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別了蘇東甲一行人後，一路踉踉蹌蹌，失魂落魄。

她先是往南，後又往東，茫然不知所向。

大仇得報，她竟只有片刻的開心。

開心之後，她心底竟生出一種蕭索落寞之感。

往事一幕幕浮現。

白黎想起了羅伽，想起了蘇霖，也想起了晏流蘇……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成百年身。

沒想到自己跟晏流蘇竟以這種結局收尾。

二人也曾恩愛過啊！

“是流霓那賤人，是她害得我們夫妻反目，她最該死！”

白黎神情猙獰，四下尋望，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先確定身在何處，再返回青丘殺了流霓那賤人！”

她渙散的目光再次有了光彩。

身上傳來幾個聲音：“頭顱、眼睛，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就是，當務之急是巡迴右腿，幫我們尋得寄生之體。再這麼下去，我們就要被你同化了。”

“你不會故意拖著我們的吧？”

“……”

白黎凌空而立，任天風吹拂。

絕美的容顏，曼妙的身姿。

只可惜一條右腿缺失，只以幻化而出的假肢支撐，十分駭人。

她自言自語：“這你們大可放心，蘇東甲那麼好的身軀我都沒想著佔據，更何況你們的意識？

更何況晏流蘇那負心漢已經被殺了。

現在，只要殺了流霓那賤人，我再無牽掛。

此後尋得右腿重塑本體，你們幾個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好，說話算話！”

“我們就再跟你走一趟青丘。”

“流霓那賤人也確實該死！”

白黎目光幽幽看向下方，只見身下河流山川交匯處，正有一處人族小鎮。

反正只是確定自己身在何處，落地確認一下就可以的。

白黎身形一動，落在小鎮人跡稀少處。

伸手斂去真容後，她略作感受，朝一個方向走去。

迎面走來一個瘸腿老漢。

一個法術過去，老漢如同魔怔了一般，兩眼勾勾地看著她。

白黎也不磨嘰，直奔主題：“老漢，這裡是哪裡？”

“野狐鎮。”

“何縣？”

“野狐縣。”

“野狐縣？”

白黎皺眉，這麼巧？

“何州何國？”

“交南州，吳國。”

白黎鬆了口氣，就要放老漢離開。

不過瞥見老漢是個瘸子，心念一動，抬手一記法術甩向老漢左腿。

“行了，你去吧。”

老漢兩眼呆滯，轉個了身，仍舊拐著左腿。

“嗯？”

白黎詫異，“老漢，你回來！”

“嗯？”

“你的腿怎麼瘸的？”

“我的腿……”

老漢忽然咧嘴一笑，一撩褲子，赫然露出一條……虛幻的左腿！

一道幽如鬼魅的聲音響起：“女神仙，你人美心善，沒了右腿也能走，不如把左腿給我吧。”

白黎心神瞬間繃緊，原地一個爆閃，出現在另外一邊。

但看老漢，仍舊原地站著，笑眯眯看著她。

白黎斷喝：“你是誰！”

老漢大笑上前：“我是誰？你心底不是很清楚嗎，為何還要問呢？

七肢缺一很難受吧？

可我一肢缺六，更難受啊！”

話音未落，老漢抬手對著白黎往下一按，一道紅光如流星砸下，瞬間砸在白黎頭頂。

白黎身上幾個聲音齊齊呼喊：“是右腿！”

“是她那個瘋批！”

“右腿，你要幹什麼？”

白黎原地爆閃，躲過這道攻擊。

一股莫名壓力襲上心頭。

她已經集齊六個部位，照理說應該無懼一個右腿的。

可此時的右腿竟給他一種詭異無比的感覺。

老漢身形一動，化出九道殘影，圍成一個圈，將白黎包裹其中。

“你們幾個蠢貨，當真以為重塑本體之後，本體意識會放過你們嗎？太天真了！”

老漢嘲諷，“她為了大道可以連自己的丈夫都能算計，親生女兒也差點身死，就連她自己都可以分成七塊！

她對自己都這麼狠，對你們還會心慈手軟？

你們也不想想，本體意識一旦覺醒，是放了你們更好，還是吞了你們更好？”

“她答應我們了！”

“她發誓了！”

老漢繼續冷嘲熱諷：“答應？發誓？你們還真是天真！

人都是自私的，更遑論我們是妖！

她不自私，為何一定要你們捨去靈體？

你們不自私，為何想要獲得自我？”

白黎肢體紛紛沉默。

甚至連白黎第一時間想要動手也被肢體拒絕！

老漢卻抓住時機，九道身影齊齊結印，結成一道陣法將她牢牢禁在其中。

“出來吧！”

隨著他一聲沉喝，法陣上亮起猩紅之光，縷縷魔氣從中滲出。

白黎面色大變：“引魔，你竟然引魔！”

“不，是入魔。”

老漢咧嘴怪笑，神情十分瘮人，“你們莫非忘了，妖族與魔族天生更為親近！

魔族的為己才更適合我們啊！”

話音未落，一頭頭頂三角、身具四手四足的魔物從法陣中爬了出來，與老漢並肩站在一起。

魔物渾身籠罩在魔霧之中，只有一雙赤紅雙瞳如燈籠一樣幽幽看著白黎。

他聲音聽著像是男人，卻陰柔無比：“我乃大聖虛宮三聖子座下赤炎，特來接引你入魔宮。”

老漢放聲大笑：“來得好，但我身體不全，入魔也做不成什麼大事，你需要幫我把我的身體奪回來。”

赤炎身上魔氣晃動：“如你所願。”

說著，他裹著洶湧魔氣朝白黎撲來。

“十品天魔！”

白黎沉聲道，“右腿你自甘墮落！”

右腿放聲大笑：“以我天資，以魔入道，大道更高更遠，何必在人世間窩囊受氣！

你自己為了達到把情郎、女兒，甚至自己都算計進去了，還敢說我自甘墮落？”

話音未落，老漢緊隨魔物赤炎之後，放聲大笑：“來，我幫你按著她！”

魔物翻滾，妖氣瀰漫。

白黎憤怒的聲音在霧氣中飄起：“該死，你不能這樣！”

魔物赤炎則發出振奮至極的驚歎：“好好好，八個本命字，只要報給三聖子，定是奇功一件！”

……

古道邊。

一行四人騎驢趕路。

柳白在前。

綠腰、蘇東甲依次在後。

綠腰顯得心事重重，眉頭微皺。

蘇東甲則在琢磨自己的水法。

蘇小龍百無聊賴，兩手環抱，嘴裡叼著根草棒，信驢由韁。

一直沉默寡言的綠腰忽然抬頭看向天邊，怔怔出神。

“怎麼了，綠腰？”

“不知道，就是剛才我有種心悸的感覺。”

“心悸？”

蘇東甲笑道，“你最近憂思太過，勞心傷神所致吧，看開點。”

“可是……”

綠腰手捂胸口，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心底的那種驚慌。

“好了，馬上就到出雲國了，到時候我們找家好一點的客棧，好好吃一頓。

你也好好睡個覺，別想太多。”

“嗯。”

綠腰輕輕點頭，收起心思。

柳白也在此時回頭：“別忘了，還得去一趟雲起書院。”

後面的蘇東甲擺了擺手，揚聲道：“知道了，知道了，找那本叫《化蝶》的書，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