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午時尚有兩刻,兄弟二人也不急於趕路,並肩行走於眷村石路上。
秦辭不時轉頭望向徐靖,似是滿腹疑問又不開口。徐靖被看得煩了,只得停下腳步,站在一壟稻田邊望著即將收穫的作物,悠悠道:“先生推算米生與山門必有淵源。”
秦辭滿頭霧水。
“昨夜修煉之時,我心血來潮,亦自起三卦。一為三十二恆卦,恆心有成;二為二十一噬嗑,剛柔並濟,三為十六豫卦,順時依勢。”徐靖抬起頭望向身邊的兄弟,“各人於《易》理解有深淺,我不與你細說如何解此三卦,或許你亦另有他解,只是昨夜這三卦實是讓我做此決定的緣由。”
秦辭細細琢磨徐靖三卦,確是萬般頭緒,如何都可解的。略略思索幾瞬便自作罷,拍拍徐靖的肩以示支援,但又覺不放心,嚴肅的道:“請教先生。”
徐靖應道:“應有之義。先返山門,午飯過後還要繼續受秦飛先生教訓。”
秦辭想起今日固身殿的功績,頓時心情舒暢起來,面目未及控制,嘴角上揚的有些厲害,立時被徐靖發現端倪,又激起新仇舊恨,兄弟二人追追打打的往開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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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灶房煙囪炊煙裊裊,熬的粥還未到火候,田媽已在粥中加入冷峻送來的各色進補之物,想來於米生創傷的恢復大有益處。
田媽也無需盯著灶頭,在床邊陪米生一邊以本地語閒聊,一邊做著針線。米生雖年幼,部落裡艱辛的生活卻讓她顯得格外早慧。
“田媽媽,如果我加入神仙山門,是不是就有吃不完的食物?”
“田媽媽,靖大人是不是神仙山門的大人物啊?”
“田媽媽別看我年紀小,我什麼都會做哩,媽媽以前經常會帶我去田裡做事的。”
“田媽媽,我可以幫你收田裡的糧食哩……”
米生應是想到未來的生活一片光明,像早起的小雀般在田媽耳邊喳喳不停。
田媽忙著手裡的活計,只是微笑著聽米生不停叨叨,心裡念著眷村內的生活實在比山門之外容易的多了,她這一輩子沒出過山門幾次,想想也不是壞事。嘴上應道:“米生先養好傷口,傷好了才能為山門做事啊。雖然我亦不知靖少君的安排,但想來不會差了。我從小看著他們長大,靖少君,辭少君還有許許多多的先生、門人,都是極好的人呢。”
米生小腦袋點得如同啄米的小雞,對田媽的話亦是深以為然,憨憨的道:“我要跟靖大人學很大很大的本領,我要為父親母親大人還有力叔叔報仇的。”
田媽手中停了一瞬,已從米生口中得知力叔叔就是他們部落的首領,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似乎與甲村之人有些關係,把整個部落的人都照顧的很好,在部落裡極有威望。
“小米生知道什麼是報仇麼??”田媽不禁追問。
“知道的。力叔叔經常跟我們講故事的,故事裡的大人都說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就是壞人打你你就要打回去的。”
“那米生要怎麼報仇呢?”田媽也是笑著搖頭。
“我也要殺光那些人。”小米生的回答像是大人,目光十分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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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靖秦辭各自用過午飯,未時於固身殿集合。
秦飛於小廣場之上指導了幾位門人的修習,又挑了些出類拔萃之人,授予軍中合擊陣法,便放任他們自行修習——除卻一些確無資質修習內術又希冀有些自保之力能為山門做事的門人,其實大多修習體術之人皆為一代代護衛之後,這些門人自成一脈,操行修煉都繼承了前輩的軍伍之氣,甚是刻苦與自律,基本無需秦飛過於操心。
秦飛領著兩位得意門生進了固身殿,尋了兩套刀盾丟給二人,便端坐於大案之後,對徐靖秦辭說道:“下午修習以對戰為主。你二人可放開手腳,我會在旁照看一二。”
二人規矩的施禮領命——對戰本就是山門極為常規的修習手段,且一直只以真槍實刀喂招——不論內術體術,只有在實戰之中才可錘鍊出真實的本領。只是在體術一項中,秦辭確實強過徐靖一頭,因而時常嘲笑師兄一副“孱弱之軀”。
二人剛剛拉開架勢,先以眼神交鋒幾瞬,還未及動手,就聽得固身殿外一陣雞飛狗跳,眾門人大呼小叫的似是在躲避何物。
徐靖秦辭對望一眼,收了身形,往秦飛處望去,只見先生已在搖頭苦笑。
此時一陣腥風撲面,秦獅虎已不知從何處放蕩而歸,應是尋著氣味直直躍進固身殿中。見著固身殿中的三位,這孽畜也是不笨,甩甩大頭只朝著徐靖奔來,遠遠的避開秦飛秦辭二人。
待獅虎滾到近前,徐靖伸手就扯著它兩腮軟肉,故作兇惡的罵到:“又跑去哪裡禍害山林了?”秦獅虎咧著大嘴,口水四濺,毫無形象地像只大貓一樣蹭的徐靖直打趔趄。
秦飛一看此景哪還忍得住,從大案後閃身而出,瞬間立於獅虎身側,摟住它斗大的頭顱一扭,就要將其扳倒在地。
秦獅虎頓時吃疼,便要張開血盆大口怒噬來犯之敵,只是剛剛順勢轉過頭顱,就見一尊煞星正瞪圓了雙眼怒視於它,獅虎瞧清了面目,似是打了個寒顫,立時變招,改吞為舔,伸著舌頭直衝秦飛臉面而來。秦飛哪會讓它得逞,側頭用力,改用雙手摟住秦獅虎碩大的身軀。獅虎甚為懂事的順勢躺倒在地,還四腳朝天的滾了兩個來回。
秦飛見狀也是哭笑不得,佯怒道:“自行滾到一邊去,不要妨礙師兄修習。”
秦獅虎如奉綸音,竟真的自殿內打著滾翻至門口趴下,似是看門金剛。三人也只得感嘆這孽畜真是通了人性。
被打斷的修習終於迴歸正常,徐靖秦辭手持刀盾拉開架勢,一時間你來我往喂招拆招打的有聲有色,秦飛背手戰於一旁,一邊提防刀劍無眼,時而出聲指導兩句。孽畜在門口趴著,看了幾刻,竟是微微響起了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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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玉山腹。
任山門在此繁衍生息了數百年,知道山中有一處巨大溶洞的門人屈指可數。此溶洞自山腹成形,緩慢的向地下延伸,蜿蜒曲折規模巨大。入口就隱藏在山頂巨大的峭壁之上,極難抵達,小小的洞口再施以迷陣掩蓋,如無人帶路,實在很難想到溫玉山中別有洞天。
溶洞內部時而狹窄逼仄,時而寬闊宏偉,有如大殿般高聳的洞頂,掛著無數的鐘乳石和石筍,奇形怪狀,又或巨大的石柱石牆,高聳如山、形狀各異,給洞內增添了一份神秘和莊嚴的氛圍。
其中一處內部廣闊的洞中,極為奇異的形成了巨大規整的卵形,周圍有四通八達的通道通往各處。卵形洞穴半空載沉載浮的飄有一物,兀自放出耀眼的光,將整個洞穴映成黃金一般,依稀可見有氤氳的幾道金光由此物伸出連著山壁,似乎在山壁暈成了金色的霧氣,不知道往哪去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此刻正靜靜地盤坐在洞穴底部中央修煉,有絲絲的金色光芒緩緩融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