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蝴蝶
嶽洛臨放下手機, 有些頭疼的看向這位封家的美麗哭包。她不怎麼會閒聊，更不懂如何照顧別人的心理感受，對封悅葉這種柔軟敏[gǎn]的人, 她一直有些發怵, 生怕被她們的眼淚攻擊。
不過不回答也是不禮貌的, 嶽洛臨試圖讚美封悅葉：“你的手段出乎意料，挺有意思。”
嶽洛臨的語氣太過冷淡，讓封悅葉不懂這是不是諷刺：“那你會告發我麼？”
“不一定, ”嶽洛臨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半開玩笑道，“但你有把柄在我手裡了，以後注意點。”
“我一直都很注意的。”封悅葉連忙點頭。
氣氛恢復了沉默, 嶽總也沒回宴會廳的意思，封悅葉有點尷尬：“你不進去嗎？”
嶽洛臨微微挑了一下眉：“這場社交對我沒用。”
夜空下, 嶽總微微笑了一下，看向封悅葉，她眼中沒什麼溫情，這刀鋒般的銳利和冰冷，卻叫封悅葉無端感覺安全。
明明她和宴會里的那些人一樣, 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 唯利是圖, 可封悅葉就是看嶽洛臨更順眼。
也許是因為宴會廳裡的人總把她當好欺負的中年老公主，戴著虛情假意的面具來騙取她的真心。嶽洛臨不會, 她靠硬實力走到今天，不屑於用這些手段。
封悅葉沒被嶽洛臨的冷漠嚇到，嶽洛臨能每句話都回答她，就是嶽洛臨能給的最大的熱情，封悅葉還挺感動的：“那如果陳思睿有一天對你沒用了，你會拋棄他麼？”
封悅葉的嘴角抽了抽，不愧是嶽總，什麼時候都想著要操控別人：“改變別人的情緒對我有什麼用？我對控制別人沒興趣。”
封悅葉迷惑的問：“為什麼是土豆精？”
“嗯。”嶽洛臨敷衍的應付了一聲，並不在意。
於是封悅葉鼓起勇氣問：“那……你寵愛陳思睿, 也是因為他有用嗎？”
嶽洛臨把玩著手裡的酒杯，一邊享受晚風和美景, 一邊隨口答道：“是的。”
封悅葉頭一次被嶽總這麼認真的盯著，不免有些緊張，她支支吾吾的說：“那……我該怎麼做呢？”
“因為我愛吃土豆。”嶽洛臨笑出了森白的牙齒，那笑容讓封悅葉下意識摸了摸滿胳膊的雞皮疙瘩。
嶽洛臨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著封悅葉：“沒興趣？那你為什麼對宴會里的人腦子裡在想什麼這麼在意？他們沒有按照你的想法產生情緒，你很難受吧？”
“鍛鍊你的天賦，你現在僅能知道別人的情緒，下一步，要進化成改變別人的情緒。”嶽總是實幹派，立刻說出了具體建議，“你有能力悟到該怎麼做，我沒有這種天賦，所以我不能教你更具體的方法。”
“當衛星和行星的距離小於洛希極限時，衛星會被潮汐力撕碎，變成行星的星環。”嶽總平靜的聲音在封悅葉頭頂響起。
封悅葉愣住了。
嶽洛臨把玩了兩下高腳杯，玩味的笑了笑，認真的看向封悅葉，說：“不會有那一天，我很確信。”
封悅葉疑惑的抬起頭，就見嶽總正認真的看著她，冷漠但真誠：“高敏[gǎn]是種了不起的天賦，就算你不能用它把別人變成你的星環，也不要變成別人的星環。”
明明不是什麼甜言蜜語，封悅葉卻替陳思睿感到浪漫。
封悅葉鼓起勇氣說完這些後，立刻低下頭，羞愧的不敢抬起來，她這些話，一定會被嶽總嘲笑的。在這個圈子裡，大家最瞧不起的就是矯情的人。
“我只是有些問題想不通，趙總變成了植物人，他現在該有多難受啊，為什麼宴會里所有人都不替他難過呢？大家都只考慮自己的利益，絲毫不懂換位思考，這難道不是很殘忍嗎？我天性多愁善感，從小到大，我一直認為我是個殘次品，和你們比，我真的是殘次品嗎？”
“我不要把別人想象成食物。”
嶽洛臨走近了一步，夜空下，她笑得像蠱惑人心的惡魔：“我認為我們是一種人，只是天賦不同而已。”
不過封悅葉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語無倫次的解釋道：“你別誤會，我不是替弟弟套你的話。”
“他人對我們的教導，都有他們自己的目的。所以我總要有那麼一部分的自我，是完全不受他人擺佈的。不信的話，你試試看，把他人想象成有土豆精，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呢。”
封悅葉閉上眼睛，把他人想象成蝴蝶精，一瞬間這個世界就變得精彩了。宴會廳不再是那個充斥著危險、壓抑和悲哀的名利場，只是各色不懂事的小蝴蝶在扇翅膀亂飛。
這些蝴蝶是不是瞧不起她，會不會傷害她，蝴蝶們是否足夠善良，有什麼可在意的？
她可以根據每個蝴蝶的花色讀出他們的情緒，讀懂他們內心的創傷和慾望，每隻蝴蝶都是她掌中之物。而她的生命，也並非無望的中老年婦女悲哀的懺悔，她是上天最偉大的造物，未來會很精彩的。
封悅葉驚喜的睜開眼，滿眼崇拜的看向嶽洛臨：“謝謝你，你真好，你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有魅力的人，就像是……嗯……薄荷加奶，那種清涼的溫柔。”
原本在遊刃有餘的看夜景的嶽洛臨，突然不自在的揉了揉耳垂：“不錯，看來你已經開始鍛鍊天賦了，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
還沒等封悅葉再說話，嶽洛臨就步伐飛快的走進了宴會廳，她人高腿長，封悅葉提著裙襬小跑也沒能追上她。
告別宴會上，林燁在甜品區從頭吃到尾，封黎川一直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林燁不免有些納悶：“你父母都在，你不去打個招呼？”
封黎川看向被人群包圍的嶽洛臨：“我母親在哪兒，都是眾心捧月，想擠到她身邊太難了。至於我父親……”
封黎川看向躲在陰暗角落裡盯著嶽洛臨咬手帕的封悅信：“還是算了吧，他還在生我氣，我不去給他添堵。”
“對了，我姑姑去哪兒了。”封黎川終於發現自己親姑不見了，“她不會因為傷心過度，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吧。”
長期生活在親人的自殺危機中，封黎川的神經非常敏[gǎn]：“我得快去找找她。”
“別急，人沒那麼容易自殺。”林燁拉住封黎川，撫摸著他的手，安撫他。
狂躁的封黎川慢慢冷靜了下來，但他還是不放心：“她也許是抑鬱症犯了，一時想不開。又或者是迷路了，在山裡說不定會遭遇不測，我還是趕緊叫助理去找她吧。”
林燁吃了一口小蛋糕，笑著吐槽：“你的大腦真是不聽話，不過是這麼一件小事，它也要編造出無數可怕的畫面嚇唬你。”
“這是小事麼？”封黎川分辨不出這算不算小事，他連姑姑被拐賣到山裡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林燁撥了一個葡萄塞進封黎川嘴裡，他已經能用平常心應對封黎川時不時的發瘋，甚至能借此開玩笑：“若是助理證實你姑姑遭遇不測，你可就沒開心的日子過了，快來享受這最後一顆快樂的葡萄。”
封黎川乖乖吃掉這顆葡萄，不禁也微微笑了一下，當然，他依舊感到焦慮。
“看，你姑姑進來了。”
林燁笑眯眯的朝封悅葉揮揮手，封悅葉熱情的走過來：“你們剛才上哪兒玩了，一直沒看到你們。”
封黎川看著眼前這麼活力四射的姑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林燁替封黎川回答：“他剛帶我去參觀後山，這趙家的療養院設計的真是了不得。對了，剛剛沒見你，封黎川被嚇壞了，他甚至發動助理保鏢滿山找你。”
封黎川嚇了一跳，他怕姑姑多想，連忙否認：“你別瞎說，我沒有。”
封悅葉卻感動的摸了摸封黎川的頭：“黎川這孩子總是這麼貼心，別怕，你姑姑沒那麼容易出事兒。”
“哦。”封黎川木木的應了一聲，不知作何反應了。
封悅葉被逗樂了：“這孩子，還真像你媽媽。”
封黎川驚訝的看向封悅葉：“啊？您突然說這個做什麼。”
“因為你們真的很像，都是很有魅力的人，”封悅葉慈愛的看著封黎川，封黎川從未被女性長輩這樣慈愛的注視過，“你該多去和你媽媽說說話，會對你有啟發的。”
在封黎川的成長經歷裡，女性長輩的愛是缺失的，男性長輩的愛是扭曲的，封悅葉突如其來的關懷令他渾身不自在，但又暗暗有點心動，也許他真的可以和媽媽聊聊工作以外的事情。
封悅葉走後，封黎川恢復了理智：“我姑姑不是一直站在我爸那邊麼？她為什麼突然攛掇我去親近媽媽？”
林燁滿不在意的說：“孩子親近媽媽不是天經地義麼？你幹嘛管你姑姑有什麼目的，叫你親近媽媽，總不能是為了害你。”
封黎川不自在的望向嶽洛臨，又是渴望又是排斥，心中百味陳雜：“那我……也去跟她閒聊兩句，說些什麼呢？”
林燁也犯了難，就在他一邊吃蛋糕一邊幫封黎川想話題時，趙家老太爺出來了，他說可以去探視趙總了。
這告別宴會是在禮堂舉辦，但趙總躺在住院部，宴會廳裡一部分跟趙家關係比較近的人是要去住院部看趙總本人的。
“我們要去看嗎？”林燁看向封黎川。
封黎川看向嶽洛臨，發現嶽洛臨正和趙家老太爺說著什麼，倆人一起往住院部去了。
“去吧。”封黎川拉著林燁的手，倆人跟著大部隊一起往住院部走。
他們穿過一段空寂的走廊，原本聊得熱火朝天的人們漸漸安靜了下來。病房不能進太多人，大家根據關係遠近依次探視。
林燁陪著封黎川站在最後面，不知怎麼，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