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間修習,徐靖再次使用了一顆拓神丹冥想整晚,精神之海邊界鬆動的跡象愈發明顯,天明之時反而更是神采奕奕。
卯時剛剛過半,徐靖已然收拾妥當——一身山門最為常見的玄色勁裝,無名背於身後,過肩長髮已然束在腦後,手中的包袱不大,很是利落。
辭別父母,徐靖自往茅合住處與其他人匯合。徐簡立於屋內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似是心思有些沉重。
茅合與茅利同住一處,正是與秦飛飲酒的那座跨院,茅利在右,茅合在左。
徐靖趕到之時,跨院門口已然整齊的停放了五輛大車,都配好了牲口——前方三架都是貨車,以牛牽引,車架結構相對簡單,頭兩架車上堆放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已用油布覆蓋,看不出是何貨物,第三架車雖然也遮著油布,但一眼可看出是路上的各類補給。後方的兩架則都為兩馬安車,俱以備好兩匹高大駿馬作為牽引,車廂雖不大,但放些貴重之物並途中休憩顯然足夠。
徐靖興奮的來到頭架安車之旁,輕輕撫上一匹雜色駿馬的脖頸——此馬皮毛光澤,仿可對映出陽光的閃爍,毛髮混合慄棕白及黑色,極為漂亮。見人靠近駿馬也只是安靜站立,絲毫不懼。正在一旁往安車搬運物件的秦戟看到徐靖,將手中的小箱交於旁人,走過來笑著道:“小靖也喜歡馬?”
徐靖見是秦戟,忙呼秦大哥,撓著頭的道:“前些年秦飛先生曾花費數日教我騎馬,至今仍記得那風馳電掣之感。”馬在山門其實也屬稀奇之物,九州大島本地並無野馬可馴養,山門僅存的幾十匹駿馬還是自故土帶來的血脈,一直圈養於丁村之中,得閒不輕易動用,平常走商盡是以牛牽引貨車,此次居然出動了四匹高頭駿馬,可見山門對於此次遠行之重視。秦戟聞言點頭,亦是撫摸著對面那匹黑色駿馬的鬃毛,那馬對於秦戟似是相當熟識,竟以大頭緩緩來蹭秦戟。秦戟邊與大馬親暱,邊對徐靖道:“此架安車屬我等所用,除了用於護衛輪番歇息,車上亦收放了一些不易攜帶的裝備,小靖如是累了自可上車休息冥想。後方那架則是茅合先生所屬,當然小靖亦可選擇,只需稟過茅合先生即可。”
徐靖眨眨眼睛,探頭探腦的往車廂望了一眼,笑道:“必是選擇此架大車,稍後還要去看看你們的裝備。”徐靖知道此次路途遙遠,秦戟他們肯定攜了一些山門裡不常見到好物件。
秦戟笑笑,讓徐靖自便,又忙著繼續往安車搬運各種所需物品。
徐靖輕拍駿馬才往後望去,這才發現有兩人身穿青衣,正在靠著院牆的那面竊竊私語,想必應是茅合先生的人。這兩人看似儒生,卻給人賊眉鼠目之感——倒也怨不得徐靖,茅氏一脈操持山門外務許多年,總於人萬般皆計較之感,因而除了護衛一脈,其餘幾支與他們相處都似隔了一層紗,不甚親近。
徐靖也不理會他們,轉頭剛好看到秦辭揹著大弓與王戈一同到來,王戈在旁不停地說著什麼,間或手舞足蹈,甚是滑稽。秦辭望見徐靖,揮退了王戈,來到徐靖身側,望著徐靖這一身利落的打扮,簡短評判道:“不錯。”
徐靖並未搭理這廝,直直的盯著秦辭背後的長弓,似是憶起了某些不好的片段。秦辭注意到徐靖的眼神,苦笑著摘下長弓放入安車之內,又去與秦戟交代事項,渾不在意背後如刺的目光。
已近辰時,茅合從自己的合院中出來,與秦辭並秦戟王戈等碰頭細語幾句,便與兩位青衣同門鑽入最後的安車不再露面。
秦辭看看天色,再來回巡視兩次,便揮手出發——三輛以牛牽引的貨車當先而行,每架車邊都有一名護衛相伴,同時控制牲口行進的方向。茅合那輛安車已越至隨後的位置,王戈正在馭位駕車,兩名護衛一左一右行於這架安車之旁。殿後的自是屬於護衛的大車,由秦戟親自駕馭,徐靖秦辭以及餘下的護衛此刻都隨在車旁,出的山門自會視情況變陣。
山門內自有可通行大車的石路由東側聚集區蜿蜒而下,一直延伸至開門陣眼之旁,直通山外。出的護山法陣,秦辭立時打出手勢,後方兩名護衛便拱手啟動身形,越前而去——他們今日將首當斥候之責,以五里為界交替前出探路,沿途會留下山門標記以警示前路狀況,到的明日則會更換另外兩名護衛,以保持兩伍人馬的體力。
此行前往末盧國的走商之旅,總行程將長達千餘里,最終所達將是末盧國統領海鳴所在的部落聚集地。整隊人馬將向西橫穿整個不彌國勢力所在,然後跋涉經過過半的末盧國領地,再轉而向北直至海濱。據說整個路線中的交易停留地點均由秦飛與茅利茅合三位先生議定,如今整個九州大島混戰不斷,毀路斷橋之事時有發生,因而也可能隨時調轉方向另覓路徑。這也正是剛出山門,秦辭便遣出斥候的緣由。
徐靖望向甲村的方向,依稀似也見到有人聚在一旁指指點點,應是許久不曾見到如此規模的大隊人馬出山遠行了。
行的兩個餘時辰,路過了遭遇劫難的部落,此時仍是殘垣斷壁,焦黑處處,似有野獸兇禽來此啃食過屍體,現在只依稀可見白骨。徐靖秦辭並坐在護衛車廂後沿,目睹此景亦是長吁短嘆不已。
緩緩駛過部落,隊伍將由南改道向西,沿著筑後川橫穿整個不彌國。徐靖收拾心情拉著秦辭鑽入車廂,檢視秦戟他們帶來的“寶貝”——走商之途從不安生,總有不法之徒覬覦商隊財物,山門有了這許多年之經歷,對於走商護衛之事早有心得——多遠的行程需要配備多少護衛,護衛又需攜帶何種裝備,各種裝備所需的數量等等幾乎都有前例可尋。
殿後的護衛車廂中除去各人雜物、兩張大盾及秦辭的大弓,還有三個大箱,最底部的箱中放有十五套輕甲以備不時之需,它們只有在確定的陣地戰中才有機會使用。輕甲箱之上放著的則是武器箱,裡面放著數柄可拆裝的長兵器,最可為人道的是三柄大槊,可根據使用者習慣將槊柄連線為不同長度,可近戰可突刺,實為步戰一大利器。最後一箱裡放置的則是本次遠行最大的保障——弩箭。箱中由最底層開始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的擺滿了弩箭,弩箭之上放有四把手弩。
徐靖望著這滿車的“寶貝”,不禁面有異色,扭頭向秦辭問道:“兵備如此充足,莫非途中會有意外發生?”
秦辭收拾東西的手上停了一瞬,才回道:“路途遙遠,小心無大患。”
徐靖苦笑,此等準備可不是一句路途遙遠即可解釋的——以門人之身手,尋常三五歹徒不過三招兩式,甚至隨身兵器都無需動用,哪要齊備長兵弩箭。再想到秦辭輕易不攜帶的大弓,山門今次配足的四匹駿馬——卸開大車便是戰馬。徐靖心中又有些火熱,仿似已變身騎兵衝鋒陷陣。
二人坐回車廂的後沿,望著漸漸遠去的車轍再無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