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整個人都僵站在原地,好像被人從頭頂澆了一盆冰水。
冷的手指都在哆嗦。
沈知唸的耳朵一陣陣的嗡鳴。
她好像都已經聽不明白鍾良儀在說什麼了。
耳朵裡重複的都是鍾良儀說的,張昭容死了。
“張昭容娘娘……”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麼?”
“怎麼可能會死?”
“怎麼好端端的好死?”
“她怎麼了?”
“病了麼?”
“我怎麼不知道?”
“怎麼沒人告訴我?”
這一刻沈知唸的喉嚨裡似乎被人用沙石堵上了。
每說一句話都十分的艱難。
但是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突然就不磕巴了。
“她病了很久了。”
“她不願意讓你知道。”
“你自然是看不出來的。”
“她不像你在為了她到處求人。”
“皇宮裡的那些人,都是一樣的捧高踩低。”
“她清楚的。”
“你就算是再如何的求。”
“其實也求不到什麼。”
“平白的被人欺辱罷了。”
“她臨走的時候說。”
“她是真的很感激你。”
“在她最狼狽落魄的時候,遇到了你。”
“你盡心盡力的忙前忙後。”
“她也是都看在眼裡的。”
“可以在她最後的時候,能夠為你做一點什麼。”
“她很高興。”
鍾良儀將沈知唸的手裡還捧著的聖旨,推到了沈知唸的懷裡。
沈知念這次沒有在說拒絕的話。
她只是抱著聖旨,轉身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的門關上的那一剎那。
眼淚就不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張昭容什麼時候病的。
不知道張昭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一個人忍受了多久的病痛折磨。
也不知道張昭容是痛苦的情況下,選擇死亡。
她分明記得自己昨天離開冷宮去御膳房的時候。
張昭容還和平日裡一樣,衝著自己溫和的笑著,讓自己慢些呢。
怎麼人就這麼去了呢。
張昭容除夕夜裡去見皇帝的時候,換上了曾經的裝扮。
那是皇帝最喜歡看她穿戴的裝扮。
只是沉甸甸的衣服的和首飾,壓得她如此病弱的她透不過氣來。
看著銅鏡裡之中,她模糊的樣子。
有那麼片刻之間,她似乎覺著自己以前回到了以前。
只是如今的她,要更加的憔悴蒼老了。
“這樣就很好了。”
張昭容理了理鬢髮,笑著對鍾良儀說。
年三十的夜裡,天上飄著鵝毛大雪。
張昭容的動作緩慢,身體有些僵硬的踩著厚厚的雪,一步一步走著。
宮宴剛剛散去。
每個人都步履匆匆。
沒有人會注意到在雪中行走的人。
這其實張昭容此刻的裝扮,不仔細看來。
跟這些宮宴上的主子沒有什麼分別。
張昭容攏著身上穿著的那件,多年之前獵來的火狐狐裘。
儘可能的加快了腳步。
走到龍熙宮的門口時候。
殿門口守著的大太監來福,是陪著皇帝多年的人。
盯著張昭容看了半晌,認出來人。
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帶著幾分不確定的開口。
“是張昭容娘娘?”
“勞煩公公,幫妾身通稟。”
張昭容淡淡的應了一聲,然後就勉力笑了笑。
對於當年張昭容當年跟皇帝之間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所以看到這位主子來了。
自然是片刻都不敢怠慢。
“娘娘稍等片刻。”
“奴才這就是稟報。”
來福說著人已經一溜煙的進了大殿。
“娘娘,知道是您來了。”
“陛下很是歡喜。”
在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喜色。
張昭容往前走了幾步,到了來福面前,微微低頭福禮。
“謝謝公公了。”
而後這才慢慢的走入了昔日最是熟悉不過的龍熙宮。
從自請入了冷宮,到今天。
十個年頭了。
她不曾在見過那個人。
龍熙宮的一切如舊。
一樣的屏風,書畫。
就連遠山爐之內的薰香,都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
她的視線只是稍微在那些熟悉的物件上面流連。
就落在了斜躺在軟塌上的帝王身上。
無錯書吧大概是宴席吃上了多喝了幾杯。
這會帝王正在捏著眉心。
他怔然的看著面前的人。
“玲玉,最近朕總是時常會夢到過去的日子。”
說著帝王嘴唇都有些顫抖。
眼圈發紅,微微仰頭,看著面前一切如舊的佳人。
目光中滿是回憶。
“我總是夢到。”
“我們在北疆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們總是一起去打獵。”
“你身上總是一件火狐的披風。”
“朕記著的。”
“那會我們都還年少。”
“總是覺著我們的箭術天下第一。”
“總是想要自己獵一隻狐狸。”
“可是狐狸實在是狡猾啊。”
“朕好像從來沒有射中過。”
“你總是笑話朕不是去獵狐狸的。”
“而是去給狐狸送箭矢的。”
“還總是同朕說。”
“你會將狐狸獵來做狐裘。”
“時常嘲笑朕的馬術不行。”
皇帝無聲的笑著。
似乎真的透過眼前站著的人,回憶起了過往一樣。
“那個時候朕時常在想,你就是個無法無天的小傢伙。”
“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你真的射中了狐狸。”
皇帝的聲音中帶著悵然。
“那個時候是妾身不懂規矩。”
“冒犯了聖駕。”
張昭容從善如流。
“那個時候你心性純真。”
“小孩子性子罷了。”
“過去的事情,終究是朕對你不住。”
“這些年了。”
“朕一隻都記得的。”
“你這個寧折不彎的性子啊。”
“自請去了冷宮,一去十年啊。”
“你走了十年。”
“從未對朕低頭啊。”
皇帝站起來走到張昭容身邊,將人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陛下,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了。”
“發生就事發生了。”
張昭容看著面前已經比上次見面,老了許多的帝王,臉上是溫和的笑容。
這個笑容對皇帝來說是釋然,是和解。
皇帝聽到張昭容如此說,一把將人摟入了懷裡。
“是的,都過去了啊。”
皇帝的聲音很輕,很柔。
張昭容這次沒有拒絕皇帝的靠近。
只是將頭輕輕放在了皇帝的肩膀上。
眼底是濃到化不開的厭惡。
肚腹之中傳來一陣陣的撕心裂肺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