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只有我門清,初中的時候,對學習之外的任何事都不感興趣的蘭亭序偷偷報了手語班,從那一時我就知道她也是喜歡陶冶的,但我沒有對陶冶說過這事,說實話連我都感動,我何必說了讓他也感動?
唉,我這卑微的小算盤!不是不信任我老公,而是蘭亭序,確實太強了,要是再漂亮一點,就無敵了!
好在女大十八變她還是沒變得比我漂亮,身材也還是梨形。雖然這麼想卑鄙,但我也只能在外貌上自我安慰了。
“對了,你現在在幹嘛?”最害怕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問我,眼底雖無挑釁,但也絕不是關懷。
“我在做自媒體,就是……那種……”
唉,真尷尬,怎麼啟齒呢?就差被封殺的那種小網紅嗎?
我老公突然插話:“就是那種教別人變美麗的。”
他用手語,表達有限,但是臉上的溫柔和驕傲是不需要語言表達的。
我隱約察覺到蘭亭序的眼神黯淡了一秒。姑且用愛而不得來形容吧,哼。
突然覺得她很可憐,因為她那麼優秀,還那麼高傲,眾星捧月,目下無塵,卻還要吃愛情的苦……想想都覺得——
真爽哈哈哈哈哈哈!
好歹讓我揚眉吐氣了一回,小時候她事事都要拿來對我炫耀,不鼓掌就說我是嫉妒,明知是PUA我還使勁鼓,因為被她說中了,確實嫉妒。
“陶冶呢?”她終於出手了,看向我老公。
我老公看向我,我替他回答了:“他博士剛讀完還沒幾年,現在在協和醫院做醫生,可厲害了。”
雖然很驕傲,但並非炫耀。不管我多討厭蘭亭序,她多討厭我,但有一點是相通的,都希望陶冶更好,因為生理上的缺陷,他的每一步,都比別人要難十倍。
“那你現在幹什麼呢?”
我早好奇她在從事什麼,嫉妒歸嫉妒,但不得不承認,她這輩子,除了不會要飯和打扮,我覺得啥都能做到出類拔萃。
蘭亭序遞過來一張名片,依然是高高的頭顱,厚厚的驕傲,我看得眼花繚亂,上面的抬頭太多,但是最扎眼的還是“旅美作家”。
心好像被什麼東西輕微地刺了一下。
為啥會有刺痛感呢?因為我爸和她媽是一個高校的教授,我爸教的是中文系,她媽教的是數學系,可中文系教授的閨女卻連中專都沒畢業,數學系教授的閨女卻成了作家,這叫什麼事?
她走了,我還是死死盯著那幾個字不放,風從河面吹來,刮落了那張名片。
“快,老四,翻牆去查查她寫過什麼小說。”我來了興致,非看不可。
老公低頭尋找方才的名片,他忘記她叫什麼了,無從查起。
上面寫著的是中文名字,老公搖了搖頭,他表示有筆名才好查。
“開什麼玩笑,她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字,怎麼可能會改,肯定用的是原名。”
真是的,她媽明明是教數學的,為什麼就能給她起個那麼好聽的名字,我那個爸好歹是中文系教授,怎麼跟隨手撿了個一樣,姜甜甛,聽起來跟小名似的,一點不深刻。
老公輸入她原名的漢語拼音竟然真搜到了!
真是服了,不過才三十啷噹歲,當老闆就算了,怎麼還出了7部長篇小說?不睡覺不吃飯不擼妝不拍照的嗎?
挑了字數最少的那本,也是處女作,卻發現全英文,根本看不懂。
肯定是還不夠火,才沒有中文翻譯版本,我嫌棄地丟給陶冶:“崇洋媚外,漢語還寫不上來她,秀。”
老公點點頭,噗嗤一笑,問我:“你是不是嫉妒剛才那個人?”
剛才那個人?哈哈哈想到蘭亭序念念不忘他,他卻從來沒記得過她,真是得意!
“我嫉妒她?她嫉妒我才對!”
“她嫉妒你什麼呢?”老公當真了,問我。
“嫉妒我比她漂亮嘍。”我撲撲引以為豪的俏臉蛋,轉移話題,“這小說,你看看去,找找有什麼大漏洞!”
沒錯,我可不是虔誠地拜讀,更不是欣賞的態度,就是雞蛋裡挑骨頭。
老公聚精會神看去,我在一旁打瞌睡,他提議打道回府,但我迷迷糊糊直搖頭。
雖然這地方熱得我妝都化了,魚也沒釣到一條,還被蚊子咬了滿身的大包,可我還是很喜歡的。以前我們小區,也有一個超級大的泡桐樹,老公喜歡在樹下看書,我喜歡爬樹上看他。
(至於那個蘭亭序,偶爾會在她家落地窗前偷窺我們。)
待在泡桐樹下,我就可以暫時忘卻成年人的不開心。
我枕在老公的腿上,偷偷睜開眼睛看他,他專心致志看書,沒有察覺。
他本來是穿著長袖的,擔心蚊子逮住我一個人咬,就把胳膊給露了出來。
“老四,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的神態好像一點都沒有改變誒,溫和,平靜,良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想起初見時候的場景,可他聽不見我的話,只是好奇地看著我的眼睛,試圖感受我在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呀。”我愜意地閉上眼睛,做了一個手語。
我想他應該也做了同樣的手勢,但我沒有睜眼去看,依然閉緊雙眼,只是憑感覺判斷他的舉動。
一朵桐花落在的臉上,我輕輕地搖晃腦袋,把桐花還給大地。
滴滴,又來資訊了,想都不用想,又是那群眾志成城的噴子想法設法圍攻我。
我摸過手機,反手丟進了遠方的河流,那些汙言穢語瞬間無影無蹤。
“老四,咱們去一個沒有網路的世界,嗯……種地好不好?”
無錯書吧老公點點頭,他這個人啊,沒一點主見,不管我說什麼,都會好好好,嗯嗯嗯。
幸虧,我沒有想吃屎的癖好哦。
我咯咯地笑出聲來,突然覺得心無掛礙,眼皮是真得沉重得睜不開了,於是耳畔的蟲鳴聲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