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濁的洞房夜過得略有些忐忑。
抑制不住的,大腦飛速轉動著。
“蘇小姐,桉桉會不會跟我約法三章?做表面夫妻?”
“桉桉她,會不會跟我說自己心有所屬且無法在一起,隨意成個親?”
薛清濁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他蘇桉“開誠佈公”的溝通。
索性,端了酒杯,一飲而盡,給自己壯了壯膽,徑直坐到床邊,坐到蘇桉身旁。
眼看著蘇桉並無“訴衷腸”和“約法三章”的動作,反而眼含笑意的望向自己,薛清濁又低低地又叫了一聲,“桉桉……”
蘇桉雖上一世成過親,但當日一直提線木偶般,宋家眾多親友,尤其宋錦很多追捧他的讀書人,一個成親日鬧鬧騰騰到後半夜。
蘇桉見到的,就是一個醉酒的新郎,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照顧了自己的新郎官一整晚。到第二日,又因著元帕,匆匆完成了自己人生的重要環節。
今生,一切都不同了吧。
沒有八竿子打不著的親友,沒有糟心的鬧洞房,有的是自己選的夫婿,蘇家傾心操辦的婚宴。
蘇桉壓下羞澀,大著膽子看向自己選的夫君。
夫君,夫君。
“夫君”,蘇桉這般想著,也自覺叫出了聲。
薛清濁被這一聲柔軟的夫君狠狠戳中了。
桉桉她,叫自己夫君,當是真的認真對待這場婚事吧。
薛清濁並不認為自己是君子,可他是與蘇桉彼此約定了成婚的。既來之則安之,桉桉認可自己是“夫君”,那身為男子,自己也不應當在過多揣測。
既已締結兩姓之好,嘉禮天成,夫妻自當同心同德,互助精誠。
薛清濁在不真實的美好中,度過了自己的洞房花燭。
蘇桉也真實體驗了所謂夫妻的魚水之歡。原來,夫妻之事,並不都是疼痛與羞恥。
早起的兩人,四目相對,有些曖昧的羞瀰漫而來。
晴月晴嵐並一眾僕人候在門外。聽得裡面的動靜,晴月輕輕叩了門。
“進來!”薛清濁起身應了聲。
“姑爺!”晴月等向薛清濁見了禮,而後去服侍蘇桉洗漱、上妝。
薛清濁的小廝阿生也跟著晴月晴嵐一併進來,只將洗漱器具擺放好,立於一旁。他已跟著薛公子一段時間了,知道他萬事習慣自己動手,並不需服侍。
阿生是蘇家在婚前給薛清濁安排的其中一個小廝。蘇家送來了十人,薛清濁選了阿生。
阿生是蘇家軍一名百夫長的兒子,跟著老爹練過幾天拳腳功夫,也讀過書。
蘇家嫁了嫡長女給自己,薛清濁作為蘇家姑爺,自然不能孑然一人,有個小廝也正常。且人家是大大方方的連著僕從的過往、身契文書一併給了的。蘇家坦蕩,自己也不能小人之心。
蘇桉聽得眾人向薛清濁見禮,稱呼姑爺,心下覺得不妥。待洗漱裝扮完畢,安排晴月將府內所有下人集中到院內。
“夫君,可願與我一起?”
薛清濁聽到蘇桉的吩咐,想著府內下人自當是拜見主母的,桉桉是要掌家的,並未插言。忽聽得叫自己,無謂地應聲,“好,我與,桉桉一起。”
蘇桉知道,他還不太習慣,也可能是有些害羞,心內有些好笑。
這人,看著一副泰山崩而面不改的樣子,竟然這麼容易害羞。隨即想到昨夜帳內春光,自己也有些臉熱。
蘇桉與薛清濁坐在臺階椅子上,喝了口茶,受了院內一眾僕從的跪拜。
這些下人都是蘇家送來的,孃親親自選過的,人自然都是好的。只不過,自己是嫁人,不是招婿,還是需要說清楚。
“各位都是我孃親親選來的,夫君與我自是千萬個相信的,日後也必是倚重的。府中大喜,各位也勞累了,待會兒晴月姐姐準備著,府中所有人每人五兩賞錢。”
五兩銀子,不愧是國公府小姐,大手筆,眾人聽聞臉上帶出資訊。
五兩銀子,夠普通人家吃用半年了。薛清濁現在全身上下也沒有五兩,但他並不覺自卑或羞愧,出身不同決定了很多東西,蘇桉自小在國公府嬌寵長大,她本就該是高貴的,驕傲的。
“只一點所有人都給我記清楚了”,蘇桉站起身,望向院內,“這裡是薛府,沒什麼小姐、姑爺,只有老爺、夫人。這座宅子的主人,是你們的老爺,我的夫君,內院自然是我這個當家主母來掌家。若有人叫錯了,記錯了,那我薛府也容不下這等奴才,必是要發賣了。”
眾人聽得心驚,連忙跪下稱是。
晴月晴嵐並阿生也連忙跪於院內。
晴月知道,自家小姐這是給姑爺做臉。
這宅子是蘇家的,僕從是蘇家送來的,但這府邸的主人,是姑爺,不,是薛清濁,是他們的主子。
小姐長大了,會顧慮內宅這些彎彎繞繞,她也一直如幼時那般,會將自己珍惜的人放在心上,會體貼、體諒,也知道如何恩威並施震於內宅。
晴月並覺得自家小姐此舉會傷了自己這陪嫁大丫鬟的臉面,畢竟早上是她帶頭稱呼薛清濁姑爺的。
相反地,她看到自家小姐的所作所為,很開心。小姐有了珍視的人,也懂得維繫夫君體面,更重要的是,小姐身上一直有一股勁兒,是那種蓬勃向上的生機,她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自己重視什麼,守護什麼。
這樣真好啊。
孃親,您在天上看到了應當放心了吧?您一直掛念的小小姐,長大了。
再看薛清濁,他其實並不在意自己被下人稱呼“姑爺”還是“老爺”。他確實是蘇家的姑爺,住著蘇家的宅子,用著蘇家的下人。可桉桉此刻的行為,依然讓他心下感覺到異常的熨帖。
雖然早已接受自己成親了,有了妻子,有了家,但此刻,他的“美夢”更加真實了,他的妻子是真實且真切的。
看來,自己也要好生謀劃了。國公府嫡小姐的夫婿,若一直是個白身,那千嬌萬寵長大的妻子,日後見了那些官家女眷,豈不是時時處處都要行禮?
薛清濁,想入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