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付教授您的看法是？”賈鉑問道，“畢竟您與她交流了這麼長時間。”

“……我？我的看法肯定沒有你們的心理分析那麼專業，”付斯程想了想，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她真的沒有你們所說的那麼……危險。”

“她給我的感覺很好，禮貌而認真，說實話，我很久沒有碰到這種又天才，又讓人相處起來很舒服的學生了。”

“她當然可以有禮貌，”賈鉑拿起了桌上的電話，“不過對她沒有禮貌的人，下場就可很慘了……”

他撥通了一個號碼，“組織人手，保證方藍在視野範圍之內，每五分鐘彙報一次動向！”

付斯程見狀，搖了搖頭。

“我並不覺得這是好的做法，”他說，“警惕是相互的，她總會察覺出來。”

“但她的意義實在過於重大，”賈鉑看著付斯程，“我們別無選擇，必須保證一切在控制之內。”

付斯程沉默了。

他是平民出身，年輕時靠著過硬的學術能力，在帝國理工爭得了一席之地。

在成就頗豐以後，他獲得了某些權貴的投資，迎娶了一位千金，實現了階級躍升。

而幾十年來，他對於楓杉帝國的現狀也很清楚。

雖然他畢生的夢想就是純粹的科學，希望自己的成果可以帶領全人類走向星辰大海，但是他自己也明白，在如今的世界中。也只有權貴階層能為自己搭建那個更進一步的平臺。

站在高處，他對於帝國如今的科研工作也看得透徹。

科研，也是在權貴階層的把持之下的。

在付斯程年輕的時候，他作為平民出身的人，能夠憑藉自己的努力成為帝國理工的佼佼者，已經算是極少數了。

幾十年下來，能夠以普通人的身份，在學術上比肩權貴子弟的人數在斷崖式下跌，若說當年還有千分之一，那如今就只剩下萬分之一，十萬分之一了。

雖然大學選拔是公平的，但人的起點、賽道和人脈卻不是。

選擇進軍學術的權貴子弟，無一不是真正有天賦的。

擁有天賦再加上學術世家的耳濡目染，權貴的教育資源，人脈支援，即便規則還算是公平的，但普通人想要在這種“公平”下擊敗權貴，已經是幾乎無法實現的事情了。

在權貴的把持之下，帝國總體的科研資源分配，重點方向也被掌控。

楓杉帝國作為最強大的霸權國家，本身的軍事科技就位於頂尖。

如今幾十年來，帝國的基礎科學停滯許久，反而是生物科技，諸如製藥，醫療等方面進步迅速，正是迎合了權貴們在身體健康，壽命等方面的需求。

而可悲的是，雖然成果頗豐，但大多數成果都沒有惠及普通人，彷彿這一切的研究一開始就是為了那些掌握著一切的少數人服務的。

正因為如此，付斯程在看到異管局對方藍的測試，抽血等一系列行動以後，很容易就能猜到帝國高層是什麼想法。

方藍最令他們眼饞的地方可不在於她的超能力，而是在於她強大的體質。

強大的消化能力，強悍的身體素質，極高的智商，迅速的癒合能力……

付斯程明白帝國現在只是在尋找穩定控制方藍的辦法，一旦成功，等待方藍的必然是抓捕。

不同種類的科研專案之間也有一定的互通，到了付斯程這個位置，他也是聽聞過帝國在生物科技方面進行的許多難以公開的實驗的。

如果將方藍的身體、基因研究透徹，並能夠應用於強化人類自身，那麼權貴階層就會真正與普通人拉開本質上的差距，真正成為更強大，更高貴的“新人類”。

然而到時候，作為研究素材的方藍，下場會如何呢……

付斯程搖了搖頭。

“賈隊長，雖然我算是一位權威教授，但在這種方面也是人微言輕……”付斯程認真地看向賈鉑，“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反映一下我的看法，哪怕有一點效果都好。”

“我會盡量引導方藍配合一些實驗和研究，但也希望帝國不要一貫以強勢控制她為目的，儘量……不要造成什麼傷害吧。”付斯程懇切地說。

自己的任務，其實就是協助帝國，對方藍進行研究。

在見到方藍以前，單純透過異管局的描述，他以為方藍只是一個空有超能力的問題少年，甚至於她的存在對於帝國社會就是威脅。

而在與方藍交流後，他才發覺，異管局和帝國的描述確實有些先入為主了。方藍身上的求知慾和認真令他十分欣賞，而她在空間方面的天賦也讓付斯程看到了空間科學實現突破的希望。

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過愛才之心了。

“她的價值不僅僅在於被研究……她也應該有施展自己天分的機會。”

作為引力與空間研究泰斗的付斯程，實在不願意看到，這樣一位他都想援引為知己的天才少女，最終也如許多秘密消失的人一樣，被禁錮在實驗臺上，化作一項項冰冷的實驗資料。

“我明白你的意思，付教授，”賈鉑說道，“但你應該知道這很難……”

“這畢竟就發生在我眼前……”付斯程嘆了口氣，“我保證不會妨礙帝國的總體規劃，但我總得做一點我自己的努力，”

……

T市作為啟隆省的省會，體量比F市大得多，整體的基礎建設也更好。

方藍驅車行駛在城市中，她目的地是T市的一處著名景點，廣元塔。

在啟隆省，廣元塔祈福會是一項非常傳統的活動。

廣元塔據說是周朝時，為了紀念這裡的第一條鐵路為當地帶來的巨大發展機遇而修建的。

當時的人們處於傳統封建思想和科學理論的交界時代，在受到了科技發展帶來的恩惠以後，人們自發組織起了各種崇拜活動，其中以廣元塔祈福最為著名，而這一活動也漸漸流傳至今。

六月正是廣元塔祈福的時節，來自全省各地的人們紛紛趕來共襄盛舉，或是祈禱生意興隆，或是祈求姻緣，或是剛剛考完大學選拔的學生來求一個好成績……

廣元塔中供奉的是弘興帝沈相文的塑像，因為鐵路正是在他的指導下發明設計出來的。

不過，作為近現代科學最偉大的先驅，沈相文也許也沒有想到，自己死後，竟然在啟隆省這片地界，成為了各路神仙中管得最寬的那個。

停好車，方藍購買了一張廣元塔的門票，進入了景區。

她想來到這裡，也只是出於自己的一點好奇之心罷了。

曾經在方超父子打罵欺壓下的生活中，每年到了這個時節，方藍擁有那麼兩三天的喘息時間，因為方超每年都要帶著方夏來T市參加祈福。

這幾天，方藍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可以放鬆許多，不用再看方超和方夏的臉色，動輒受打罵。

陳奶奶也曾經說過，有機會帶自己來T市的祈福會……

廣元塔景區里人頭攢動，方藍早有心理準備，她當時在停車場找車位就找了很久，最後還是等一輛車離開，自己才得以停車。

廣元塔的祈福是有相應的儀式和道具的，主要道具就是啟隆省的一種特產植物，月葦。

這種植物在六月夏日最為美觀，葉子翠綠狹長，散發出一股清香，因為葉脈透出銀色，猶如月光而得名。

而廣元塔祈福的主要儀式，就是佩戴用月葦葉編織成手環，頭冠之類的簡單飾品，在弘興帝塑像面前虔誠祈禱。

整個景區各處的道路兩側，都可以見到許多小攤。

除了出售月葦葉編織品的小攤，還有各種小吃，以及以月葦為主要材料的藥品。

方藍孤身一人行走在人潮之中，身邊的男女老少佩戴著各式各樣的月葦飾品，手中是各種美味的小吃，臉上洋溢著笑容。

雖然自己以前從沒有來過，但由於每年這時，方超父子的離開，自己也會難得開心愉快一下，說不定這也是弘興帝的一絲庇佑呢？

方藍想著，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你好，”她來到一個小攤前面，“一個手環，多少錢？”

……

“各位遊客請注意，集體祈福會即將在二十分鐘後，在廣元塔廣場舉行；各位遊客注意，集體祈福會即將在二十分鐘後，在廣元塔廣場舉行……”

到處轉了一圈後，正在小口吃著棉花糖的方藍聽到了景區廣播。

今天是集體祈福會啊，難怪人這麼多，方藍心想。

雖然整個六月範圍內都算廣元塔祈福的時節，但在六月的最後一個周天，廣元塔會舉辦一次大型的集體祈福會，還會邀請某些權貴名流來主持，算是啟隆省一年一度的盛會之一。

去看看吧。

方藍又輕輕咬下一塊棉花糖，看著身邊的人群在聽到廣播後，不約而同地朝廣元塔廣場湧去。

四五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和方藍擦肩而過，看上去很興奮。

“聽說這次請到了十四皇子來主持誒！”方藍聽到她們說。

十四皇子？方藍眼神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