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慈起身,自背後木架取出一卷竹簡在案上攤開,正是山門所探得的最新九州大島輿圖,上面不但精細的描繪了整個九州大島的河流,山脈,地貌,土著聚集地,還極為詳盡的標註了近些年崛起的各個部落聯盟勢力。
先生盤坐指著輿圖上山門所在繼續講道:“不彌國距離山門最近,其北為伊都國,其南為怒國。你亦知曉茅蒙先祖一脈的同門負責外部之事,這許多年也陸續在外安插了不少門人以便探查,不少已落地生根融入土著生活。這些門人一直在不斷地將外界訊息傳回山門,使得山門不致閉塞孤寡。”
徐靖與茅迅亦是自小摸爬滾打長大,深知他們的不易——自成年之後已是甚少在山門之內見到茅迅身影,此時聽聞尚有這眾多門人早就生活奔波于山門之外,更是肅然起敬。
此時先生繼續道:“早些年這些門人已陸續傳回訊息,伊都國、怒國不少部落漸漸強盛,耕種、冶煉之術都有長足發展,疑受山門之人暗中指點。”
徐靖看向輿圖的勢力分佈,漸漸明白先生所言。不彌國這些部落緊挨山門,是山門關注往來最多之地,如門內有人心存異志亦不便插手,於是緊挨不彌國一北一南的伊都國和怒國的勢力所在就成了首選——距離山門不遠容易掌控,暗地給予指引又不會吸引山門太多的目光。
先生移向伊都國所在開口說道:“伊都國西面有極為強大的末盧國,其勢力幾乎三倍於伊都國,而向東向北俱是無盡海洋,即便越過海峽的那片陸地,亦是別處強大實力所在,力有未逮。因此伊都國只有向南吞併不彌國,即可與怒國連成一片,將山門徹底封閉於這群山之中。”
徐靖不解,出聲詢問道:“山門本就自成體系,又有護山大陣防護於外,即便外部隔絕又有何妨?”
徐慈呵呵一笑,為徐靖解惑:“山門眷村甲乙丙丁,甲村善開墾種植、乙村事探採冶煉、丙村輔設計製造、丁村為紡織養殖,雖似門類齊備,但山門泱泱千戶,除卻吃穿用度,莫非再無其他需求?且近些年山門發展頗為平穩,門人既需遊歷河山增長見聞,也需出海遠航通商探查。你亦知曉不少門人早就與本地之民通婚多年,眷村內、山門外早有山門各支血脈存續,各派眷屬日益增多,甲丁兩村所得漸漸不足山門之需。好在茅祖一脈操持對外事務,不斷走商採買置換山門所需,才不致捉襟見肘。”
”山門早已與外密不可分!”先生最後總結。
徐靖暗忖,前些日竊涼山上已破土修建山門別院,聽聞要將一部分門人遷居,想必如今溫玉山上已是人滿為患了。
徐慈起身踱至窗前,抬頭望著夜空不言。徐靖不知先生心中憂慮,起身垂立徐慈身後,靜待先生下文。徐慈再度緩緩開口:
“其實農耕、冶煉之術,隨著山門多年發展,早非秘不可宣之事。不彌國不少部落早有耕種之技流傳,山門若非默許,必不會流傳如此廣泛。此等可改善生存之技稍有傳播,對山門亦是有益之舉。”
徐靖明白,本地之民只有生存不虞,才有意願精力從事其他可利山門之事。
“可這體術,兵事?莫不是最後連山門大陣之法都會洩於外人?”徐慈語氣有些加重的嘆道。
徐靖聽得一驚,莫非山門最為緊要的修煉之法都已流傳在外了?隨著徐慈又行至案邊相對盤坐,徐靖開口詢問:“先生可是得到訊息,山門之外也有人在修習體術?”
“不錯!茅迅此番出發之前剛從怒國走商而歸,在怒國路遇一隊歌舞伎行走賣藝,值此慌亂之際便覺非常,於是暗自留意,在一大城終現端倪。這群歌舞伎偶遇尋釁之人,爭鬥之際顯露出身手,赫然似有山門劍舞的功底,眾人進退之間亦頗有章法。茅迅未習劍舞,拿捏不準,這才匆匆歸轉山門,稟了秦先生,帶了體術一脈的師弟再去確認。恰逢不彌國部落遇難,怕是與之亦有干係,這才一併跟了過去。”
秦先生即是秦辭一脈的先生秦飛,徐靖的體術亦是師承這一脈,極善劍舞、弓箭。當然徐靖現階段主修內術,劍舞只得了皮毛,比之秦辭的“妖嬈”是差的遠了。
聞得山門最為緊要的秘術都有外洩可能,徐靖亦是緊張起來,趕忙問道:“可有內術亦被外傳的訊息?”依時間算來,體術外傳必有時日,才能練有小成,如若內術修煉之法也同時遭外洩,只怕本地之民中已有可馭物之人——偌大基數中出幾個天才之輩毫不出奇。
“暫未有回稟。”
聽到先生的回答,徐靖亦是長舒一口氣。如若內術修習之法亦遭外洩,對門人的威脅就陡然增加,馭物偷襲遠比體術相博難防的多了。
還未等徐靖心情平穩,先生卻更加憂慮的開口道:“相比山門之術的外傳,我卻更憂心一事。”先生到此一頓,深深的望向徐靖,似要將他看個通透。
徐靖對上先生的眼神,毫無退縮的回道:“願為先生解憂。”
徐慈並未馬上回應,神色一端,一股強勁的精神波動便以其為中心四散而出。感應幾瞬應是無礙,徐慈這才緩緩開口,道出一段久遠秘辛:
“世人皆知,先祖東渡乃奉祖皇之命出海尋藥。然以祖皇蓋世之資,如何不知那長生之藥不過水月鏡花,天邊雲霞,望之絢麗如畫,實是幻象虛假。因而先祖如此大費周章屢次東渡,實是另有隱情。”
徐慈看到徐靖古井不波的神色,心中暗暗稱讚,倒是有些氣魄。便繼續講道:“山門幾支除秦氏一脈,多為王禪祖師門徒後裔,然而極少有人知曉,祖皇亦是我門中人。”
徐慈終在這後輩臉上看到驚訝神色。
“故土紛爭,王禪老祖獨睞秦國——先遣蘇秦縱橫六國,使秦不出函谷,休養生息;後用張儀兩任秦相分化合縱,擴張領土;再使白起在秦為將幾十載,攻城略地威震各國;終派最小弟子王翦輔佐祖皇,平叛滅國,歷經幾世終於成就祖皇偉業。王翦實乃祖師關門弟子,不但精習老祖兵法,亦是內術一脈傳人,自輔佐祖皇,除為祖皇出謀劃策,攻城平叛,亦教導祖皇內術之密,祖皇得之自然欣喜不已。倘若祖皇按照《本經陰符九術》所載循序漸進,按部就班修習,就算無法長生,亦可長壽延年。奈何祖皇心高氣傲,拓展精神之海之時企望一蹴而就,用物過猛傷了根基,這才英年早逝。”徐慈說到這裡亦是搖頭長嘆,繼而道:“稱祖皇為我門之人實不為過。”
徐靖亦是首次聽到此等秘聞,只是不甚明瞭與山門如今的情勢有何牽連。幸而先生已繼續娓娓道來:“王禪老祖之母據傳為龍女轉世,在仙去之前曾與老祖言,如將其骸骨葬於九龍匯聚之地,必可保我族萬世昌盛。老祖依母之言推算,這九龍匯聚之地實為整片大地龍脈之起源,連故土崑崙祖脈都源出於此,因而必在海外。即便當時山門昌盛,對於在汪洋之中尋找如此縹緲之地仍是力有未逮,這才遣的我徐氏祖上求見祖皇尋求幫助,這才有了先祖數次東渡之旅。先祖得祖皇之助先後三次東渡,耗費十年之巨,才終於尋得九龍匯聚之地。”
徐靖聞言至此,哪還不醒悟,這九龍匯聚之地必是山門所在——溫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