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剛過辰時,天方大亮,徐慈已遣人送來三枚拓神丹,徐靖自是卻之不恭。
這拓神丹在山門之內亦是稀罕之物,配製凝鍊極為不易,尤其其中一味主藥九葉草,只在醫者苗圃之中培育了幾株,是醫者一脈最為珍視的天材,不但可修復精神之海的損傷,亦可輔助精神之海的擴充,確是徐靖現時內術修煉最為需要之物。
收起拓神丹,徐靖意在晚間修煉時再用,於是匆忙用過早飯,與父母行禮告別,御劍前往固身殿——今日必與秦辭先戰三百回合以報昨日嚼舌之仇,再行修煉體術。
由東側聚集區出來,徐靖仍撿非常之路練習御劍,故意經過了昨夜驚到的暗哨之處,卻是早已人去樹空,徐靖只得悻悻然一掠而過。不消半刻已到得固身殿外,略有坑窪的小廣場上早有同門拿著石鎖石凳做準備,徐靖一一打過招呼,直入殿內。
殿中唯一的大案之後,只有秦飛先生獨坐,卻不見秦辭身影。徐靖躬身行禮,不禁奇道:“為何不見小辭?”
秦飛見是徐靖,長身而起,笑著道:“小辭加大了每日修習強度,此刻正沿護山八門繞陣練體,巳時之前應可完成。小靖稍待片刻,我去安排好其餘門人的修習,今日與你詳解劍舞之技。”
“謹遵先生吩咐。”徐靖再躬身行禮。
秦飛出殿吆喝幾句,外面修行體術的門人轟然應喏,呼喝著開始今日的修習。
秦飛回到殿內,徐靖已揹著無名在殿中央挺立——固身殿為了修習之便,在殿內保留了大片青磚空地。
秦飛取來一柄長劍,與徐靖相對而立,開始今日的教授:“劍舞雖以劍為名,實則斧盾刀劍皆可修習,施展之際遵循龍形虎步,游龍戲鳳八字。龍形——身法,虎步——步法,游龍則指劍法,戲鳳專注手腕。”
秦飛邊講解邊親身示範,雖然這些都是門人熟知的基礎,仍秉著溫故亦知新的想法為徐靖教授。
“身法,步法,劍法都有固定套路,如何在實戰之中配合腕力靈活對敵才最為緊要,今日修習重在與我對練,全力施展你所學即可。”
“是,秦先生。”徐靖隨即握劍在手擺好架勢,緩慢在秦飛四周繞行,細細想著身法與步法的配合,伺機而動。秦飛只在原地背手而立,對徐靖似是不聞不見。
徐靖瞅準秦飛肩膀稍稍放鬆的一瞬,步伐未變,強自扭身抖腕,無名直向秦飛右耳,招式飄逸靈動。秦飛依舊紋絲不動,待得無名離耳際只剩二寸時方才劍交左手,出掌迎擊,掌風呼嘯間便將徐靖長劍撥往一側,擦著後腦而過,接著反守為攻,以肩膀撞向徐靖腰間。徐靖招式用老,只得左手成拳,轟然打出,與秦飛肩膀硬碰硬——一股巨力襲上臂膀,疼痛難當,徐靖連退幾步堪堪卸去那股勁力,穩住身形。
秦飛站直身形,向著徐靖笑道:“沉肩誘敵。扭身遞劍之招可圈可點。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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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辭繞著護山之陣奔行,腰間手臂腿側皆已纏上額外的負重。平日裡除了巡陣之責,一般體術修習只在固身殿外的小廣場,很少需要圍繞整個大陣練體。只是經過昨日之事,秦辭亦有山雨欲來之感,這才主動與先生要求加練。
再次呼嘯著經過開門,遇到一位剛剛出陣而歸的門人,此人名叫劉樹,正是醫者一脈的師弟,想必剛剛去了甲村。秦辭停住身形,與劉樹施禮問道:“可從甲村歸返?”劉樹回禮:“正是。冷俊師兄配了些創藥,著我送與田媽。那女孩已然醒來,想必無礙了。”
秦辭聞言自是心喜,與劉樹道謝,立時施展輕身之法直往固身殿而去——今日是修習體術的日子,徐靖必在秦飛先生之處,料想他亦惦念著小姑娘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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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靖此刻正倒立於固身殿中,汗水已在雙手間流成一道長長的印跡。剛與秦飛先生對練小半個時辰,徐靖只覺受益匪淺,倒是身體各處隱隱作痛,很是捱了幾下。
秦辭回到小廣場處只見其餘門人勤練不輟,想到徐靖必在殿內與先生修習,便躡手躡腳的往大門而去。探頭一望,正看到秦飛掐指計時,徐靖在殿中倒立。秦辭衝先生使個眼色,一個閃身至牆邊,輕手輕腳的摘下昨日先生偷襲自己的大弓,搭上一支訓練箭矢,就往徐靖雙腿之間射去。
秦飛先生瞪圓了雙眼,滿是你真歹毒的神色。
徐靖早在汗水倒影之中看到秦辭在外鬼頭鬼腦,料到這廝必是沒安好心,於是緩緩外放精神之力守株待兔,但實未想到秦辭宵小竟然用箭!待到箭矢進入感知範圍,徐靖立時用上昨夜才從徐慈先生處習得的技巧,所有精神之力瞬間外放往箭矢砸去,雖未能改變箭矢的方向,也極大的減緩了其速度。接著徐靖力運雙臂,倒立曲肘,終以雙腿夾住了箭矢,堪堪避過雞飛蛋打之禍。
秦辭學著先生擺了個打完收工之勢,眼見徐靖躲得狼狽,很是神清氣爽,頗有大仇得報之感。
徐靖夾著箭矢一個空翻站直身形,這才略略放鬆仍自緊夾的雙腿,將箭矢馭在半空,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的衝秦辭喝到:“小賊,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啊。”身形一動就向秦辭衝去,新仇舊恨必將於今日終結。
秦辭手握長弓老神在在地立於先生身旁,絲毫不在意張牙舞爪氣勢洶洶的徐靖,待他近身才悠然道:“醒了。”
徐靖聞言倏地剎住身形,箭矢沒了馭使依著慣性從秦辭秦飛之間墜地——徐靖已然省到秦辭所言何事,急切的上前一步攥住秦辭手臂問道:“可是見到田媽?”
“遇到劉樹。”秦辭現時心情愉悅,痛快答道。
徐靖略作思索便想明瞭經過,轉頭向秦飛施禮:“向先生告假,需往甲村探視傷者。”徐靖未知秦飛知悉內情,也不細說。
秦飛自是答應:“未時之前需返山門繼續修習。”心道這幫後輩還未曾出山遠遊,有得這麼一項義舉當然頗為著緊,不禁亦回想起當年的時光。
徐靖拉著秦辭向秦飛施禮告退,一路並不御劍,風馳電掣的往甲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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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村,田媽小院。
小姑娘已然醒來,坐在床頭怯怯的喝著田媽喂得米湯。滿是血跡的貫頭衣早已換下,應是穿了田媽的上衣,寬寬大大的一件已可遮體,頭上梳起了髮髻,應是為了包紮方便。
田媽和善的面容柔柔的話語,加上本地之言早已取得了小姑娘的信任,輕言細語裡早已將前前後後打聽的清楚,小姑娘名為米生,剛過四歲——米生的媽媽就叫米,想必出生之時正值收穫之季。田媽並未過多細問,徐靖秦辭只將米生送回山門,其餘家人的遭遇可想而知,田媽只能陪著小姑娘抹淚,感嘆命運之不公,反而米生忙幫田媽擦淚,甚是懂事。
田媽喂完米湯,照顧米生躺好休息,轉身將陶碗放回案上,已聽到徐靖大呼小叫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