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我看到吳興安站在煙霧繚繞的遠處,讓我等他回來。
“吳興安!”
睜開眼我又躺回了原處,沒事,他不出來我可以等他出來,無論怎麼樣我都隨他一起。
皇上站在一旁,見我的樣子就知道我心中所想,吩咐赤腹衛搭建廬帳,清掃周圍後生起火堆。
“我陪你一起等。”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幾次來人稟報需要皇上回宮處理朝廷大事,都被他拒絕。
我的眼中也只有白天黑夜,時間過得極其漫長,又極其的短暫。
終於,石門開啟了,吳興安毫髮無損的走了出來。
“吳,吳興安!”
我頓時嚎啕大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吳興安沒有像往常一樣抱著安慰我,只是客氣的跟皇上道謝。
皇上瞥了我一眼,透出一股高深莫測之色。
“你沒事就好,宮中事多,我就先告辭了。”
皇上來到我的身邊,蹲下身微笑著說道:“看來你的命暫時保住了,往後自已多留心一下,別傻乎乎的就丟了小命。馬車留給你們,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皇上他們離去後,我伸手想要吳興安拉我起來,吳興安也並不理會徑直坐進了馬車裡。
我的右眼皮瘋狂的跳動起來,太不正常了,吳興安從來沒有對我如此冷淡過,莫不是他是別人易容的?真的的吳興安還留在裡面?
我疑惑的走進馬車,打算探一探虛實。
“吳興安,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留你幹什麼?”
吳興安靠在馬車上雙眼空洞的看著我,一言不發。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快告訴我呀?”
“吳興安!你怎麼了!”
見他的模樣,我更是忐忑不安,直接撲上去檢查起來,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我也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是吳興安,貨真價實的吳興安,可是,他為什麼變得如此陌生。
駕——
馬車移動了起來,我的心變得空落落的。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已,這樣的情況只是暫時的,很快那個溫暖熟悉的吳興安就會回來的。
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中,我們回到了神箭門,穿雲和藍兒急都快哭了,看到我們平安無事後這才放心。
面對大家的關心,吳興安沉默著轉身離開,默默回到了自已的房間。
“吳大哥怎麼了?怎麼不理我們?”
“是啊,少主怎麼怪怪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只告訴他們吳興安應該是太累了,等他休息好了就沒事了。
吃晚飯時,我在吳興安的門口轉了好幾圈他都沒有出來,我不敢進去索性坐下來不信他不出門。
“夫人,這是少主的飯菜,你送進去還是藍兒送進去啊?”
不字脫口而出,還是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趁早搞清楚我也早些安心。
“還是給我吧。”
推開門,昏暗的房間裡吳興安正坐在椅子上寫著什麼,可能是太入神了,我快靠近時他才反應過來,立刻把紙折起來放在袖口裡。
“寫什麼呢,飯不都吃了?”
“沒,沒什麼。”
我抑制住好奇心,把飯菜放在他的面前,讓他趕緊吃飯。
“你……”
“哦哦,我吃了剛吃過,嘿嘿。”
原以為吳興安想要關心一下我,沒想到他居然說讓我出去,我看著他沒辦法吃飯。
我的屁股剛離開椅子又坐了下去,我倒要看看他是在演戲還是真的性情大變!
“那就別吃,反正我是不會離開的。永遠在一起,你跟我約定好的我不會食言。”
“我只是想靜一靜。”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讓我委屈得嗓子眼堵得慌,眼眶酸澀得難受,他再多說一個字我肯定繃不住。
“唉……”
他垂下眼眸開始小口小口的吃飯,這是要視我為空氣了。
忍著如刀絞般的心痛,我咬牙拉住他的衣袖開始撕扯。
“你到底怎麼了!吳興安,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你說出來,咱們一起面對好不好?你不要對我冷冰冰的。”
“吳興安,咱們是歷經萬難才在一起的,你這樣我心裡真的很難受,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吳興安!”
剛才被疊起來的紙張掉在了地上,龍飛鳳舞的字裡行間只看清離別二字。
“離開?”
吳興安垂眸沉默,我的心頓時跌入冰窟,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
“你真的決定了?”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我早已疼痛到麻木。立刻轉身不敢看他,說了一句後會無期後,失魂落魄的跑了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腳下一滑跌到了一個土坑裡。我呆呆的看著天空,直到天空逐漸暗了下來,轟隆隆的雷聲由遠而近,豆大的雨點砸向我。
我才發現自已掉進了一個陷阱裡,四周都光滑無比啊,而我腿絲毫提不起力氣。
就這樣吧,這樣也好……
雨點越來越密,越來越急,很快的我耳朵已經被雨水淹住。
就在我慢慢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來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新月姐姐!”
“新月姐姐!你在哪!”
是穿雲,他的嗓子已經嘶啞,但他依舊大聲的呼喊著我,即使閉著眼睛還是擋不住我肆意的淚水。
忽然,穿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新月姐姐!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
穿雲立刻跳了下來,將我抗上肩膀帶離了這裡。回到神箭門,我還是不死心的詢問了吳興安。
“吳大哥,他,他走了。”
就在一瞬間,我的情緒崩潰再也無法冷靜,哭嚎聲自喉嚨爆發一聲接著一聲,彷彿受傷的野獸。
穿雲和銀子娘一直守在我陪著我,三天後我淚水流盡嗓子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我開始思考以後。
以後,我該怎麼一個人度過這漫長的歲月呢?
“新月姐姐,別傷心了,吳大哥他肯定有難言之隱。”
或許吧,只是我們之間還需要隱瞞嗎?就算是為了我好,我也不接受,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夜裡,我留下書信獨自離開了神箭門。去哪裡,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離吳興安,離南方越遠越好,最好此生再也不見。
出城門時,皇上正穿著常服站在一匹快馬前,負手而立靜靜的等待著我。
“一個人不免孤獨,不如讓我陪你浪跡天涯?”
我笑著搖頭,這一次我要了無牽掛的離去。
駕——
胯下的駿馬疾馳而去,皇上握住韁繩的手微微發抖,關節處已經變成白色。
最終,他還是尊重了我的選擇,鬆開了韁繩,久久站在原地不願離開。
我一路向著北方奔去,馬死了就買新的,即使夜晚也擋不住我的腳步,我不敢停下來,只要停下來我就會心痛如絞。
跑了七天七夜,我最終力竭暈倒在了山林深處。
“怎麼還不醒,怕不是死了吧,你去探探鼻吸。”
“我害怕,要去你去。”
“小姐就是太心善了,什麼阿貓阿狗的都帶回府中,也不怕這些髒兮兮的傢伙把髒病帶進來。”
“唉,有什麼辦法呢,反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老爺夫人都縱著小姐,咱們這些個做奴婢的又能說什麼。”
“那是自然,小姐只需要動動嘴髒活累活都讓咱們幹了,她輕輕鬆鬆得了一個良善的名號。”
“快別說了,越說越不成體統了。”
“你也別裝傻,那些帶回來的一半都消失在府中,誰知道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噓,有人來了。”
一陣釵環碰撞聲響起,淡淡的蘭花香飄到我的鼻尖上,溫潤的手掌輕輕撫上了我的額頭。
“怎麼還沒有醒?菊蕊,再去請大夫。”
“是,小姐。”
感覺到周圍安靜了下來,我才慢慢睜開眼睛。
“醒啦?”
入眼是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兒,正笑吟吟的看著我。
我莫名臉頰一紅,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你的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待你恢復如初,去留都由你。”
她說得真摯,讓我有如沐春風之感,剛才升起的疑慮已經盡數打消。
“如此,只能叨擾了。”
“不必客氣。”
隨後菊蕊帶來了大夫,把脈後給我開了藥方,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你怎麼臉皮這樣厚,快去打水!”
兩個木桶扔在我面前的地上,菊蕊正雙手叉腰一臉的不耐煩。
“真當自已是主子啦?還想讓我們伺候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快速幹活!”
她們的確沒有伺候我的義務,能被救醒我已經謝天謝地了。掙扎下床,我提起木桶詢問了水井的位置,咬牙向外走去。
“哼,算你識相,那十口水缸不挑滿不許吃晚飯!”
走到水井旁,我拿出銀針強行催發出一些力氣,彎腰開始打水。
我也算習武之人,打十缸水原本很容易,只是幾日不吃不喝又連日勞累,如今只是半桶水都讓我大汗淋漓。
眼看半桶水離我越來越近,我咬牙拉住井繩拼盡全力想把它拉出來,一陣頭暈目眩後,突然兩手無力……
“小心!”
一個福有磁性的聲音傳來,一隻強有力的手拉住了井繩。
側目我看到一個俊美的男子,他的眉眼跟救我的小姐有八九分的像。
拉上水桶後,男子轉頭看向我嘴唇輕啟,還未說話眼神剛落在我的身上就露出驚豔的眼神。
“你,你是何人?”
“我是小姐救回來的路人,恢復兩日就回離開。”
男子聽到離開二字,揚起的嘴角立刻落下,眉頭微微皺起。
“相逢即是有緣,姑娘何必著急離開。”
說罷,男子叫出幾個婢女,特意交代我是他的貴客必須盡心伺候,稍有差池立刻趕出府去。
“姑娘有任何事都可以來找我,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明日再來看望姑娘,”
說罷優雅行禮後,轉身離去。
“嘖,長得好看就是好哇,什麼都不用做男人都被迷得神魂顛倒的。”
“嘴上怎麼連個把門的都沒有,小心少爺納她為小妾,她報復你。”
“哼,小妾而已,比咱們又高貴了多少?再說了,少爺眼高於頂能不能瞧上她還兩說呢?”
我嘆了一口氣,回到房間後躺在床上發呆。
明天,明天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吃晚飯是,菊蕊扔給我一個乾硬的粗麵饅頭,饅頭上面佈滿了黴斑。
“我好像沒有得罪你?”
“哼!對,你沒有得罪我,但是我就是瞧你不順眼,你要是還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就去趁早離開。”
我冷笑一聲,扔下饅頭就要離開。
這時救我的小姐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就給了菊蕊兩個耳光。
“放肆!拖下去打出王府!”
我上前想要阻止,被小姐攔住,她扶著我躺下後,淚眼朦朧的看著我。
“我實話跟你說了吧,你得了絕症,只有三個月好活了,我跟哥哥都想讓你留在王府好好治病,說不定還有轉機。”
這話好似一擊重拳,猝不及防打得我分不清東西南北。稍稍回過神,我趕緊給自已把脈,一盞茶的功夫後我臉色慘白的倒在了床上。
真的,我真的只有三個月好活了……
兩世的畫面在我腦海中不斷的閃回,淚水也不受控制的流出,沒一會就打溼了枕頭。
枯坐了一夜後,我打算離開王府,然後找個風景如畫的地方自生自滅。
“你家小姐呢?”
“小姐一早就入宮了。”
“入宮?”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小姐是王府嫡女,入宮享受榮華富貴再正常不過了。”
晌午十分,噩耗傳來。
小姐,撞柱而亡了!
竹青告訴我,小姐一直愛慕皇上,僅一眼便非他不嫁,這次是王爺帶小姐入宮的,本以為她可以得償所願。
沒想到皇上斷然拒絕,就連小姐提出入宮當宮女侍奉左右都拒絕了。小姐一時羞憤,居然,居然做了傻事。
竹青什麼時候走的,我絲毫沒有察覺,站在假山旁艱難的消化著她的話。
“父親!一定要給妹妹報仇啊!皇上如此殘暴咱們就反了他又如何?”
“父親!朝中您的支持者重多,奮力一搏未必沒有勝算啊!”
“父親,當初您明明比他更得聖心,滿朝文武都篤定您才是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要不是他使詐,他……”
就在我以為對方不會回答時,一個決絕的“好”字震得我渾身一顫。
他是康王!當今皇上的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