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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婆羅鎮(九)

浴室之中,捏著手機的塔爾一時間有了打人的衝動。

“你當時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不是信誓旦旦的說事情都會處理好的嗎?為什麼還會有一個女孩中途跑掉?”

另一頭的杜桑比語氣無辜道,“我怎麼知道那個女孩是如何跑掉的?”

塔爾重重的“哼”出一口氣,他知道杜桑比不高興自己和他撇清關係,但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細節的時候,重要的是得把現在的事情處理好。

這起事件說起來其實也簡單。

就在前天傍晚時分,有三個來自德美陶瓷廠的年輕女工來到警署報案,說是她們在廠里長期受到其他男工人的欺凌,想向他們尋求幫助。

當時,負責記錄的老警員,在聽到一個女人哭哭啼啼的說出參與者中也有老闆“杜桑比”時,立即派人把事情告訴了他。

本來嘛,這種欺負女工的事情在工廠裡都是很常見的。

那些女人去廠裡打工,她們的身體除了幹活,剩下來的用處不就那麼些了嘛?

但他沒想到和自己一直有秘密合作關係的杜桑比,也捲進了這起事件中。

於是他派心腹手下,將那三個女人“請”進一間審訊室內,帶人好好“招待”了她們一頓,身體力行的告訴她們,生為弱者就不要想著反抗的道理。

在他們所在的這個省份,但凡是受到侵犯的女人來警署報案,由他們來再次“招待一番”這些女人,這已經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什麼?你說這種行為是對受害者的二次加害?

拜託,你以為這些女人為什麼會被人強暴侮辱?

還不是因為她們長得漂亮,身材好,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勾引男人的氣息嘛?

明明是她們非要來勾引男人的呀!

怎麼能怪男人們好心的去滿足她們的心願呢?

想想看,好女孩們都是待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從頭到腳都是裹得嚴嚴實實的,那些個拋頭露面出門打工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是好女孩?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你在街上看到一條漂亮的母狗,就會自然而然的想要騎上去,這能是男人的錯嗎?當然是母狗的錯!

塔爾將這些理論奉為圭臬,信以為然。

幾千年來,他們這些人早就練就了一雙識別好女人和壞女人的“火眼金睛”了,總之,這些年落到他們手裡的“壞女人”就沒有一個能逃走的。

塔爾在思考片刻後,詢問杜桑比道,“那個逃跑的賤民,會不會已經死在某條臭水溝裡了?”

杜桑比思索了一下道,“有可能,工廠排水管那片的亂葬崗,我的人還沒有去搜查過,她確實有可能躲在那裡。”

“那就派人去找,一定要找到她,然後把事情清理乾淨。”

屋頂之上,原本心中已然燒起熊熊怒火的鬱延,聽到這裡不得不強行壓制住自己的火氣。

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真的會衝下去直接捏死塔爾這種人渣!

虧他還是地方上的警長!虧他也能稱得上是“人”?

他在對待治上的底層百姓時,何曾將他們當人看過?!

無論是今天被人勒死吊在樹上的兩名女孩,還是至今仍瑟縮著躲在亂葬崗的下水管道里的拉娜,她們明明都還是花一樣的少女年紀!

這些女孩到底都做了什麼,以致於要被人這樣輪番糟蹋?

最底層的貧民們,那麼掙扎的想要活下去,她們只想靠自己的勞力掙一口飯吃、換一口水喝……她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就連活下去,對她們來說卻都成了奢望。

回想著自己這兩天在阿麗亞家,在鎮子上的種種所見所聞,鬱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然而那些早已蓄在眼眶之中的淚水,卻是忍不住的順著眼角往下滑。

短短几息過後,鬱延重新睜開了眼睛,她抬手擦了擦自己泛紅的雙眼,繼續聽著下方的說話聲。

這官商勾結的兩人在談完拉娜的事情後,又轉而談起了生意。

鬱延仔細聽著他們說起的貿易大單,商品能走什麼關係,拿多少回扣,掙多少錢,心裡隱約猜出在這兩人背後,似乎還存在著另一股更大的勢力。

從他們的談話內容判斷,塔爾和杜桑比所做的事情,似乎都是在為另一個大人物打工。

又過了一會兒工夫,兩人聊完事情後雙雙結束通話了電話。

這時躺在浴缸裡的塔爾,才發現洗澡水都涼了大半。

他不滿的嘟囔了幾句,旋即起身裹上浴巾走出浴室。

鬱延根據他的腳步聲,推斷對方是要回臥室,也是,他的房間裡還有嬌妻在等著他。

在塔爾離開浴室後不久,有女僕推門走進來打掃浴室的衛生。

接著嘩啦啦的水聲遮掩,鬱延離開了屋頂,然後順著她爬上來時挖出的牆壁,原路返回。

離開塔爾家的院子前,她清掃掉了自己留下來的腳印,從被拉開的鐵柵欄縫隙中鑽了出去。

這片被損毀的鐵柵欄正對著一顆松樹,她懶得替這家修補鐵欄杆,索性直接將幾根鐵桿首尾掰斷,用力將它們擰成一團扭曲的鐵線球,路上隨便將東西丟進了一處下水溝。

離開塔爾的住處後,鬱延沒有急著返回家中,而是又去了一趟杜桑比剛才提到的那片亂葬崗,那裡正是拉娜如今的藏身之所。

約莫半小時過後,鬱延成功的在一截小水管道里找到了拉娜。

後者隨著攜帶著她之前送過來的水和食物,此時正蜷縮在管道里睡覺。

聽到有人到來的聲音後,處於淺眠狀態中的她被立即驚醒。

“你是……拉麗?!”

醒來的拉娜,無比驚訝的看向那個站在管道入口處的人,但更令她驚訝的,是對方接下來所說出的話。

“是我,拉麗,拉娜,我來接你回家了。”

——

翌日,初陽拂曉,旭日東昇。

早上洗漱完畢,在路邊攤用過早餐的扎哈爾,早早的便來到警署上班。

一路上看到他的警員都向他打招呼,“長官早上好!”

“你們好!”扎哈爾禮貌而又謙和的回以微笑。

在邁進辦公大樓後,扎哈爾第一個去的地方便是法醫部。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裡面有人的扎哈爾,抬手敲了敲門。

“你好,我是案件偵查部的扎哈爾,我來取一份昨天的屍檢報告。”

不多時,裡面的人走過來開啟了房門。

來人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法醫,對方腦後隨意扎著馬尾辮,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有幾分憔悴,像是昨晚沒休息好。

她放扎哈爾進來後,轉身低著頭走到辦公桌邊整理起檔案。

“早上好。你要誰的屍檢報告?”

“卡娜和卡瑞的,就是昨天被發現在一棵樹下上吊而亡的那兩個女孩。”

扎哈爾沒有注意到,在他說出這話後,那位女法醫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只見後者急匆匆的扒開面前的檔案堆,從裡面拿出一個薄皮的資料夾,遞給了扎哈爾。

“喏,這就是你要的報告。”

“好的,謝謝。”

扎哈爾接過這份報告便看了起來。

他很快便看到,這兩名受害女孩的死亡時間與他估算的差不多,死亡時間大約在凌晨四點半到五點半之間。

兩名死者身上有多處外傷,其中致命傷來自頸部的勒痕,死因皆為窒息而死,這也足以說明,兩人是被吊死的。

接著,他繼續往下翻看,在看到“體內檢查狀態”的部分時,他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女法醫。

“你確定兩名受害者的私密部位,都沒有檢測出有異常?”

身為一名男性,他在看到那兩名受害者身上的傷痕時,本能的察覺到了異樣。

他懷疑那兩名女孩在死亡之前,都曾遭到過侵犯。

雖然本國在對待女性的問題上因為某些現象受到來自其他國家的質疑和批評,但無疑那些批評大都有據可循。

他很清楚,在這個國家,一個女人即使是走在路上或者去飯館裡吃飯,都有可能隨時被男人打暈拖走,然後被施暴、被拐賣甚至是被殺害。

以前他曾看到過一些說法,說女人其實是一種很膽小的動物,她們總是非常缺乏安全感,所以會習慣性的依附於體力強大或者擁有權勢的男人。

然而她們對社會的種種不安全感,恰恰同樣來自於男人。

面對扎哈爾的提問,女法醫沒有抬頭,她的目光仍停留在桌面上的檔案上。

前者看出了女法醫的表現有些異樣,上前走了幾步,來到辦公桌前。

“如果你知道事情的真相,請誠實的告訴我,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只有知道真正的屍檢情況,我才能為那兩名受害者討回公道。”

扎哈爾說這番話時的語氣十分誠懇。

女法醫聞言終於抬頭看了他一眼,可隨即又低下了頭。

身為法醫,她當然清楚那兩名女孩在死前遭受了怎樣的折磨,她們死後的身體就是活生生的證據。

可是同樣的案件,她已經處理過太多了。

來自上面長官的壓力,迫使她對真相緘默不言,違背良心交出一份份假的屍檢報告用以結案。

如果她不這樣做,下一個躺在屍檢臺上的人很可能就是她自己。

她也是人,她也怕死,一旦她出事了,沒人會站出來保護她,反而會有一群人迫不及待的等待接替她的位置。

想為死去的人討回公道,在這個地方,或許比登天還要難。

正當女法醫內心陷入天人交戰之際,門外忽然傳來兩記敲門聲。

屋內的兩人幾乎同時望向門口,只見穿著一身整齊警服的塔爾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外,他圓胖的臉上綻放出笑眯眯的神情。

“怎麼我一來,你們就不說話了啊?你們剛才都在聊些什麼呢?也能說給我聽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