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清的眉頭揪了起來,好半天才說:“多則一年,少則兩個月。”
悲傷沒頂而來,她的日子竟然這樣少了。
能多過一天算一天吧,每一天都是賺來的。若不是趙雙注射的那支針,她早就死在秦國邊境的大草原上了。
說來還要感謝趙雙。
嬴政的脾氣越來越大,行事也越來越暴躁,雖然面對安南時他總是笑眯眯的,但是他的眼睛騙不了人。眸子面上灰濛濛的一層,夾雜著幾粒火星子。
安南偷偷想:難道是趙雙臨死前那一句“秦二世而亡”讓他心力交瘁?
她不敢直接和嬴政談論這個話題,唯有和馮清說話。在這裡,她最相信的人,除了嬴政,就是馮清。
她抽搐著預言:“馮太醫,你剔透至此,認為他會用田蓉的話折磨自己嗎?”
誰知馮清竟搖了搖頭:“誰是田蓉?”
“齊國公主田蓉啊,他彼時的正妃。”
馮清先是被逗笑了,緊接著笑容僵在臉上:“你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連記憶也發生了錯亂。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一個叫田蓉的人。”
安南這才恍然,趙雙恢復了歷史的軌跡,歷史自然不會記錄她這個現代人,所有趙雙存在過的痕跡,通通消失了。可是自己呢,自己也是現代人,到時候又該如何抹去?
嬴政他現在憂心忡忡,又是所為何事?
這一日,嬴政眼裡的火星子終於迸發,燒成一把急怒的大火。他狂躁不堪,在殿外摔東西。
他一向剋制得很好,這一次卻失了態。
安南躲在屏風後,偷聽到大臣的彙報:“那徐福跑了,再也不回來了。”
她終於知道嬴政的憂愁與怒火從何而來。徐福的罪孽,並不是欺君那麼簡單,他毀掉的,是嬴政的希冀。
對愛情、對生命的希冀。
他失去了一個君王的氣度,歇斯底里地咆哮著:“還剩一個月,只剩一個月了!一個月內,若是煉製不出長生丹,朕要你們人頭落地!”
他更加緊鑼密佈地在民間搜尋秘方,一批批的術士源源不斷地被招進皇宮。每天下了朝,他就召集術士們開會,一開就是好幾個小時。
一切都沿著歷史的軌跡行進,長生藥終將證明是一場騙局。只是史書上並沒有記載,秦始皇尋求長生,是為了一個女人。歷史學家都說,秦始皇是一個暴君。
安南的心好疼。
她沒有阻止嬴政尋找長生藥的腳步,她知道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撼動歷史的車輪。
更何況這是嬴政的情感寄託,若是對沒有長生藥的期待,他的靈魂將變成一口枯井。
偏偏在這個時候,南越發生動亂。
大將王翦已經老去,他的兒子王賁和蒙恬一起在北邊打匈奴。
朝中大臣紛紛上書,要皇帝御駕親征。
若是能攻下南越,就能擴大秦國的版圖。
這是臣子們希望的,更是埋藏在嬴政心裡的一根弦。
現在,這根弦被撥動了。這是上蒼賜予的大禮,任何一個帝王都無法不動心。
如此大好機會,嬴政卻始終沒有答應臣子們的請求。
一道道奏章送上來,痛斥妖女惑主。還有許多大臣聯合起來,長跪殿外請求皇上出征。
他頂著巨大的壓力,卻不與安南說。然而到底紙包不住火,後宮的那些女人們想方設法把訊息送進了安南的耳朵。
她喝退來說是非的小宮女,剪下一段燒枯了的燭芯:“阿政,你這是何苦?”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輾轉反側。她睡不著,嬴政也便睡不著。
她在想勸他的理由,可思來想去,始終想不出好辦法,正懊喪間,猛然想起征服南越是歷史事實。既然如此,自己還瞎琢磨個什麼勁兒呢?歷史早已將一切安排好,有什麼可操心的。
想通了這一點後,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她睡得很熟,還做了個甜甜的夢。夢裡,她生了個孩子,眼睛不大,眉毛卻很英挺,像嬴政;嘴唇有些微厚,嘟起來的時候撅成一朵花,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