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穆嚴按慣例又來監督她喝藥。
池遊端起藥碗豪邁地一飲而盡，整張小臉都被苦得皺巴巴的像個話梅。
她馬上從床邊的小籃子裡撈起兩枚桃脯塞進嘴裡，兩邊腮幫子一邊一個，像在頰囊裡儲存糧食的倉鼠。
穆嚴奇道：“今日怎麼這麼乖？”
池遊擠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像小狗一樣巴巴問道：“師父，我們修仙界有沒有那種活動，就是，比如說，到其他宗門去參觀學習……？”
她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著。
穆嚴詫異地說道：“當然沒有了，每個宗門的地盤是何等機密重要的地方，那些劍坊，藥田，藏經閣，還有洞天福地，怎能讓其他宗門的人去搞什麼參觀學習？這種問題你也問得出來？”
池遊訕訕一笑。
穆嚴看出池遊的失望之意，又笑道：“你這丫頭，想法倒是不少，你是在玄靈門待厭了？”
池遊趕緊瘋狂搖頭：“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穆嚴看了池遊一眼，道：“既然沒有，那你問這個幹嘛？”
“我是好奇而已。”池遊打哈哈。
穆嚴搖搖頭：“你啊，有時看著成熟得不像你這個年紀，但終歸還是小孩子心性。
“我看你的傷，再喝些日子的藥也就好了，不如這樣，我教你煉器，磨磨你的性子。”
“煉器？！”
這突然的訊息砸得池遊有些迷糊。
雖說之前穆嚴是給了她幾本煉器的入門書籍，她也自己揣摩著控制火候，燒了個泥人，但她在煉器一途上的天賦並不像在劍道上一樣傑出，她還以為師父已經放棄在這方面培養她了呢。
“為師之前給過你書的，你可別說自己忘了。”穆嚴似笑非笑地道。
“沒有，徒兒怎麼敢忘！”池遊立刻從床頭的小櫃子底下拉出一個抽屜，將她和蕭容在朔州城買的小泥人獻寶一樣捧給穆嚴看。
池遊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夜空中兩顆最亮的星子：“師父你看，這是我燒的！”
穆嚴接過小泥人，端詳片刻，評價道：“這小孩有點醜。”
池遊立刻變了臉色：“……師父，我肋骨疼，您先回去吧。”
穆嚴哈哈大笑。
穆嚴道：“這小泥人燒得還不錯，很均勻，看來我給你的書你都認真看了的。如果未來，你想要成為頂尖的劍修，煉器也是你的必修課。”
“為什麼？”池遊問道。
“劍是劍修最好的夥伴，就等於是劍修的手，你能想象，自己的手是從路上隨便撿的嗎？”穆嚴說道，“一名修士在境界低時，可以隨意取用劍，因為此時他和劍的契合度要求並不高，只要劍本身的品質過關，就不影響使用。
“但當一名修士來到金丹期或以上時，他的劍，必須是有所感應的寶劍，或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劍。可是尋找到能夠有所感應的寶劍，是何等困難？”
池遊心中一動，想起了自己上輩子在青雲宗劍峰握住行雲時，那一股玄妙的連線和悸動。
穆嚴接著說道：“因此，為師希望你能懂一點煉器之道，最好的情況，是能夠從零開始打造一把契合你，屬於你的佩劍；最差，也要知道一把劍哪裡合適，哪裡不合適，應該怎樣修改，然後帶上它和你的心得去尋找煉器大師。”
池遊還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
可是，她憑劍修的本能，也知道穆嚴說的是對的。
她腦子轉了兩圈，問道：“那大宗門中，一定供養著煉器大師了？”
穆嚴搖頭道：“隨著靈氣枯竭，天地間已經少有富含靈氣的金屬材料，自然也就培養不出真正的煉器大師。據我所知，百年前神劍宗還供養著三位煉器大師，如今，就只剩一位了。”
“我也不指望你成為煉器大師，但是，只有懂煉器，才能真正懂你的劍。”
池遊狠狠點頭。
這時，穆嚴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有些狡詐的笑容：“煉器和煉丹是一樣的，在實際操作之前，要先熟悉理論。”
池遊頭皮一麻，心裡閃過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穆嚴從袖中掏出一大堆書。
有摺頁的，有線裝的，還有卷軸和竹簡。
這一幕怎麼似曾相識？
穆嚴如數家珍道：“這是煉器材料大全上冊，這是中冊和下冊，還有這些，這是《器經》第一冊，這是《器經》第二冊，這是《器經》第三冊……這個是德宣子的著作，這個是禪靈上人的筆記……正好，你在宗門裡多背些書，省得出去再受傷。”
池遊只覺得眼前一黑。
幾個月前，她還同情過阿文，沒想到今天，她也大難臨頭了。
……
次日一早，賀蘭文送了藥來，卻被池遊叫住。
“等等。”池遊有氣無力地說道，“先別走，我喝了藥和你一起去做早課。”
賀蘭文放下手中的藥碗，稀奇地看著池遊皺著臉將藥湯一飲而盡。
池遊放下藥碗，迅速往嘴裡塞了兩顆蜜餞，含著蜜餞含糊不清地說道：“肘吧。”
池遊身上有傷，賀蘭文幾近凡人，一女一男兩個小孩慢悠悠地走在去賀蘭越洞府的路上。
一路遇到的玄靈門弟子們，也頗為驚奇地與他們打招呼。
“師叔祖早，賀蘭師叔早。”
“嗯嗯，早。”池遊有氣無力道。
“早。”賀蘭文笑眯眯道。
來到賀蘭越洞府外，賀蘭文說道：“師叔，你先別出聲。”
說罷，他大聲地背起書來。
一炷香後，洞府內傳來賀蘭越的聲音：“小兔崽子，又這麼早來背書！”
無錯書吧賀蘭越蓬頭垢面，散著頭髮，穿著中衣從洞府內走出來，睡眼惺忪的樣子，顯然是剛起來。
賀蘭文笑眯眯道：“師父，該起床了。”
池遊無比震驚，敢情賀蘭文每天早上還要叫賀蘭越起床的。
賀蘭越這賴床的勁頭，哪有一點修仙者聞雞起舞的樣子！
賀蘭文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池遊，說道：“師叔，可以開始做早課了。”
池遊拿出自己的功課，站在賀蘭越洞府門口，大聲朗讀起來。
賀蘭越：這一天天的，真是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