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雪最近有些不太正常。
白天不醒晚上不睡什麼的也就算了，他還把半夜跑酷的時間延長了整整四個小時，他們睡覺的時候就在四處撒潑，起床後依舊能看到他在旋轉跳躍，並附贈滿房屋的狼藉廢墟。
活像是被小偷搜刮了一番，每天幾乎都無處下腳。
穆重也不是沒讓小貓注意點，但據溫小雪表示，他自已也控制不住那股子從靈魂深處湧上來的躁動。
大多數時候他也是能控制住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一到半夜就嗨了，每次把那股子難受的勁兒發洩完後，再一睜眼就已經是一地狼藉了。
在這裡沒有鬼怪可以作祟，這種聽著就離譜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但奈何小傢伙說的時候眼睛一閃一閃的，圓溜溜的琥珀色貓貓眼裡寫滿了真誠。
小孩都這樣子了，他的兩個老父親也不好再說重話，只讓小貓每天和秦無寒一起把屋子收拾乾淨，這件事兒也就不了了之放下了。
但是溫小雪並沒有停止他那按捺不住的爪子……
秦無寒剛把一束外賣的花打包好，就感覺自已的褲腳被什麼東西勾住了。
低頭一看，果然是某隻黑色小貓在作妖，爪子和尖牙都用上了，完全把秦無寒的當做人形貓抓板，抱著勾絲的褲腿又啃又撓，沉浸且上頭。
秦無寒：“……”
他俯身把小貓崽子拎起來，疑惑地揉搓一番後才問道：“你這幾天怎麼回事兒？”
溫小雪本來要反抗的，但秦無寒由穆重親手教導的擼貓手法實在上頭，小貓咪根本經不住這種誘惑，沒兩下就開始哼哼唧唧由著對方擺弄。
“我也不知道喵~”溫小雪抱住秦無寒的大手，又開始不忘初心地啃啃咬咬，嘴裡含糊地回答：“穆重說沒有事，過兩天就好了喵。”
雖然他總感覺自已不像是沒有事兒的樣子，但既然穆重都說沒有事了，他也沒把自已這些明顯不正常的舉動放在心上。
該吃吃該喝喝，反正是一點都不著急。
秦無寒真誠感嘆：“你們爺倆倒是越來越像了。”
有種不顧人死活的隨性。
溫小雪抱著秦無寒的爪子啃啊啃，也不在意對方說的話，直到被自已的白尾巴抽了臉蛋子，這才突然一個猛回頭，喵嗚一聲跳了出去，原地旋轉著要咬自已的尾巴。
目睹全程的秦無寒：“……”
都這樣了……真的沒事嗎？
晚上，秦無寒帶著這個疑問抱住穆重，直至關燈了都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引得穆重好奇地伸手摸過來，手指輕輕點在他那蹙起的眉心。
“怎麼了？一副我們馬上就要破產然後睡大街的樣子。”
黑夜中本應看不清東西，但穆重的眼睛卻是明亮的，清泉一般的眸子中含著讓人安心的平靜。
和白天小貓的眼睛完全不同，卻有著相同的，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
秦無寒猶豫一下，還是把小貓的事兒又說了一遍：“我還是覺得不太放心小雪。”
且不說別的，光是小貓這迅速提高還不受控制的破壞慾就很不正常，一般的妖怪小崽子就算到了搗騰的青春期也不會一連好幾天把家拆成廢墟。
而且小貓不僅是精力旺盛攻擊性強，他還在逐漸減少睡眠的時間，今天更是隻睡了一個小時，現在還在外面興奮地自由奔跑。
隔音效果極佳的房間聽不到外面的動靜，但不難想象外面正在遭受怎樣的災難。
穆重倒是知道的多一些，所以並沒有太著急：“小雪現在開始長第三條尾巴了，精神亢奮是正常的，只是我沒想到他會這麼快長出第三尾。”
一般的貓妖可沒有溫小雪這麼離譜的成長速度，人家要幾百年才能實現的事情，溫小雪硬是在這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就搞定了，這期間反應大點也還算合理。
反正有穆重和秦無寒每天盯著，小貓不會有走火入魔暴走的可能。
……
秦無寒如今總攬花店的大小事宜，這幾天正好要去進貨塑膠花盆，天才剛亮就洗漱出門了，只留下穆重一個人窩在被窩裡呼呼大睡。
穆重現在每天可以睡到中午，到點被秦老闆娘帶著手把手穿衣洗漱，再次迴歸了生活不能自理的鹹魚生活。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穆重感覺自已的脖子癢癢的，一團小小的熱源擠進被窩，在他腦袋這裡四處動作，卻又因為始終找不到理想的位置，所以一直在亂動。
穆重迷迷糊糊地抬起胳膊，讓出一個小小的縫隙。
那團熱源一愣，立馬瞄準了方向湊過來，鑽進穆重的懷裡，總算是安生下來了。
等穆重察覺到不對勁並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一身睡衣已經粘滿了黑色貓毛，乍一看像是他自個兒禿頂了，抖落的每一根毛毛都帶著讓人心驚肉跳的輕柔。
穆重：“……”
他低頭看去，就見一坨巧克力小貓在自已懷裡睡得四仰八叉，那爪子還在無意識動著，像是在踩奶。
“你這傢伙，”穆重有些好笑，抬手在對方腦袋上揉了揉：“你不是不喜歡和我睡一張床嗎？”
怎麼這會兒粘上來了？
溫小雪剛被撿回來的時候貼著穆重睡過一段時間，直到後來他們搬來了這裡才徹底分開睡。
分開的主要原因是穆重身體不好，小貓半夜要是有什麼動靜容易影響他的睡眠質量。
當然，溫小雪不可能直說這麼肉麻的話，只能撅著小貓壺嘴表示，他要是再和穆重睡一起，就必須要天天洗粘上貓毛的被褥，最後以太麻煩推脫了和鏟屎官睡覺的機會。
再然後秦無寒來了，小貓就算偶爾生出想和鏟屎官一起睡的念頭，也只能半夜蹲在臥室門口幽幽地想著念著。
也只能想一下了。
畢竟是沒可能的事兒。
穆重這會兒倒是挺開心的，正要抱著他家貓兒子睡一個千載難逢的回籠覺，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
“穆重！！開個門穆重！！！”
楊戩那巨大的聲音驚飛了一群樹上休憩的小麻雀，給這悠閒寧靜的一天增添了那麼些聒噪的陰霾。
穆重也被這如有實質的吵鬧聲搞得耳朵疼，睡個回籠覺的美妙計劃也如同泡沫那般，頃刻間化為泡影。
他一聲嘆氣，正準備起床，卻被小貓抱住了胳膊。
低頭看去，就見仍在呼呼大睡的小黑貓貼著他的手臂，拱一下，貼貼，再拱一下。
雖然還沒有睡醒，但身體在下意識的朝穆重撒嬌。
穆重愣住，盯著小貓的眼睛微微閃爍，片刻後輕笑一聲，抱著黏糊的小傢伙起身去開門。
門外的楊戩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一見穆重出來就把東西塞人家手裡，著急忙慌地解釋緣由。
“我這兒有個不能帶狗的任務，局子現在又沒人能看住哮天，只能先把它送你這兒一段時間，你幫我看一下。”
穆重接過狗繩：“任務方面需要幫忙嗎？”
“不用，”楊戩隨口拒絕：“來的時候正巧遇到你家秦無寒，已經把他拐去幫忙了。”
愣是把花店的兩口子都用上了，可真有你的。
穆重點頭，也沒讓楊戩進門，帶著狗子就把人攆走了，雙方都是肉眼可見的熟練，顯然以前做過不少相互託付小孩的事兒。
小貓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已窩在一個自帶起伏的毛墊子上面，貓貓眼略帶疑惑地眨巴兩下，這才發現自已睡在一條大狗身上。
哮天犬一直在盯著小貓，這會兒看到他醒了，上去就是一頓從頭到尾的舔，硬是把乾淨清爽的小貓舔成溼漉漉的落湯貓。
落湯貓：“……”
“喵喵！！喵喵喵！！！”
盛怒的小貓猛然暴起，對著哮天犬的狗頭，上去就是一頓連環貓貓拳。
“喵嗷！！！”
雖然是母語，但還是能聽出來，罵的挺髒。
穆重聞聲趕來，見貓崽子正追著哮天犬滿客廳打，一大一小兩坨黑色都跑出殘影了，圍著客廳一圈又一圈的上躥下跳。
“醒了？”穆重放下手裡的東西，高聲招呼他們：“過來吃午飯了。”
這一聲呼喚的效果很是顯著，眨眼的功夫，一貓一狗已經躥到穆重的面前正襟危坐，一臉乖巧地搖著尾巴。
連小貓的尾巴也搖起來了。
穆重好笑，先把已經倒好的狗糧遞給哮天犬，這才給他家小貓開罐罐，還一次性開了三個口味。
“剛進貨的新口味，”穆重把罐罐連同貓糧一起推過去：“看看喜歡什麼口味，之後讓無寒給你多備點。”
小貓按照順序每個都嚐了點，每吃一個口味，貓貓眼就亮一分，最後竟是難以抉擇。
穆重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輕笑著伸手把貓糧拿走：“既然都喜歡，那今天就吃著三個吧，最後記得留著點肚子，下午還有貓條。”
小貓吃得頭也不抬，只來得及在吞嚥的間隙中含糊一聲作為回覆。
穆重蹲在一旁，看著這兩個小傢伙狼吞虎嚥，嘴角很輕的勾起又放下，眼中明明滅滅的閃爍著光彩，像是在目睹一些古今重合的畫面。
秦無寒被楊戩抓去當苦力了，一時半會兒估計回不來，穆重估摸著時間，猶豫了不到一秒，最後決定帶著一貓一狗出門遛彎。
但在出門前，穆重還要準備點東西。
“為什麼要戴這個喵？”溫小雪低頭，爪子輕輕撓一下脖子上的愛心形項圈，有些不太開心：“而且又和那隻傻狗的一樣。”
哮天犬脖子上掛著的是個愛心形的項圈，那是楊戩幾千年前就給他戴上的，因為對方實在喜歡，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換過。
穆重手上其實也有一個差不多的項圈，就是現在溫小雪脖子上的這個，只是可惜這些年一直收著，那愛心的表面多了一層怎麼的抹不去的斑駁痕跡。
“我改了一下，”穆重上手幫他調整大小：“你要用原形出門，戴上這個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還在裡面塞了陣法，要是找不著回來的路，往裡面注入靈力，無論在哪裡我都能趕過去。”
能看出來，穆重的手藝依舊不忍直視，就算只是簡單的改正項圈大小都十分艱難，調整了半天還是沒好到哪裡去，偏緊的項圈始終把小貓脖子上的一撮毛勒得翹起來，怎麼都壓不下去。
好在小貓和他的鏟屎官一樣，都不在意這種小細節，確定這項圈不會影響活動後就把這事兒拋之腦後，後腿一蹬就要往門外躥。
穆重把急不可耐的小貓撈回來，手在他的身後輕觸幾下，嘴裡不由得唸叨：“急什麼？小心一會兒摔著。”
滿腦子都是出門玩兒的小貓哪裡還聽得進去這些，等穆重再次把自已放下來，跟著哮天犬就歡呼地跑出門外，當真是一點都不留戀屋裡的穆重。
被拋之腦後的可憐鏟屎官也沒辦法，關上門慢悠悠地跟在他們身後，他現在好不容易才養到正常下地行走的程度，暫時還沒有獲得單獨出門的准許。
不過……穆重看向不遠處興奮奔跑的一貓一狗，眼睛流露出淺淺笑意。
就放縱這麼一次吧，難得他們這麼開心。
被施加了隱身法術的小貓和大狗也是難得出來玩兒，仗著沒有人能看到他們，從小巷一直遛到大街上，興致勃勃地竄來竄去。
小貓對著街邊的一家店喵喵叫：“喵？”
——這是什麼？
哮天犬在旁邊解釋：“那是新開的3D照片館，好像是一種比較新奇地拍照方式。”
“喵？”
——那個呢？
“那是今年剛開始施工的建築，聽說是打算搞一個象徵市容市貌的雕塑，但具體是什麼還不清楚。”
“喵喵？”
——什麼東西這麼香？
哮天犬偷偷咽一口口水：“那是徐記烤肉店，他們家的烤肉是老招牌了，白天也有好多客人來。”
楊戩帶哮天犬來吃過一次，從此他就對那家店念念不忘了。
“我們過去看看吧，”小貓也跟著咽口水，“就看看，下午還要和重一起吃飯呢，不能這會兒就把肚子塞滿了。”
雖然但是，某隻小貓並沒有意識到他們才吃完飯，就算有心也無力再塞下任何東西的事實。
傳說中的徐記烤肉店確實很出名，已經是遠近聞名的特色小吃了，網上也有不少關於這家店的測評，說是難得一見的物美價廉，吸引了一堆聞風而來的旅遊愛好者和放假大學生前來打卡。
等小貓他們趕過去的時候，這裡已經坐滿了人，店外也擺了老長的桌椅板凳，放眼過去堪稱人滿為患。
估計那些在大冬天喝冰啤酒的擼串達人們也想不到，有一貓一狗蹲在他們頭上的屋簷邊，盯著他們的烤肉串一個勁兒地咽口水。
溫小雪眼看著一個大漢一口炫完一串熱乎乎的烤肉，偷偷摸摸地咬自已的貓爪子：“你家楊戩好疼你啊，還帶你來吃這個。”
哮天犬沒小貓這麼矜持，那口水已經飛流直下三千尺了，“哪有哪有，也就那麼一次，還是你家木神好，還給你不重樣的罐罐。”
“那是因為我沒……”溫小雪突然頓住，皺著眉直起身來，鼻子還使勁兒抽動兩下：“傻狗，你有沒有聞到……”
哮天犬也站起來，嘴邊的口水被收了回去，他認真地仰頭嗅著：“很雜亂的動物氣息，不太明顯，但每樣都有一絲，還都集中在一起。”
但是野生流浪的動物那麼多，每個動物之間都有領地距離，怎麼可能都集中在一起？
溫小雪的琥珀色眼睛似乎在瞬息間閃爍了一下，他循著哮天犬的判斷方向望去，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一輛等紅路燈的大卡車上面。
那是一個妖怪開的車，上面還施了掩人耳目的法術。
透過法術看去，只見其中塞滿了上百隻擁擠在一起的貓犬！
“找到了喵！”
溫小雪腳下一蹬，朝著大卡車的方向就衝了過去，哮天犬緊隨其後，狂追一條街躥上大卡車的車頂，就這麼跟著車絲滑的出了城。
他們上來後才發現，整個大卡車都被施了法術，外面的人根本聽不到車裡嘈雜的聲音，也看不到車頂迎風蹲著的一貓一狗。
哮天犬偷偷往車邊上探頭一看，確定開車的傢伙暫時還沒有發現他們，一回頭就看見溫小雪在劃車頂。
被剪過的貓爪子算不上鋒利，但注入靈力後依舊削鐵如泥，很是輕鬆地就把這層厚鐵皮劃拉開一個足以鑽進一隻大狗的洞口。
也正是這個口子開了，他們才看清車裡面的情況——堆疊在一起幾乎沒有縫隙的鐵籠，每一個裡面都塞滿了動物。
將它們關起來的人似乎並沒有將這些動物看作活物，因為留給每一隻動物的活動空間都被壓縮到了極致，正常只能容納兩隻小貓的鐵籠硬是塞進了二十多隻貓。
有的小貓小狗身上還帶著項圈，它們是有家的孩子，此時卻被當作貨物，被運往只有金錢交易的屠宰場。
溫小雪深吸一口氣，“喪盡天良的東西！！”
怎麼可以壞成這樣！！！
哮天犬也憋著氣，但他好歹還是出過不少任務的狗，知道這種時候不能衝動，拉著小貓鑽進去，準備先把這些被抓的傢伙放出來。
“這車已經上高速公路了，我們不能把他們直接放下去，還是要見機行事。”
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野外，也就一些身強體壯的大狗還有一線生機，其他受傷的或者生病的，就算被送下車也沒有多少存活的可能性。
溫小雪點頭，一爪子把鐵籠撓得稀巴爛，高聲指揮驚慌的動物們：“受重傷的，不能動的，年紀小的通通後退，單獨在後方留守，其他能動能打的站出來，一會兒隨著我們殺出去！”
哮天犬輕咳一聲：“法治社會，還不到那種程度。”
溫小雪死死皺眉，臉上毫不掩飾對“法治社會”這四個大字的不耐煩，但他也知道事情的輕重，沒在這時候和哮天犬掰扯這些有的沒的，只是改了自已的說法。
“那就跟著我殺出去喵！！”
“喵喵！！”
“喵嗷！！！”
“汪汪！！”
有了從天而降的神貓領頭，這些被強行抓來的小傢伙們彷彿找到了主心骨，雖然它們現在依舊互相擠著壓著，但那氣勢已經完全變了，一個個哪怕灰頭土臉也要昂首挺胸，磨刀霍霍準備為自由和生存而戰。
哮天犬：“……”
他轉頭看向小貓：“我已經通知楊戩了，但是他們現在正忙著抓另一夥犯人，估計還要些時間，你可以先給木神報個信……”
“不行！”溫小雪出聲打斷他：“重現在身體不好，還不能大量使用靈力，不能告訴他！”
要是說了，那傢伙一定會趕來的，還是不惜一切代價的那種……
溫小雪看向車門的方向：“只是一窩幾百年的小妖怪而已，我們能搞定！用不著讓他擔心。”
哮天犬眨眨眼，想說你還只是個剛過四歲生日的小貓崽子，但看到對方那堅定的眼睛，這句沒有士氣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
傻狗默默活動自已的嘴巴，像是在做熱身運動。
小貓說的也沒錯，只是一窩活了幾百年的小妖怪，他們能解決。
在駕駛座上開車的是一隻成精的芻狗，作為他們那一窩芻狗群裡面長相最普通無害的一個，他擔了開車運貨的工作，負責把這一批貨物運到無人的山林裡。
長相不算兇狠的他實力也在群裡排行墊底，都到目的地了也沒有發現後面的貨物出了問題，一下車就大聲吆喝——
“貨送到了！快出來拿！”
幾個臉上有疤的兇惡漢子從破破爛爛還滿是血腥氣的茅草屋裡面走出來，其中有兩個手裡拿著剁骨的大砍刀，上面還滴著紅黑色血液。
一個臉上有兩道疤的芻狗妖走過來，“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這兩天條子太多了，”司機關上車門，走過來準備幫忙卸貨：“不知道他們又在幹什麼，大街上到處都是來回巡邏的，我們那邊不好下手，這次只能搞來這些。”
還因為那些天生比較敏銳的野貓野狗得到訊息提前避開，難度再一次加大，還是多偷了一些有主的貓狗，這才勉強湊夠要的數量。
兩道疤聞言也不太高興，但也知道他們盡力了，只能罵罵咧咧地開啟車門。
“該死的條子，我早晚啊啊啊——”
溫小雪早就守在門口蓄勢待發，一絲光洩進來的時候就伸出爪子了，一看到人就猛撲過去，一爪子撓在對方眼睛上。
芻狗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轉眼就被從車裡面湧出來的貓貓狗狗們淹沒了，除了反應比較快的那幾個，其他實力較弱的妖怪都被數不清的爪子和尖牙掩蓋其中，只落下淒厲的尖叫。
實力較強的幾個芻狗妖躲開後就要反擊，卻被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來的大狗撲倒，手裡凝聚出來的靈力團都來不及扔出來就被咬住手臂……然後被活生生咬斷。
“啊啊啊啊啊！！！”
“哪？！它在哪？啊啊啊！！！”
速度極快的大狗只在攻擊他們的瞬間顯露出身形，然後就如同閃現那般再次消失，伴隨著另一聲尖叫再次出現。
兩道疤的芻狗妖捂著自已瞎掉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面前對峙的小貓：“成精的妖怪……”
他任由鮮血從臉上湧出，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還沒斷奶的小貓崽子也敢來管你爺爺的好事！老子今天就要把你宰了煲湯！！”
溫小雪都賴得和他放狠話，衝上去就要再給他另一隻眼睛來一爪子。
黑色的小貓在奔跑的過程中分裂成無數個，飛速奔跑的他們在某一個瞬間彷彿完全隱身，唯一可見的只有那轉瞬即逝的白色，宛若山間鬼魅，一不留神就已站在人的身後。
可惜小貓和活了幾百歲的妖怪之間還是有些不小的實力差距，這一爪子下去沒能再戳掉對方另一隻眼睛，攻擊落在對方臉上，甚至算不上要害。
“嘖！”小貓一擊不中就迅速後空翻退後，某個瞬間對自已差了一截的爪子和少了一截的靈力很是不爽。
臉上再次多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兩道疤芻狗的眼神越發兇惡，但是落在小貓身上的視線似乎又多了些什麼。
“沒想到你這小貓崽子還有這般天賦……”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大笑：“好啊！好啊！我居然還能遇上這麼驚喜的事！！”
野貓野狗可沒有成精的小妖好吃，像這種年紀小根骨好的小妖怪更是又好吃又滋補，只是平時這種小傢伙都在人家正規學校裡被好好保護著，他就算有心想嚐嚐也沒那個膽子。
但是現在，這裡有一個落單的美味原材料！
這簡直是大自然的饋贈！！
溫小雪皺著眉，他很討厭那傢伙的眼神，同時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子不詳的預感。
小貓再次後退幾步，大喝一聲：“傻狗小心點！他們還有後手！！”
哮天犬的反應很快，在其他芻狗妖動手之前就把他們的雙手全部咬斷，正要衝過來幫小貓，卻突然聽到一陣詭異的鈴聲。
十分空靈陰森的聲音，帶著讓人頭皮發麻的震懾，硬生生讓哮天犬栽了跟頭，矯健的四肢頃刻間被洩去力氣，一下子就栽倒在地。
哮天犬還算好的，其他那些沒有靈力的小貓小狗在聽到那鈴聲的一瞬間就被震暈過去了，大片大片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
兩道疤的芻狗妖的身後飄出來一個小鈴鐺，他嗤笑一聲：“你們能被我這縛妖鈴降住，也算是三生有幸，可以死而無憾了。”
距離縛妖鈴最近的溫小雪受到的影響最大，雖然沒直接暈過去，卻也趴在地上無法起身，就連頭都抬不起來。
小貓咬牙怒罵：“你放屁喵！縛妖鈴明明是白帝少昊的東西！！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偷！！”
“喲~”兩道疤冷笑一聲：“小貓崽子知道的倒是挺多，但那又怎樣？到我手裡就是我的東西，你再怎麼罵都要只能匍匐在地上等死，最後活下去的還是我這個卑鄙無恥的小偷！”
他大笑著走到小貓面前，伸手就要扯著小貓崽子的尾巴把對方提起來，卻不想還沒碰到對方，就又被撓了一爪子。
“嘶——你個死貓！”
兩道疤看到自已掉了一根手指怒罵一聲，反手就用鈴鐺加大壓制的力度，卻沒想到小貓的反應比他還激烈。
“不許碰我！”
溫小雪的四肢被壓到土裡，他卻突然瘋了一般用力掙扎，一身的毛毛全部炸起來，縮小到極致的眼瞳裡面閃過血一般的紅光，嗓子眼裡更是發出一聲又一聲威脅的恐嚇嘶吼。
“不許碰！！”
他朝著對方死死齜牙：“不！許！碰！我！！”
兩道疤被這貓崽子突然露出的兇相嚇了一跳，然後臉上浮現狂喜：“這就是你的弱點吧！”
他再次朝著貓崽子的尾巴抓去，這次成功碰到了，但是剛碰到一縷炸起的毛毛，他就被那尾巴上突然出現的陣法狠狠抽了出去。
轟——
那本就岌岌可危的茅草屋徹底塌了，砸下來將那個已經不省人事的兩道疤徹底埋了，直接一秒入墳光速抬走。
“……”
這個結果有些過於突然，以至於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現場氛圍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沒有一個人有動作。
一片寂靜中，溫小雪總算是冷靜下來，有些遲鈍地看向那邊被草草解決的敵人，又緩緩看向自已的尾巴。
白色的尾巴尖尖輕輕翹起，在那黑白相接的地方，一個淡青色的陣法微光一閃，並在消失前把那炸起的毛毛順了順，像是在安撫小貓不要害怕。
溫小雪愣住，琥珀色的貓貓眼眨巴兩下，確定那是他所熟悉的靈力後，晶瑩的淚花突然就把他的視線模糊了。
哮天犬起身把其他那個還醒著的敵人全部撂翻，這才小跑到溫小雪的邊上，伸出舌頭給他舔毛以作安慰。
小貓這次乖乖坐著，沒有嫌棄大狗，而是抱著自已的尾巴悶悶不樂。
“傻狗，”小貓低著腦袋：“我想回去了喵……”
小貓的眼淚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我想重了喵。”
不知什麼時候，一隻微涼的大手覆在溫小雪的頭上，帶著他無比熟悉的氣息和力度，在小貓的腦袋上揉了一下又一下。
溫小雪差異抬頭，就見穆重半蹲在自已旁邊，臉上還掛著溫柔的笑意。
穆重沒有說話，而是朝著溫小雪伸手，擺出一個抱抱的姿態。
小貓短暫愣神，隨即喵嗚一聲就撲到對方懷裡，把自已的小貓腦袋埋在對方胸上，身體微微抽動。
穆重把偷偷掉眼淚的小貓又往懷裡塞了塞，另一隻手在對方頭上不停的揉著，安撫著：“下午的零食錯過了，我們晚上回去補上，好不好？”
“我們還買了徐記家的烤肉，回去還能吃熱乎的……”
帶著楊戩趕來的秦無寒也出現在他們身後，幽幽的目光在穆重和溫小雪身上來回打轉，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輕嘆一聲。
天知道他回去發現貓沒了人也沒了的時候有多慌張，要不是穆重及時打電話過來，天上估計又要多一條滿世界找人找貓的大青龍。
秦老父親忍不住唸叨：“下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
“咳咳，”穆重突然咳嗽兩聲，眼睛對著秦無寒眨巴兩下，硬是把對方後面的批評教育眨巴回去了。
“……”秦無寒默默改口：“回去我去找片護身龍鱗，鑽個眼兒給他戴上，下次可以更安全一些。”
穆重邊走邊笑：“你那龍鱗再扣下去就要沒了。”
一家三口就這麼有說有笑的走了，獨留楊戩他們留下收拾殘局。
哮天犬朝他們走掉的方向看去，又被楊戩叫了回來：“別看了，他們又不是警局的人，不用幹這些活兒。咱們羨慕不來，還是趕緊低頭忙吧。”
楊戩把一隻只暈倒的小貓小狗放到車上，又抽出手在他家狗子頭上搓一把：“不過這次你們大功了，下班回家帶你去吃烤串！”
哮天犬歡快應和：“汪！”
……
小貓估計也是累壞了，才走到半路，就窩在穆重的懷裡睡了過去，暖乎乎的小身子微微顫動，眼尾還帶著沒有拭去的淚水，把那毛毛都弄得髒兮兮的。
秦無寒開車將他們載回去，等紅綠燈的間隙抽空看兩眼小貓，又看看穆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穆重：“想問什麼？”
秦無寒垂下眼睛：“他怎麼了？”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溫小雪。
穆重的眼眸微微閃爍，正打算糊弄一下，就被秦無寒率先開口打斷施法。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秦無寒在綠燈的時候再次踩下油門，“小雪不喜歡出門，更不會讓你也跟著出門。”
溫小雪小時候吃過苦，除了上學和幫穆重送花打怪，其他時間都是宅在花店裡，就連跑酷都只侷限在屋裡和後院，從來不會拋下穆重，一隻貓出去撒歡。
其實還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比如小貓突然會害怕被人碰到尾巴；比如平時餐餐不落下貓糧的小貓突然迷上零食貓罐頭；比如小貓沒叫“穆重”而是叫“重”；比如穆重一直躲在暗處，對這次的麻煩採取了截然不同的處理方式……
破綻實在太多了，秦無寒想假裝看不見都難。
穆重輕聲嘆氣，手在小貓的腦袋上輕輕揉搓兩下，語氣頗為無奈：“壞心眼的傢伙，明明自已猜到了，還非要逼著我把話說明白，你這是在蓄意報復。”
不就是出門溜個彎嘛，至於嗎？
秦無寒：“……你才是在轉移話題。”
“就轉移了，怎樣！”穆重理直氣壯：“你還能堵我嘴親暈我不成！。”
秦無寒：“……”
這激將法未免也太明顯了。
穆重見對方不說話了，還以為對方被堵到無話可說，正要樂呵一下，就見秦無寒突然加速，整輛車直接上天，上升再下落，前後不過兩分鐘，他們就到家了。
穆重：“……”
秦無寒下車把穆重抱下來，明顯沉下去的聲音帶著讓人毛骨悚然的低啞。
“如你所願。”
穆重：“……”
穆重特麼的動都不敢動。
誰家好龍會因為這麼隨口一激直接閃現回家啊！
……
等穆重帶著滿身龍味兒滾回被窩，月亮已經高懸於天。
秦無寒把同樣下水涮了一遍的小貓塞進穆重懷裡。
穆重接住毛茸茸的小貓崽子，在被窩裡朝秦無寒疑惑眨眼。
秦無寒垂眸：“他應該是想和你一起睡的，機會這麼難得，就算我不說，你估計也會半夜去把他抱上床，還不如直接睡一窩。”
還免得穆重又半夜下床著涼。
穆重勾唇，一副很開心的樣子：“秦皇后深明大義，日後朕必定寵幸你！”
秦皇后嘴角微抽，給他把伸出來的脖子蓋好：“寵幸什麼的不著急，先攢著，到時候一塊兒還。”
燈光熄滅，穆重在一片黑暗中抱住小貓，手掌在對方的背上輕輕拍著，像是在安撫做噩夢的小孩。
睡著的小貓若有所感，伸著腦袋在穆重胳膊上輕蹭一下又一下。
穆重把小貓擁在懷裡，也慢慢閉上眼睛。
“晚安，小墨。”
……
在一片純白的空間之中，兩隻除了尾巴顏色，其他幾乎一模一樣的黑色小貓相對而坐。
有白尾巴的溫小雪看到對面睜眼還有些吃驚：“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純黑的溫墨緩緩地伸個懶腰：“消耗太多給累暈了。”
他又忍不住嘟囔：“你平時修煉的時候可不能偷懶啊，不然打架的時候老憋屈了。”
但凡這具身體的實力再強一些，他今天就不會給那個敵人掏法器反擊的機會！
溫小雪有些心虛地搖搖白尾巴：“我，我這不是在努力了嘛，等長出第三條尾巴我再努力修煉。”
溫墨又想起對方是四歲就開始長三尾的天才貓貓，便不再說什麼，一個躍身跳到溫小雪面前。
“那我現在就幫你把第三尾長出來。”
他說著就要用爪子去碰對方，卻被躲過去了。
溫小雪後退兩步，他有些猶豫：“你這就開始啊？要不再過幾天吧，你才在外面待了一天，還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沒見過呢。”
他有些著急的踱步：“而且，而且你還沒有和穆重好好告別呢，再待幾天多和他說說話也好啊。”
等他長出第三條尾巴，靈魂變得強大之後，溫墨這點殘留的靈魂意識就要徹底消失了。
溫小雪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他只知道自已的心情很亂，“我在這裡多待一陣子也沒問題的，你要不還是……”
一隻黑色貓爪拍了拍溫小雪的後背，他看過去，只見溫墨用一種格外認真的表情看著自已。
“我該走了，”溫墨在他面前低下頭：“我能有一天的時間就夠了，要是在奢求下去的話，就要捨不得了。”
他會捨不得這個新奇的世界，會捨不得溫暖的新家，會捨不得穆重……
雖然本來也捨不得。
溫墨用尾巴勾住對方：“我是他以前最喜歡的小貓，你是他現在最喜歡的小貓，我們的順序不能亂，我也不能和你搶他。”
就像穆重說的那樣，過去和現在的時間不能糾纏，不能錯亂，現在的穆重也只會屬於現在的溫小雪。
“所以你要好好修煉，要長出九尾，要變得更厲害……”
溫墨的身形在一點點變淡，連同他的聲音也在一點點變得空靈悠遠：“要能幫上他的忙，要保護好他，要不讓他擔心……”
“要做世界上最好的貓主子！”
隨著溫墨最後一聲落下，消失的貓貓徹底消失，化作點點星光飄到溫小雪的身上，帶著他的身體也開始發光。
待到光芒消散，溫小雪的第三條尾巴也成功長成，三條白色的尾巴在黑色小貓的身後輕輕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