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不是西都城,而是永平城裡的一個小鎮子,叫望月鎮。說是鎮,規模小的更像村。
鎮子的西南方向,有一座白雪皚皚的雪山。天氣好的時候,何落落經常盯著那座雪山發呆。
這一住就是一個多月,這一個月她的傷口結痂了,她也勉強學會了生火、做飯。
她做的飯也很難吃,大學吃了四年食堂,基本沒有什麼廚藝,只是把飯菜做熟而已。
傷口結痂後,她和附近的孩子一起去河邊摸魚,偶爾能吃一頓葷菜打打牙祭。
雖然每次抓魚都會很狼狽,笨手笨腳的樣子被一群小孩嘲笑。有好幾次,都是小孩抓魚送給她的。
吃飽了無聊的時候,她就搬個小凳子,在村裡最大的槐樹下,坐在一群大爺大媽之中,聽他們講妖族和仙門的故事。
這些場景,月祈夜和竹風也看到了。
“少主,她怎麼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生火做飯、洗衣拖地、打獵抓魚,樣樣不會。”竹風對這個女人很不滿,他看不下去了,要不是月祈夜少主嗅出這女人不一般,他都懷疑這是個惡作劇。
月祈夜也有些困惑,她這一個多月表現出來的是一個五穀不分的普通人,不會武功,沒有仙術和妖力,也沒有聯絡任何有嫌疑的人。
難道,他的嗅覺出問題了?
“少主!有資訊!”竹風突然指著畫面說。
月祈夜抬頭望去。
傍晚入睡前,何落落在房子裡找到了筆墨紙硯。她的專業是設計,有幾年美術功底,無聊時她會畫畫。
點著油燈,她用毛筆在軟塌塌的紙上開始畫畫。
她喜歡畫漫畫,於是她畫了這邊的人,畫了想象中的妖怪,這是她為數不多的娛樂方式。
月祈夜看著白玉投影,女孩在紙上畫了一堆他不認識的奇形怪狀。有的可以分辨出是人形,有的是不認識的物種,旁邊還寫了一些有點熟悉但不認識的字。
這是哪族的通訊方式?月祈夜和竹風都摸不清頭腦。
“貓妖,五條尾巴,面如老虎,一口吃人;豬妖,肥頭大耳,手握釘耙,下地種菜;狼妖,雙頭八腳,兩嘴爭吵,愛吃粑粑……”
愛吃粑粑?她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哈哈大笑,順便在狼妖身邊畫了一坨散發著熱氣的屎。
月祈夜和竹風兩個人目瞪口呆。
“你才吃粑粑!我高貴的狼族怎麼會吃粑粑!無知愚蠢的臭女人!”竹風氣的臉頰通紅,真想飛過去揍她一頓。
“少主,我想……”竹風還沒說出口,月祈夜收起玉佩,“嗖”的一下不見了,他的氣味飄去了那個院子。
原來,少主也想去揍她。
何落落正畫的興高采烈,一坨一坨的粑粑畫滿了紙,她拿著紙又開始哈哈大笑,狼和狗在基因上本是一家,會不會也吃粑粑?
她笑的身體顫抖,油燈的燈芯也被她撥出的氣息震的一抖一抖的。
突然,身後的窗外吹來一陣冷風,油燈瞬間被吹滅了,在月光下冒出一陣慘白且刺鼻的白煙。
何落落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嚇了一跳,隨即便覺得不對勁。
月光本該透過窗戶落在她的身後,此時的月光卻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何落落感覺到後面有人在盯著她,她心驚膽戰,不停的咽口水,遲遲不敢回頭。
她慢慢的轉過頭,光是餘光一瞥她都要嚇得昏死過去了。
餘光瞥到一名黑衣……人?人形身材,看不清容貌,四肢都被包裹在寬大的袍子裡,只有四隻橙紅色的眼睛惡狠狠地發著光。
頭頂有……四隻大耳朵!背後的尾巴不耐煩的甩來甩去。整個身體異常高大,散發著壓制性的氣場。
媽呀,這是遇到妖怪了!
“你在畫什麼?”月祈夜掩飾了自己原本的聲音,換成了如野獸般粗狂的嗓音。
“妖怪大人……我畫的是卡通畫,給小孩看的……沒有、沒有畫、畫什麼不好的……”何落落顫顫巍巍的回答。
月祈夜沒說話,他伸出手,手指一勾,桌子上的畫紙便飛到他的手裡。他看都不看,頭都沒動,畫紙便在他的手掌上空漂浮著燃燒起來。
黃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臉,何落落看到他的臉,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因為,這妖居然有兩張臉!
灰色的毛髮,碩大的鼻子,尖銳的牙齒,脖子上帶著骨頭裝飾,尤其是那發著光的眼睛……
何落落目光下移,果然,他袖口中各有兩條毛茸茸的手臂,腳也是各兩隻。
這不就是她幻想中的狼妖的樣子嗎?居然成真的了!和她畫的狼妖一模一樣!
她嚇得從凳子上癱倒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身體抖成了篩子,一個勁兒往桌子底下鑽。別說見到妖怪了,就是狼,她也只在動物園裡遠遠的見過。
月祈夜只是想燒掉那可笑的畫,順便稍微嚇一下她,沒想到這個阿布膽子這麼小,如果她真的是那個人的眼線的話,未免太不中用了。
月祈夜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嗅覺,沒有問題,味道確實和那個人的一樣。
不如藉此機會套一套她的話?人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幾乎不會說謊。他剛向前走一步,何落落像發瘋一樣尖叫起來。
無錯書吧“啊——不要過來!我不是故意的!”何落落盯著地面的雙腳,離自己越來越近,害怕的哭了起來,“別吃我……嗚嗚嗚……”
“你從哪裡來?如實告訴我。”依舊是那沙啞如怪物般的聲音。
“我從、從21世紀來……嗚嗚嗚……”
21世紀是個什麼地方?月祈夜不明白,接著問:“你的主人是誰?”
“我沒有主人……嗚嗚,我是可樂的主人……”可樂是她家養的寵物狗,她不知道這狼妖問的是什麼一絲,反正按照關鍵詞回覆就是了。
“可樂在哪裡?你們的任務是什麼?”月祈夜沒想到她這種人還有下線。
“可樂在我家,我對它很好,它只用在家裡玩兒……”何落落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她害怕的舌頭都麻了。
月祈夜又是一陣無語時刻,眼前的女孩表現出的害怕不像是裝的,可是回答的問題都像是在戲耍他。
終於,他乾脆了當的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溫以禾是你什麼人?”
再次說出這個名字,月祈夜自己的心頭也為之一顫。
他與溫以禾之間的事,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我不認識……”何落落埋著頭不敢看狼妖。
“真的不認識?”月祈夜伸手,稍微向上一提,女孩像被拎小雞一樣從桌子底下拎了出來。
何落落突然覺得脖子被什麼東西掐住,她伸手摸又什麼都沒摸到。脖子上傳來的力量讓她從蜷縮著身體變成站立,然後雙腳騰空。
她撲騰著,臉憋得通紅。
“我再問你一遍,溫以禾是你什麼人?”月祈夜伸著手臂,隔空捏著她的脖子。
“真的……不……認……識……”
“還不說實話!”月祈夜剛想再加大力度嚇一嚇她,她已經停止了撲騰,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懸掛再空中。
又暈了?這麼膽小。
月祈夜將她放到床上,自己也變成人類的樣子,坐在床邊看著何落落,思考著什麼。
五更天的時候,窗外的天空濛蒙亮,寒氣從窗外襲來。
月祈夜還是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女孩。
他想不明白,這個女孩是演技太好還是真的不認識溫以禾,身體的氣味可以偽裝的像或不像,但是靈魂的氣味一定無法偽裝。
何落落在噩夢中驚醒,渾身又冷又熱,睜開眼便看到床邊坐著一個人,何落落再次精神緊繃,弱小的抱住自己。
月祈夜見她醒了,輕聲說:“阿布姑娘,是我。”
聽到熟悉的聲音,何落落長舒一口氣,她的心也跟著激動和委曲起來。
“月祈夜……你怎麼進來的?”
“我看大門開著,窗戶也開著,就想來看看你有沒有事。”月祈夜隨便編了一個理由。
何落落突然撲了過來,緊緊的抱住月祈夜,放聲大哭。
她知道這樣很不禮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僅僅是普普通通的朋友而已,可是此時此刻除了月祈夜,她還能對誰發洩心中積攢的情緒呢?
如果面前的人換成牙尖嘴利的竹風,她也會緊緊抱住吧。
月祈夜嚇了一跳,兩隻手不知道該放哪裡,只能僵硬的垂放在身體兩側。
第一次與異性親密接觸,他本能的想後退,想站起來,憑他的力量完全可以推開她。
或許是懷裡的女孩實在是哭的太慘,抱得太緊,埋著頭瑟瑟發抖的樣子,讓他對嚇她的事有些愧疚。
又或許是另一種他也講不清的感覺,瀰漫在他的心中,讓他自己都十分好奇。
他與這個膽小的女孩,是不是有過什麼關係?
“你沒事吧?”月祈夜問。
“?%……&%¥……”何落落想說卻說不清,乾脆先哭吧。
月祈夜不說話,也不動彈,僵直著身體,任憑她抱著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