陳公公的,就衝著這一點,陳公公這一回也一定會跟我們聯手,畢竟這回算是又逼了皇上一把。嚴嵩算著日子,正月十五以前,債主不討債,衙門不拿人,他們的計劃是讓陳紅在皇上元宵節出關之日,悄悄將真經的來歷遞上,這事當然不能正兒八經的尚書成帝,萬一皇上一個發狠,像海瑞的奏疏一樣直接送進火盆又見鬼去了,那可就更不好整了。嚴嵩也打算以七流的這一出欺君罪給皇上,還有底下的嚴黨們在爭取一清半截的喘息時刻。而七流這一手張真人也確實給皇上的導演計劃徒生了截肢,增生了許多不必要的變故。最麻煩的是,清流本身並不知道皇上元宵節導演的計劃,原本死一個齊大柱就算了事了,硬生生從通倭案變成了欺君大罪,這個年是誰都過不好了。轉告那些沒有上賀表的諸位,告訴他們不要怕,過好這個年啊,譽王是儲君,徐階高拱,張居正一露面,必須先行端端正正的君臣跪拜大禮,可徐高璋同時是譽王老師,是以在行過君臣之禮後,譽王也要微微欠身回師生之禮。大年初一,個個都神情肅穆,並無半點喜興。徐閣老講求一個徐徐圖之20多年啦。凡皇上敬天拜將嚴分和嚴世蕃他們沒有一次不是徵上賀表,公轉青瓷。這次,他們是向皇上攤牌了20多年了,徐階是第一回以分宜嫁在嚴嵩後頭,顏家父子生於江西,分宜以出生地換人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以下換上,那就沒幾分尊重了。朱元璋出生濠州,這滿天下誰敢對他老朱家叫上一聲朱濠州?要說朝局,還是徐閣老看的珍狀,即便譽王等人欺君,張之恩血精子虛烏有,那都是清流的賬。這嚴黨是確確實實的行至西山垂暮之時了,一半的京官沒有給皇上上賀表,這動作太大,再怎麼緩兵都改不了一條死路。至於別的,給血精的是高翰文的芸娘,拿血精出主意的是張居正,獻血精的是譽王的李妃,徐閣老就更無甚所謂了,只是對於自己的徒弟深表無奈。遠在浙江的趙貞吉是個不粘鍋,近在眼前的張居正是個激進,終究還是年輕義氣重,急功近利了點,不懂得何為坐看雲起時這一遭變故,只怕是要明珠蒙塵了。思及此,徐閣老些寬慰著。想明珠畢竟不是俗物,沉澱過後更進一層也未可知。譽王看不清這些彎彎繞,一聽說嚴黨查出了血精的來歷,已經看住了高翰文和芸娘,整個人都搖晃起來,要是讓父皇知道了真經的來歷,我和李菲就只好去請罪了。這欺君算不算是罪,那都得看嚴黨會不會班上秤雲娘要是落到嚴世蕃手裡,不就成了一千金也打不住了嗎?張居正滿心的懊惱也是拼了命的亡羊補牢,居然在嚴志蕃的重重看守之下,給高翰文遞了話,寧死不到底。一出口,譽王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讓他們死。高拱為首幾個人都愣住了,譽王卻迅速否定了自己不能夠這樣子做,有悖天理,也有悖人情,況且更有殺人滅口之嫌。眼前人是準太子,未來帝王君心深沉,演的是悲天憫人,到的就是殺人滅口,活著變數太大,死人比啞巴還要讓人踏實呢。本著捅。投資者善後原則,張居正任命介面臣等絕無讓高翰文死的意思,只是讓他有所防範,萬一落入他們手中。先要扛住,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既然譽王起了殺心,他就得把這個萬一做得像樣一點。高拱粗中有細的暴脾氣,聽出那點殺機的動靜,又扯開了嗓門,這是下策。高翰文和他那個女人,萬萬不能落到嚴世蕃他們手裡,他們派人,我們也派人。在正月十五散結前,不能讓他們把人暗地抓走,要搶在十五散劫後。各部衙門開堂理事之前,把高翰文他們送出京去,這就是要跟嚴黨打時間差,正月十五跟嚴黨接限拉扯,保住高翰文兩口子,正月十五皇上出關之日,在嚴黨有所動作之前,上書給高翰文送出京去,只好讓高翰文受委屈了。我們商量了一下,讓御史上道參高翰文的奏疏,罪名是。納妓為妻干犯大明官制條例、販子條例,在職官員應該立刻罷為庶民,永不許用。這樣。就可以用我們的人把他遣送回原籍。可憐高翰文,顏當只是參他納妓為妾,高拱卻要寫她納妓為妻,芸娘真做了高佳期,高翰文當真犯了大明法,還要貶為庶民,永不錄用高翰文這位世家公子受教嚴世蕃又被胡宗憲收服,最後成了張居正的入幕之濱。這輾轉三方,其實在這裡斷送了仕途。到這一步,嚴黨清流兩波不熟,那裡一片廝殺的腥風血雨,可大明這塊棋盤全是嘉靖一雙之期的手,當局者迷的一塌糊塗,恨不能咬死對方,也架不住皇上一副高高觀望。今年正月的初一到十五,都是皇上閉關清修的日子,嘉靖四十年,欽天監周音逸被打死,嘉靖從正月初一到十五修了半個月,才算齊來了大明的第一層大雪。今年初一,羅天大叫他從初二開始正經閉關,正月十五申時一到,就是他出關的時候了。陳紅早拎著紫金銅壺等候殿。奴婢恭祝主子萬歲爺出關這一宿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嘉靖被伺候的全副武裝,泡著腳緩緩開口,這才算給戲開鑼。正月初一不給朕上賀表的事有說法了。陳紅順理成章遞上了嚴嵩的條,臣把血精的來歷和譽王殿下的欺君王上講的那叫一個清楚。這嚴嵩真是瘋了,先帶著群臣做示威,又幹得跟海瑞一樣的動作,上調臣不但把事兒放上了秤,還逼他反應,嘉靖毒得氣血翻湧七天啦。離正月十六的子時也還有三個時辰了。調集東廠鎮撫司的人分三過了正月十五,三金立刻拿人奴婢啟奏主子。都拿哪些人?眼瞅著陳紅一腦門子的興奮與無知,嘉靖暗罵了句蠢才,不欲多言。此時再說,陳洪不在意這三誤抓的都是誰,倒是想著那些嚴日蕃做的保證,總覺得皇上能當真氣及呂方,那才叫好呢,也不枉他這通忙活,也就試探了一句這件事奴婢是否稟告李公公?嘉靖這會兒的神色就耐人尋味了,他漫不經心的瞧著地上跪的蠢材。這件事還要讓綠方再知道嗎?似有所言又卻無所言,玩的是一首微妙的留白,讓人自個兒琢磨去,陳公公彷彿聽出了那麼點勝意,很是響亮的到了事,又連滾帶爬的出去折騰了,看起來撲朔迷離,實則結局早已註定。嘉靖背了兩個月的導演,大部隊終於到了出動的時候,第一聲兵哥是菸袋,斜街上的燈火通明國百姓回滅到演黨的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