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紅芳和你一塊出去找工作了?”鄧吉泰問女兒。
“嗯,俺倆說好了一塊去。”
“她爹找過我了,說不讓她去,你可千萬別再去找她了,她那個爹,咱惹不起。”
“那紅芳知道她爹不讓她去嗎?昨天晚上我跟她說的時候,她還高興的了不得呢!我要是不和她說明白了,她以後不得埋怨我,說我不叫她呀?”
“那你跟她說一聲也行,你就說她爹不讓她出去打工,你走的時候就不叫她了。這樣堵上她的嘴,她就沒話說了。”
“她爹也是的,出去見見世面多好啊!整天價窩在家裡有啥出息?”鄧愛華說。
“那是人家的家務事,咱管不著。你聽爹的,離這一家人遠點準沒錯。”
鄧愛華——
“妮— 妮,快起來了,再磨蹭就趕不上車了。”
“嗯!”聽到母親的叫聲,鄧愛華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坐起來穿好衣服,好歹劃拉了一把臉就跟在父親後面出了門。
父女倆一前一後的走著,鄧愛華時不時地向郭紅芳家的門口看,昨天晚上她去告訴郭紅芳說,自己今天要走,問她還去不去,郭紅芳說去,還說瞞著她爹今天偷偷走,可是,都到這時候了,她咋還沒動靜呢?
“不快點走,你在後邊磨蹭啥?早點到車站咱去等車,去晚了人家車可不等你。”鄧吉泰回過頭來對他閨女說。
“奧!”鄧愛華答應一聲,加快了腳步。
“你拿著這個大提兜子先坐上去。”鄧吉泰把腳踏車後座上裝著被褥的大提兜遞給鄧愛華說道。
“坐穩了哈,我可騎上了。”
“嗯,走吧!”鄧愛華朝著郭紅芳家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還是不見人影。
“昨天晚上說的好好的,今天咋沒動靜了呢?是沒睡醒,還是被她爹發現,把她關在家裡不讓她出門了?”
鄧愛華光顧著想心事了,她爹鄧吉泰囑咐完閨女後左腳蹬在車蹬子上,右腳踩著地用力一蹬,腳踏車向前溜出去一段路,他連續蹬了幾下然後,抬起腿在腳踏車前樑上偏過去,就這樣他穩穩地坐在了腳踏車上。
鄧吉泰和鄧愛華來到長途汽車站,買好票,乘務員說還不到發車時間,讓他們在候車室等著。
“爹,你回去吧!”
“打發你上了車我再回去。”鄧吉泰的口氣堅定的說。於是,父女倆就坐在候車室裡等著。
“我這裡還有三塊多零錢,你再拿上吧!”鄧吉泰在中山裝口袋裡,掏出皺皺巴巴的幾張人民幣說道。
“不用了,你留著花吧!我到了線毯廠就掙錢了,又不是光花不掙,這些夠了。”
“窮家富路,帶上吧!到了那裡自己多長個心眼,別人家說啥你就信啥。”
“嗯,爹你放心吧!我到了就給你寫信。”
“去往天津方面的乘客,請抓緊時間檢票上車了。”
倆人正說著話,聽到乘務員在檢票口喊檢票,鄧愛華站起身,提上被褥和裝著隨身物品的綠色帆布挎包,向檢票口走去,
“爹,你回去吧!”
“嗯,到了廠裡別忘了寫封信回來。”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不用掛牽著我。”
鄧愛華放好行李,剛在座位上坐好,就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愛華,愛華你在車上嗎?”
鄧愛華回頭一看,見郭紅芳氣喘吁吁的跑來了。
“你咋才來,我還尋思你不去了呢!”
“我去,咋不去呢!”
“你爹讓你去了嗎?”
“我偷著跑出來的,先別說這些了,你快給我錢,我先買票去。”
“你啥也沒帶嗎?”
“嗯,我怕吵醒俺爹,啥也沒敢拿。”
“你爹不讓你去,你就別去了唄,你這樣偷偷去了你爹不得埋怨我嗎?”
“哎呀!他埋怨你幹啥?是我自己願意去的,他不會埋怨你,先別說這些了,你先借給我二十塊錢讓我把票買了呀!”郭紅芳著急的說。
鄧愛華從帆布挎包裡,掏出她爹給她的錢,正要數錢,郭紅芳急火火的一把搶了過去,說道:
“我買完票再給你拿回來。”甩下一句話就跑去買票了。
“哎!總算是沒耽誤。這一路上把我急得呀!”郭紅芳摸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細汗說道。
“你被褥不帶,錢也沒有,到了廠裡咋辦?”鄧愛華問道
“到時候再說。”
“你就這麼偷偷走了,你爹孃不得到處找你呀!”
“沒事,剛才我在門外碰到你爹了,他還攔著我不讓我進來呢!我估計,他回去了肯定得跟我爹說去。”
“你可真行,一分錢也沒有就敢出遠門。”
“不是有你嗎?你有錢就肯定不會讓我餓著,對吧?”
“問題是,我帶的錢也不多呀!”
“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就放心吧!到時候會有辦法的。”看著郭紅芳滿不在乎的樣子,鄧愛華也是無語了。
長途車蝸牛一樣爬行了五個多小時,才到了天津市汽車總站。
下車後,鄧愛華拿出二哥給她的路線圖看了一下,上面說長途車到站後,她們還要換乘去塘沽的汽車,再在一個叫雙糖的地方下車,然後,步行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天津市興塘線毯廠。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他鄉,兩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抬著行李,在土馬路上步行。偶爾有過路的人,投來憐憫又好奇的目光。看的她倆很不好意思。
當她們好不容易走到興唐線毯廠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幸虧我沒帶行李,要是我再弄上兩個大提兜,咱倆不得累死呀!”郭紅芳喘著粗氣說道。
“你還有理了?你是功臣行了吧!”鄧愛華說。倆個人雖然累,但是,初次出門的新鮮感,讓她們的中樞神經系統一直處在亢奮狀態中。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累並快樂著。
折騰了一天,兩個人水米沒打牙,又累又餓的兩女孩子,一下子癱坐在門衛的長椅上。
“你們倆是哪裡人?誰介紹來的?”這時,門衛室裡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問道。
“俺們是山東惠民縣的,是廠裡的徐師傅介紹過來的。”
“那你們等一會吧!我去找徐師傅,讓他過來接你們。”年輕的門衛輕描淡寫的說完,就向工廠裡面走去了。
“鄧紅民的妹妹是吧?”隨著聲音,進來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他來到鄧愛華她倆面前問道。
“哎!是,我是他妹妹。您是徐師傅?”
“對,咱們進去吧!廠裡有宿舍,我領你們先去熟悉一下環境。”
鄧愛華和郭紅芳跟在徐師傅後面,走進了廠區。工廠的面積很大,他們繞過機器隆隆作響的織布車間,來到後面的一排宿舍前。
“你的行李呢?”徐師傅這才發現,她們倆只有一個行李包。
“我,我們倆睡一張床就行。”郭紅芳趕緊滿臉堆笑的答道。
“一個小單人床怎麼能睡兩個人?你還是儘快讓家裡人把行李給你寄過來吧!”
無錯書吧“行,徐師傅我知道了,等會我就給家裡寫信要被褥。”
“徐師傅,現在食堂還有飯嗎?”郭紅芳又問道。
“你們還沒吃晚上飯嗎?”
“俺倆一大早就趕車,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呢!”郭紅芳搶著說。
“那我領你們先去吃飯吧!”
“不用了,徐師傅,你告訴我哪裡有賣吃的,俺倆自己去買點墊吧墊吧就行了,就不麻煩你了。”鄧愛華趕緊說。
“你們出了大門左拐就是食堂,食堂旁邊就有好幾個小賣部,裡面賣的散泡麵很實惠。買回來抓一把放進飯盒裡,再倒上熱水泡著吃很好。”徐師傅說。
聽完徐師傅的介紹,鄧愛華說:“行,我們能找到,你先去忙吧!不耽誤您時間了。”
“那行,我還有一個線毯的圖樣沒完成,廠裡要的很急,我得去加個班。你們有啥事再去找我吧!”
“好,知道了。”
看到徐師傅走遠了,郭紅芳一把拉過鄧愛華問道:“你咋不讓他領咱們去吃飯啊?他領咱去,咱不就不用花錢了嗎?”
“我可不想欠人家太多人情。”
“你可真是的,你帶了多少錢啊?不算計著花,能撐到發工資嗎?”
“我就帶了六七十塊錢。”
“這麼少啊?那咱倆就是天天饅頭鹹菜,也不一定能堅持到發工資啊!”
“肯定啊!我這是一個人的伙食費,兩個人吃咋夠?”
“那你剛才還不—— 哎呀!算了,算了,徐師傅都走了,現在說啥也晚了。咱先顧眼前吧!等錢花完了再說。”說完,郭紅芳有點不耐煩的衝鄧愛華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