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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車

四季更迭變化往來不息,又是一年新的春意盎然,又是一年新的雞飛狗跳。

是真的雞飛狗跳。

穆重瞅著在後院打起來的金烏和哮天犬,語氣都帶著一些遲疑。

“他們在幹嘛?”

老吳趁著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正樂呵呵鋪曬藥材,這才瞥眼過來,回答一句:“為了生存。”

穆重:“……”

穆重:?

老吳低頭,一副世外高人的深沉模樣:“就像我手裡的藥材,為了可以長大,一次次和野草爭奪陽光和雨露,一次次拼盡全力將根系往更深的土中扎去……”

穆重:“說人話。”

老吳難得的裝逼被打斷,嫌棄扒拉的開口:“他倆看上小貓的貓窩了,正在用決鬥的方式爭奪貓窩的所屬權。”

小貓現在的貓窩可不是穆重那個手殘搭出來的破爛鳥巢,而是秦無寒精心搭建的等比小屋子,其豪華程度堪比貓界的大別墅,給只有普通大床和普通狗窩的兩個小傢伙一個小小的奢靡震撼。

然後他們就為這貓窩打起來了。

聽完前因後果的穆重:“……”

難怪小雪會大清早衝去學校,還說要在那裡住宿兩星期,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老吳慢慢挑揀藥材,聲調隨著手上的動作起伏:“小貓第一次提前跑去學校,想來也是被他們兩個吵煩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兩個小傢伙也算是很厲害了。

穆重坐在老吳旁邊,幫著他挑揀藥材:“也不全是因為那個,小雪偷偷用零花錢買了小說,被他卷貓窩裡一起帶著去了。”

估計是嫌棄哮天犬和金烏打擾他看小說,所以才提前跑去學校裡躲個清靜,順便再看個過癮。

老吳挑眉:“你怎麼知道那小傢伙買小說的?”

家長偷看孩子日記?

“那倒沒有,”穆重的表情難得浮現出一絲不自然:“那幾本書上面有法術的痕跡,在進花店的一瞬間就被自動送到我房間了。”

之前為了保護花店,孫猴子給花店畫了一個大圈,穆重乾脆在這基礎上又加上一些陣法,只要是有負面影響的東西進了這個範圍就會被自動傳送到穆重開闢的隔離區。

要不是那幾本小說被施了法,穆重說不定還真發現不了。

穆重擦乾淨手,從兜裡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小冊子:“其他那幾本的法術抹去後就塞回他的貓窩了,只剩下這一本。”

老吳沒放在心上,隨口一問:“法術消不掉?”

穆重:“是本小黃書。”

“喔,是本……”老吳一愣,待到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手上劇烈一抖,已經挑揀好的藥材又啪一下掉回大筐裡。

穆重好心給他救回來一部分:“瞧瞧你,多大個人了,還這麼毛手毛腳的。”

又不是隻活了幾十歲的人,這都四位數的年紀了,怎麼還跟個封建古董似的一驚一乍。

老吳臉上新長出來的鬍子詭異地抽動兩下:“這是我的問題?那貓崽子才四歲出頭!按照妖怪的年齡來算,他甚至還是隻吃奶的小崽子!!”

你這個當家長才是有問題的那個!!

這孩子怎麼管的!!

怎麼可以給小孩子看那種東西!!!

穆重一臉無辜:“我這不是把書收過來了嘛?”

之前是穆重自顧不暇才疏忽了小傢伙的教育問題,他這會兒已經好很多了,再加上平日裡有秦無寒幫忙照看著,也能抽出時間彌補一下這方面的漏洞。

小貓的情況特殊,不能用尋常人的年齡去比較,該抓的教育也要跟上才行。

穆重還格外坦蕩地順手翻開一頁,滿臉都是平淡和習以為常。

“我們又不能遮遮掩掩提醒小雪一輩子,還不如提前把正規的知識教給他,還能防止他因為好奇走錯路,好奇心這種東西,堵不如疏,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道理。”

正是無知才會無畏,這和死亡一樣,都是尋常人諱莫如深不願多說的東西,但懂的人閉緊嘴巴,一無所知的孩童就只能憑靠自已跌跌撞撞地去了解,在這路途中難保不會遇到危險的事,亦或是被越來越複雜的雜亂資訊混淆認知。

穆重這麼說著,手卻突然抬起,淡青色的靈力頃刻間匯聚掌心,穩穩擋住一抹從書頁中彈出的霧粉色氣體。

他把那團氣體牢牢禁錮在手心,抬眼朝老吳挑眉:“比如這種危險的事。”

老吳:“……!”

老吳的手又是猛地一抖,差點把手裡脆弱的幹藥材掰成兩半。

從一本小黃書裡面出來的氣體,還是這種顏色,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能正大光明使的手段!

事實也確實如此。

老吳捏著細針在氣團上面戳啊戳,檢查一番後得出結論:“這東西要是被人吸入體內,會在極短的時間提升人的慾望和敏感程度,要是人在這種情況下情難自禁,一部分元陽精氣就會被抽走。”

至於被抽去哪裡,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幕後主使用來強大自身了。

老吳的手指摩挲著下巴剛長出來的鬍子尖尖:“除此之外就看不出其他問題,從這裡面蘊含的力量來看,抽取的元陽精氣還達不到害人的程度,就算是體弱的人也不會因少了那一絲精氣而出事。”

就這個量,別說是用來強大自身了,說不定收回去的力量還比不上人家施法消耗的力量。

這就好比是突然發現一個四處搶劫的人,仔細觀察卻發現對方每家每戶只搶了四五塊錢,一通忙碌後還沒人家天橋地下乞討賺的多,就很……迷惑。

老吳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有些猶豫地看向穆重,想要詢問一下對方的意見:“你怎麼看?”

本來還想認真商量一下的,誰知道穆重這傢伙已經半躺在椅子上打哈欠了,手裡依舊看著被翻開的顏色小書,半眯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

聽見老吳問他,穆重應了一聲,慢半拍地抬頭,卻又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哈欠:“……再等等看唄。”

雖說對方沒有直接出手傷人,但這麼大規模的施法,楊戩他們局子裡不可能無動於衷,想必現在已經在順藤摸瓜的路上了。

現在時代不同了,他們這邊要採取什麼程度的手段,多多少少還是得和楊戩那邊串列埠氣。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穆重還是給對方打了個電話過去。

“穆重?”

電話被接通的時候就響起巨大的風聲,顯然楊戩他們正在外面,人聲縹緲的轉了兩圈,顫顫巍巍的傳遞過來。

穆重估摸著他們在出外勤,言簡意賅:“市面上的書被人施法了,這事兒知道嗎?”

不等楊戩回答,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從電話裡傳出來,罵罵咧咧的芬芳詞彙隔著空間和風聲都能傳遞的如此清晰,可以想象對方的表情應該也很猙獰。

那是哪吒的罵聲,是名副其實的口吐蓮花。

穆重沉默兩秒,試探的猜測:“哪吒中招了?”

“靠!你怎麼……”

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炸起,就像哪吒那被踩了痛腳後炸起來的毛,可惜隔著電話,穆重見不到自家好哥們渾身冒火的樣子,不免有一絲絲遺憾。

楊戩估計是避到一邊,電話那頭的風聲小了,連同哪吒的跳腳聲也小了,只有楊戩那三眼仔同樣剋制不住的笑。

為了防止兄弟決裂,楊戩在哪吒面前都快憋死了,這會兒抽出空間來,他那幸災樂禍的嘴臉隔著電話都收不住,興致勃勃地跟穆重分享事情的原委。

哪吒最近帶著他媽一起刷苦情電視劇,刷著刷著就變成了一起看小說,殷夫人尤其喜歡那些古早狗血小說,還專門叮囑哪吒買幾本燒給她。

可惜哪吒戴著墨鏡大兜帽進了舊書店,還是倒黴地遇到了學校的學生,雙方在對視的瞬間都愣住了。

他手裡那幾本封面人物極具時代特色的小說更是顯眼,那瑪麗蘇一般的封面女人微微勾著嘴角,像極了看好戲的吃瓜群眾。

幾個小妖怪學生面帶疑惑,像是在努力辨認這個穿著可疑卻有些熟悉的大兜帽是誰,甚至還自以為不著痕跡的一點點往這邊挪動。

哪吒:“……”

哪吒拿著書就跑。

因為他的注意力都在那邊的學生身上,試圖逃離這尷尬場面的哪吒沒有注意到手裡的東西。

堆在最上面的那本狗血小說因為風浪被掀起幾頁,一團突然彈出的霧粉色氣團將哪吒的臉砸了個正著……

楊戩現在都記得對方滿身通紅掉他院子,還咬牙切齒要報警的樣子,感嘆他小子還挺能忍:“可惜了我給他的《荷花品種大全》,那小子看都不看,真是暴殄天物。”

那時候的哪吒一身春色,臉上的表情卻猙獰嚇人,身上的溫度同樣高到嚇人,楊戩怕這傢伙把他家新挖出來的池子蒸發了,就給他遞了一本書一包紙,想讓這傢伙自已處理一下。

誰知道哪吒沸騰成那樣不是那團氣體害的,而是他自已氣的,怒火硬生生把他兜裡的手機給燒炸了,在看到楊戩遞過來的書時,那蓮花形狀的三昧真火更是又上調幾個檔。

遠遠圍觀的哮天犬都被火焰波及,身上的毛毛硬是被燙成了捲毛。

回首那時的遭遇,楊戩到現在還是不忍地感嘆:“慘,真慘啊。”

穆重:“……”

你也是真作啊。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哪吒被人擺了一道,一連社死好幾次的他都要氣瘋了,作為報案人和編外戰力跟著楊戩查案,勢要在找到人之後把對方抽筋扒皮。

楊戩和人家一起行動的主要作用就是在最後關頭阻止一波,以防發飆的藕霸大人一把火把人給燒成灰,到時候他又要多寫三頁報告。

雙方把各自的訊息通了一遍,楊戩在整合的時候突然找出一個十分刁鑽的盲點。

楊戩:“這時候找我,難不成你也中招了?你那脆了吧唧的身子骨,受得住秦無寒的如狼似虎嗎?”

穆重:“……”

在旁邊聽全乎的老吳:“……”

趕巧這時候過來,也聽全乎的秦無寒:“……”

死寂,一片死寂,如同蕭瑟的風,忙碌的吹過卻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那邊的楊戩毫無覺察,甚至仍在輸出:“喲嚯,我還押韻了。”

何止押韻啊,簡直是二殺。

穆重歎為觀止,眼睜睜看著他家無寒從平靜逐漸複雜的臉部表情,表面十分淡然地中斷電話,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雖說他確實有那麼點意動和好奇,但無奈他家無寒的硬體不行,終究是隻能遐想一下。

算了,有些事,還是不要點明比較好。

秦無寒:“……”

雖然不知道穆重在想些什麼,但以他對這傢伙的瞭解,絕對又給自已扣黑鍋了!

楊戩他們的效率很高,穆重估摸著這兩天就會有結果,自已也不著急,由著秦無寒將自已抱回室內,結束這一天的曬太陽時光。

……

這次穆重預估錯了,楊戩的效率比他想象的還高,第二天凌晨就一個電話打過來。

“穆重!起床!過來幫忙。”

穆重任由秦無寒給自已穿衣服,騰出手來舉著手機:“說說你那邊的情況。”

楊戩這次又查案查了個通宵,聲音聽上去有點沙啞,但好在專業素質過硬,言簡意賅地講述他們查到的東西。

這次鋪天蓋地撒網施法的犯人是個合歡樹小妖,目的是什麼暫時還不知道,只查到人現在位於一家算不上正規的夜色酒吧裡,手裡還攥著不少人質。

穆重一直安靜聽著,聽到這裡突然皺眉,“人質?”

大範圍施法還在可控制範圍內,但對方若是挾持了人質,那事情的性質就嚴重了。

楊戩:“對,警員在調查中的時候發現,以那家酒吧為中心的人陸陸續續出現不正常的反應,包括但不限於鄰里間關係更加和睦,談戀愛結婚的人直接翻了三倍。”

穆重:“……”

穆重:??

這算哪門子人質?

楊戩也覺得離譜,但還是儘可能客觀地表述。

他們發現那個小妖后就已經秘密部署了,同時祝餘還去調查了附近的情況,然後他們就發現,每天都為了雞毛蒜皮吵架的夫妻突然和和美美,鄰里之間和諧自然……

甚至和諧過頭了,樓上樓下幾家幾戶的小年輕紛紛看對眼,不是一見鍾情光速戀愛,就是一拍即合,雙雙翻出戶口本衝進民政局。

男男女女的日常生活也是黏在一起蜜裡調油,讓踏進這片區域的單身草祝餘直呼眼睛疼,嗓子眼兒還噎得慌。

簡直是恐怖如斯!

雖說那些人暫時只是陷入熱戀的奇怪狀態,並沒出現其他問題,但這些明顯不正常的熱戀表現反而讓他們不敢擅自動手,因為拿不準對方是否還有其他後手,只是在利用這些和諧的表象麻痺人心。

在確定這些人的安全之前,警方會盡可能採取保守的抓捕措施。

穆重對具體情況有大致瞭解,“所以你想要我動手?”

對付植物類的妖怪,穆重這個木神確實是最佳的人選,嘴遁成功的機率都比其他人大一截。

以前要是遇到類似這種情況的事情,穆重都會先去勸說一波,看看能不能讓敵人原地感化放棄抵抗,要是實在不行,穆重才會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們放棄抵抗。

“確實有這種想法,”楊戩也不搞虛的:“你前幾天不是還說閒不住想幫忙嗎?活計這不就來了。”

秦無寒給人扣紐扣的動作一頓,緩緩低頭,“想幫忙?”

穆重:“……”

楊戩那邊還是渾然不覺,以為在和自已說話,自然而然就接過話:“對啊,不是說老吳已經批准穆重正常工作了嗎?只要偶爾注意一下就不會有大礙。”

秦無寒的眸光逐漸幽深,語氣也逐漸危險:“老吳說過?”

穆重:“…………”

光速結束通話暴擊隊友的電話,穆重臉上滿是平淡如水的垂死掙扎:“……說過的。”

秦無寒按住對方想要施法逃離的手,“什麼時候說的?”

穆重默默目移:“在我做夢的時候。”

秦無寒:“……”

真是好主觀的准許。

他沉聲嘆氣,到底是捨不得說這傢伙,千言萬語塞回肚子,最後也只給穆重裹上一條驅寒的圍巾。

……

楊戩電話裡說的是一個不正規的夜色酒吧,但實際上這地方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樣,至少環境衛生不錯,表面上和普通的酒吧沒什麼區別。

穆重他倆趕到的時候正好遇到商量好計策的楊戩和哪吒,還不等穆重說話,那倆傢伙就已經衝過來,齊齊往他身上一跳,然後瞬間消失。

再一看,楊戩變成一個狗狗形狀的耳釘吊在穆重的耳朵上,哪吒則是變成蓮藕的吊墜掛穆重的脖子上。

穆重:“……這就是你們的計劃?”

狗狗耳釘開口:“計劃就是跟著你混進去,然後隨機應變。”

穆重:“……”

穆重:“給我一個制定這種粗糙計劃的理由。”

蓮藕吊墜接話:“我倆的臉太有辨識度,施法變臉又容易打草驚蛇,不如讓你帶著我們進去。”

秦無寒:“……”

所以你們施法化形就不會打草驚蛇了?!

穆重也是一臉的欲言又止,但是他好歹和這幾個傢伙混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施法將這兩個傢伙的氣息掩蓋,抬腳就要往酒吧裡走。

剛走兩步就被拽住了……

穆重回頭,對上秦無寒不放心的表情,正要說些什麼,卻先看到面前青光一閃,然後面前的大青龍也原地消失,而他手腕上多了一個墨綠色的鐲子。

細細小小的一個鐲子並不顯眼,但若是仔細看去,就能看到宛若龍鱗的精緻紋路,要是再仔細一點,還能看到咬著尾巴的龍頭在輕輕動作。

“我也陪你進去。”

雖然楊戩和哪吒都在,但秦無寒還是不放心,一定要把穆重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穆重有些稀罕這副模樣的秦無寒,走的時候還在一個勁兒地摸摸,把這難得一見的小青龍從頭到尾擼了個遍。

叼著尾巴的秦無寒摸摸忍著物件的騷擾,最後終於忍無可忍:“你看著路!小心摔了!”

狗狗耳釘默默閉上眼睛:“工作時間,你倆注意一下影響。”

這兩天看的多了,他三隻眼睛都有些疼。

穆重聞言一頓,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兇猛搖頭,連帶著他耳朵上的楊戩一起瘋狂搖晃。

“我~靠~~穆重~~你嘔~你瘋~~嘔了~~~”

楊戩這會兒眼睛不疼了,但是頭暈,不僅暈,他還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懂穆重在發什麼瘋。

穆重冷哼一聲,不理會被自已暴擊的隊友,抬腳走向酒吧。

酒吧裡面,飽和度拉滿的燈光降低了眼睛起碼一般的可見度,不遠處的舞臺上有幾個人深情唱歌,幾個熱情的男男女女尖叫著調動眾人的氣氛,舞臺下人頭攢動,有人喝酒有人蹦迪,還有幾個縮在角落拒絕社交默默玩手機。

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問題。

穆重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走,不出意料地發現了問題。

這裡至少九成的人都中招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發生了詭異的變化,似乎在某一個瞬間和某人看對了眼,卻又在相互接觸的幾分鐘後相互放棄,各自奔赴下一個讓他們一見鍾情的有緣人。

就像是裝進一個箱子的球,彼此碰撞又很快分開,相互交錯卻又混亂不堪,每個人都帶著理智崩潰的瘋狂,卻又被那震耳欲聾的音樂和眼花繚亂的燈光掩蓋。

縮在角落的人有的偶爾皺眉抬頭,等待著他們的同行跳完舞一起離開,卻沒注意到自已正吸入微不可查的粉色氣體,心裡也時不時升起嘗試喝酒跳舞的念頭。

突然走進來的人漸漸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這本來是很少見的情況,因為沉迷酒精和音樂的人很少會把注意力放在遠處的陌生人身上。

但是穆重是個意外。

這次倒不是因為他的臉,而是因為秦大總管傾情贊助的帽子圍巾羽絨服。

酒吧裡的暖氣很足,薄衫長袖就已足夠,跳舞的人甚至還要再卸下幾件裝備,在這個所有人都清涼肆意的地方,突然冒出來一個全副武裝的臃腫麵包人,還是個不打算脫衣服摘裝備的臃腫麵包人,真的還容易吸引眾人的目光。

哪來的傻子?瞧瞧!

穆重坦然接受眾人不算友善的視線,依舊沒有脫裝備的打算,畢竟以他的估算,用不了幾分鐘就要離開,實在沒必要多這幾個步驟。

可能是這個進來的客人實在顯眼,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微笑著詢問穆重是否需要服務。

走近了才看清客人露出來的半張臉,清冷溫潤的眼睛微微垂下,額間的髮梢還沾著點溼潤的痕跡,像是沾上了寒夜的毛毛細雨,再加上那有些病白的面板,讓這裹著厚厚外套的人也顯露出幾分單薄。

像是剛剛出院的精英,像是大病初癒的富家子弟,獨獨不像是會來這種喧鬧地方的人。

服務員看著看著,漸漸就入了迷,一直在這裡工作的他自然也吸入了不少粉色氣體,只是職業素養讓他一直沒有在其他人面前失態,但這份堅持似乎在今天動搖了。

喜歡,好喜歡,怎麼會有這麼讓他心動的人……

服務員的眼睛深處漸漸浮現不尋常的紅色愛心,就連聲音都不受控制的放輕放緩,語調中帶上滿滿的渴望:“客人,我們這裡有幫忙拿外套的服務,我可以幫你取下帽子和圍巾。”

想觸碰,想被看到,好想……

穆重看向面前這個眼睛裡戳著倆大愛心的服務員,嘴角微抽,正打算直接施法把人弄暈,就見另一個服務員衝了過來。

“劉哥,老闆那邊找你。”

趕來的年輕人像是還沒進社會的小孩,身體瘦弱的他眼中卻沒有多少懵懂單純,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符合年紀的淡然。

被叫劉哥的服務員還不想放棄,“好,小念,我服務完這位客人就……”

“劉哥,”小念服務員按住對方蠢蠢欲動的肩膀,語氣和緩:“老闆想現在見到你,別讓他久等了。”

劉哥猛地一抖,像是突然驚醒似的,嘴裡喃喃:“對對,不能讓老闆久等。”

他說著就轉身快步離開,速度快的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他。

等人走遠,小念這才揚起他那稚嫩的臉龐,朝著穆重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沒想到再次見面會是這種場合啊,木神大人~”

他深深地看著穆重,眼中帶著真摯的欣喜:“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穆重看著面前的合歡樹妖,也挺意外:“祝餘說你在寺廟自閉,沒想到你下山了。”

是的,他是當年和祝餘一起跟在穆重院子裡修煉,後來在月老廟裡以原形宅了幾百年,直到最近才下山,結果一下山就闖禍的合歡樹妖,司小念。

是熟人就好辦了,穆重毫不避諱地從兜裡掏出警局特供銀鐲子,用“吃了嗎”的隨意語氣問道:“我給你拷上?”

司小念:“……”

他垂眼看向穆重,又緩緩抬頭,眼中流露出悲傷的笑容:“對不起啊木神大人,我這次不能聽你的……”

源源不斷的霧氣從司小念的身上湧出,包裹住他和穆重。

“不僅我不會走,木神大人暫時也不能離開,冒犯了大人,我以後定會回去請罪。”

穆重定定看著面前這變了許多的青年,沒有第一時間動作,倒是掛在他身上的三個傢伙蠢蠢欲動,三個裝飾隨著逐漸包裹完全的霧氣一閃一閃的發出微光。

穆重輕輕撓一下手裡的鐲子,安撫住躁動的小青龍:“小念能說一下這麼做的理由嗎?”

穆重感覺到層層熱意伴著霧氣縈繞在四周,這麼大量的合歡霧,換作一般人估計已經轉入春日頻道了,他都不知道自已在司小念心裡這麼能抗。

這算什麼?

崇拜心理?

看著木神大人沒有離開的念頭,司小念稍微放鬆一點,不再那麼緊繃,甚至乖乖回答對方的話。

他稍稍低頭:“我想救人……”

“救人?”穆重將目光移向一旁,像是在透過厚厚的霧看外面那些你儂我儂的虛假小情侶。

什麼人需要這麼個救法?

穆重心頭微動:“你要救的,不會是月老吧?”

司小念在穆重面前沒有隱藏想法,穆重一看這傢伙詫異的樣子就知道自已猜對了,只是他實在想不通,“月老不是好好的嗎?”

雖然他沒見到月老的面,但據孫猴子表示,月老前幾天還去給他家猴子猴孫們的表演打賞,老爺子吃得香睡得好,不像是需要救的樣子啊?

“他不好!”司小念急忙開口:“他是裝的!他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穆重:“……說說看。”

司小念這會兒就像是在外奔波時遇到了避風港家人,隨著傾訴欲湧現出來的還有一滴又一滴委屈的眼淚:“月老大人說過的,他說去月老廟的人越來越少,他也要和其他老朋友一起被人類遺忘了……”

當徹底失去人類的信仰,月老也會徹底消失。

司小念以前聽月老和他絮叨這些,這段時間尤其多,而且前兩天月老就沒再出現,他以為……

“我想救他,”司小念死死咬著嘴唇,艱難擠出幾聲嗚咽:“只要想在一起的戀人變多,只要有人再去月老廟上香,他就不會有事了。”

那是照顧他快一千年的家人,他不想月老就這麼消失!

穆重沉默兩秒:“要不……我帶你去見他?”

司小念一愣,反應過來穆重在說什麼,卻搖了搖頭,笑著給自已抹掉眼淚:“大人不用騙我,我心意已決。”

穆重:“……有沒有可能,我沒騙你。”

司小念堅決不信:“您以前騙犯人主動歸降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穆重:“……”

嘶,果然不能在小孩面前暴露太多,把人家孩子的信任都給暴露沒了。

眼看著司小念準備埋頭一直走到黑,穆重嘆口氣,放棄了嘴遁,猛然抬手向著對方襲去。

淡青色的靈氣匯聚成劍,眨眼間就砍到司小念面前,卻被對方空手接白刃擋住。

到底是熟人,對他家木神大人的手段還挺了解。

穆重也不意外,同樣熟練地抬起一隻手,擋下從側邊襲來的粉霧,只是出手的時候靈力有瞬間的凝滯,一不小心把整隻手都塞粉霧裡了。

穆重:“……”

意外猛吸一大口濃縮粉霧的秦無寒:“……”

不過還好,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失誤,穆重很快就調整回來,劍上的靈力一震把人震開,然後趁著司小念穩住身形的間隙靠近,手指在額頭屈起,一擊安神的腦瓜崩將人打暈。

搞定,收工!

後續的事情就交給楊戩他們了,穆重在走之前還讓哪吒去把月老抓來,可以提高他們這次破案的效率。

是的,穆重一聽司小念的話就知道這小孩被月老騙了,建立廟宇的神仙哪有那麼容易消失,月老頂多因為這些年人少事兒少導致少一些供奉,還有搶他供奉的財神救濟,怎麼可能出事兒?

人不在月老廟那是因為跑去看猴了。

真是的,老大不小了還哄騙人家千歲小樹妖。

……

穆重這次又熬夜了,精神有些不濟,正想讓秦無寒抱他回去,卻突然發現秦無寒從酒吧出來後就一直沒說過話。

穆重有些疑惑地轉頭:“無寒?”

一直跟在穆重身後的秦無寒有些遲鈍,過了幾秒才意識到穆重在叫他。

“嗯?”

只是一聲嗓子裡擠出來的回覆,穆重就意識到對方的狀態不對,伸手過去觸碰對方的臉,卻摸到一手的滾燙。

這次秦無寒的反應速度很快,在穆重碰到的瞬間就向後退去,一直緊閉的嘴巴總算被撬開,卻吐出熾熱滾燙的喘息。

“重……先別碰……”

他兀自後退兩步,似乎想要遠離,卻又被逐漸升騰的慾望挾制,大喘著氣站在原地,眼睛在黝黑人眼和燦金的龍瞳之間來回切換。

熱,好熱……

粉頭針對偶像的高濃度春色攻擊確實沒有傷到對方,卻讓某位秦大總管不幸中招。

和一直在防禦不露死角的穆重不同,沒來得及防備的秦無寒那是純靠身體素質硬抗,能不失體面的堅持到所有人離開已經是極限了,此時一接觸到穆重的體溫,那熱意更是不受控制的亂竄。

穆重很快就反應過來,伸手就要輸靈力幫秦無寒緩解,但那是司小念專門對神仙使用的法術,根本不是書裡夾著的稀釋版,用靈力不僅沒用,反而催生了那股無法抑制的火焰。

秦無寒拉過穆重的手腕,連呼吸都重了幾分,他的意識已經有模糊的趨勢,有幾個瞬間甚至懷疑這傢伙是故意的。

“嘶——”穆重也深吸口氣,不敢再亂碰,拉著秦無寒的袖子就帶著人飛速回家,準備回去找萬能的老吳。

可惜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穆重回家後並沒有找到老吳的身影,只撿到對方去深山挖藥材離開兩天的留言,以及不准他惹事兒的叮囑。

穆重:“……”

這次真不是他惹事兒,出事兒的是秦大總管啊!

客廳的植物們不少,開了靈智的那些傢伙緩緩伸展葉子和枝幹,一個個朝著他們這邊探頭探腦,雖然沒有臉,但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好奇。

穆重看向隱隱冒熱氣的秦無寒,覺得大總管的臉面不能在今天喪失,於是迅速拉著人回臥室。

一進到只有兩個人的空間,秦無寒緊繃的幾根筋總算是鬆了一根,突然緊緊抱住穆重,將頭埋在對方的頸肩。

“重……抱一下。”

秦無寒的聲音越發沙啞,他頭也不抬,試圖用穆重的氣味壓制住心頭的火,他知道這種火上澆油的做法不對,但是……放不開手。

壓抑了幾年的佔有慾和惡念似乎在這時候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只會焚燒他一人的火焰一個勁兒的炙烤,讓他連“鬆手”這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不想放手,想一直抱著……

他為什麼要放手?

秦無寒在穆重的脖子上蹭兩下,嗓間是慾求不滿的吞嚥聲,像是渴望泉水的沙漠旅人,手裡捧著始終不化水的冰口乾舌燥。

穆重被這席捲半身的熱意燙得手指微微蜷縮,又被對方的力道帶著後退放倒,砸在綿軟的大床上。

那把火似乎也燒到了穆重,頃刻間就把原本冰涼的被褥染熱,讓他也跟著呼吸不暢。

喘息聲和心跳聲在這安靜的房間是那麼的喧囂,如交響曲一般此起彼伏一陣後,甚至分不清哪一聲屬於自已,哪一聲屬於對方。

蔫巴巴的小樹苗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為了生機自發的努力成長,就算在無風無雨無陽光的環境依舊壯大了幾分。

但是不夠,成長需要雨露和營養,更需要適合的土質。

有些事情需要遏制,而制止的機會也是轉瞬即逝。

秦無寒的額頭滲出汗水,他艱難地找回理智,大喘著氣支撐起身體,一向冷靜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金色的獸瞳,其中寫滿了愛和渴望。

要離開……去衝冷水……不能……穆重還沒好……

秦無寒喘著氣,努力把自已從穆重的身上撕下來,很害怕自已一時不察傷了對方。

不能……不行……要忍住……

一隻偏涼的手伸來,拉住差點就成功離開的秦無寒。

穆重的臉也被熱氣蒸騰出了粉色,不再像月亮或是竹子,更像是盛放的花,讓投來注視的惡龍也嗅到那曇花一現的豔香。

“我可以……”穆重主動扒拉開自已身上的裝備,看向秦無寒的目光清潤又模糊:“老吳前幾天就……準了。”

秦無寒的獸瞳一縮,定定地看著眼前白中染粉的裡芯,喘氣聲越發粗重,像是繃緊鎖鏈忍到極致的野獸。

“我不想……傷到你……”野獸模仿著人言,艱難說出一句話。

“你不會,”穆重抬起自已沒有負擔的手臂,勾住對方的脖子,輕輕吻上對方的唇角:“輕點就不會有事,我們無寒一定能做到的。”

野獸用力回吻回去,沒再回答。

啪——

扯到極致的理智絲線終究還是斷裂了。

要照看好一棵樹困難卻也容易,按照先後順序來做就不會出錯,而首先要做的就是鬆土。

穆重的體力不行,這一項累人的活兒就落到了秦無寒的頭上,他也不多說,就算自已狀態不好也依舊用盡耐心去一點點疏鬆土質。

待到土質的狀態良好,就可以把樹移栽其中,這個過程需要他們一起配合,雖然有些艱難,但好在倆人很默契,有驚無險的挺過這一關。

至此倆人都滿頭大汗,畢竟頭一次做這種要相互配合的體力活兒,多多少少有些不適應和陌生。

“我來……”秦無寒見穆重有些疲憊,主動攬下後面的事情,不讓穆重再動。

於是後面澆水施肥的步驟都被他一手接了過去,動作間還時不時看向穆重,生怕自已一不小心就誤傷到對方。

植物吸水還需要時間,秦無寒熬過了最熱的勁兒,這會兒腦子清明瞭幾分,等了一會兒才進行下一個步驟。

穆重卻不行了,他擦去眼角的淚水:“你別幹杵著啊。”

跟被人按了暫停鍵似的,還一個勁兒盯著那土,真是……

秦無寒這才回神,聞言彎腰俯身,親了親穆重的耳朵。

“那我動作快點?”

穆重紅了臉撇開頭,“行。”

早結束,早休息。

後續的工作不算複雜,都是些簡單的體力活兒,只是要多久需要秦無寒自已估算,他頭一次種樹也沒有經驗,只能憑著本能和直覺判斷。

然後就被穆重說了。

穆重皺眉,在月光的沐浴中睜眼,眉尾帶著淡淡的不滿:“水澆多了。”

秦無寒的動作一頓,他低頭看去,沉思片刻後又看向穆重:“我想再種一棵。”

這次輪到穆重深吸一口氣,他張開紅潤的唇想說些什麼,卻又看到秦無寒身上沒有完全散去的粉色霧氣。

又困又累的穆重:“……”

他默默憋回嘴裡的話,倔強且堅強地改口:“行,行吧,就一次。”

秦無寒又親他一口,然後將整個人直接抱起,去其他地方尋找土地。

在人為的幫助下,樹苗久旱逢甘雨,第一次被妥帖照顧,尤其在雨後,更是和陽光交相輝映,出現了燦爛的彩虹。

雨過天晴,放眼望去,一片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