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眼前快速發生的這一切,蒼朮只是笑笑,嘴裡唸叨著:“時間差不多了,五、四、三、二、一……”
容元升原以為大功告成,已經到達轉角處,即將回到無雙派的大本營,也消失在了關家和蒼朮的視線範圍內。突然之間他感覺內裡虛空,眼前的景象也是天旋地轉,他嘗試著調動體內的力量去控制住眼下的活動,卻發現無力掌控,恰在此時,大姑娘緩緩走出,容元升本身內力深厚,修煉多年,奈何眼下的內力無法調動,三招以內,大姑娘便奪走了他懷中的那半顆女媧五色石。
“真是狡猾陰險!”這時的容元升才發現自己上了當,後悔當初輕而易舉地相信了蒼朮,原以為自己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那隻“黃雀”,卻沒有想到真正的操縱之人還是蒼朮。
這一次,確實是他輸了。
無雙派的人也快要趕來了,大姑娘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要不是大人說留著你有用,就把你斬嘍。”
“這毒……”
“放心,大人不會留著一個廢物的。這毒只是暫時壓制你的內力,過了一個時辰就好了。”說完,大姑娘便走了。
容元升攻佔了關家原先的團隊,現在先行離開。蒼朮解決完事情之後,也要趕回京城了。如今這船上多了關家的人,行事也要謹慎一些了。
沈紫杉喝了蒼朮送過來的藥之後,也漸漸醒了過來。待到腦子真正清醒的時候,已經在海面上了,船平穩的開向前,而她也是時候去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了。
“厭離,怎麼我輸了你又不願同我下棋,這我贏了你又生氣,怎麼這樣子嘛?”沈紫杉原來想去找大姑娘的,卻先是聽到了千刃的抱怨。
見沈紫杉來了,千刃也知道大姑娘又要趕人了,便識相地離開了。
“原來你有名字啊,那以後就不用叫你大姐了。”
厭離皮笑肉不笑,“誰還沒個名字了?”
“這倆字咋寫呀。”
“無所厭離,何從出世;無所欣慕,何從入道。”厭離回答。
“這是……一句詩?”沈紫杉這時才知道“書到用時方知少”的感覺。
“蘇軾的詩你都不懂。”
沈紫杉尷尬地笑笑,“是討厭的‘厭’”,離棄的‘離’吧。”她根據詞句的對偶知識,大概猜出了這兩個是什麼字。
“正是。”
“好名字啊。”這個名字另闢蹊徑,頗有深意。
“眾人都說不吉利,你又如何覺得是個好名字?”
“我雖然沒有聽說過那句詩,但它大抵的意思應當是對娑婆世界的厭離和對悟道修心的嚮往吧。厭棄世俗,離棄雜念,方能平安喜樂一生。”
“知我者,紫杉是也。”厭離露出會心一笑。
“對了,其實我來是想問問你,都發生了什麼?”沈紫杉對於蒼朮在幹大事之前把她打暈這件事情並沒有過多的怨言,因為自己確實不會武功且好奇心又重,如果真這樣放任她,或許真的會幫倒忙,不如眼不見為淨,確實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這醒來再到徹底清醒的這段過程,著實有些難受罷了。
“容元升早就已經知道如何召喚出那顆女媧石了,我們假意與他合作,讓他取走女媧石。果不其然,和大人想的一模一樣,關家那邊早就被無雙派控制住了,而容元升取得女媧石之後也想私吞,幸虧他早就被下了毒。最終他們也只能灰溜溜的離開,而女媧石已經被我們收入囊中。”她停頓了一下,喝了口茶又接著說:“如今關家也在這艘船上,我們當初都是因為遭遇海盜而落水的,如果只有蒼大人能夠回去,怕是不好交代,這才把他們帶上。”
看來這蒼朮真是走一步算多步,原來和聰明的人共事是這種感覺,沈紫杉有種自愧不如又有種欽佩與景仰。
“下棋嗎?”
“不了不了,我有些乏了,想去休息。”沈紫杉趕緊找藉口離開這個棋痴,怕一旦開局,這一天她怕是離不開這間房子了。
“算了,你自便吧。”
沈紫杉於是趕緊溜走,一出門卻一頭撞上了一片堅實,蒼朮隨即吃痛地撥出一聲。
沈紫杉抬眸,對上他的雙眼。
“小六,我讓人把你打暈是因為……”
“我知道,我知道,理解理解。”
“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啊。”
“那你怎麼看起來不大高興?”
“我……我沒有不高興。”
“其實我不是嫌你礙事,我是擔心你的安危,這才……”蒼朮還想多說幾句。
“我知道——”沈紫杉有些煩了。在他的眼裡,難道自己就那麼矯情嗎!這些道理她又不是不懂。這也是沈紫杉非常不想談戀愛的原因之一,有時候吧,面對對方的關心,她又覺得多餘做作,但如果對方不解釋吧,她又覺得心裡缺點什麼。她就是那麼矛盾,也有人覺得她這種表現就是不夠愛,沈紫杉自己也不清楚。
蒼朮嘆了一口氣,“如今關家也在這,我也不想限制你什麼,你自己小心些,知道了嗎?”
沈紫杉覺得他似乎變溫柔了,有點不適應,愣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
大局已定,回去的這一路就顯得順利多了。這一來一回的也過去將近四個月了,沈紫杉掰著手指頭算著時間。“我那天睡下的時候是晚上十點,那天是週六,我還給陳丹丹發了個訊息說我第二天要出去玩兒。我大概是十一點的時候下定決心要回來的。如今應該是過去了八個小時,所以此時應該是週日的早上七點。”沈紫杉這才驚奇地發現,時間過得那樣快,無論是在那裡還是在這裡。“她們都當成我週日是去和同學玩了,但是我週日晚上七點有一節師範技能課,得趕回去上課,不然會被以為是失蹤了。也就是說六個月之後,我得離開,得趕緊為這個故事畫上一個句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傷感升了起來,沈紫杉竟然覺得有點捨不得這裡了。
皇上得知兩人遭遇海盜之後成功逃脫,並且還能攻佔海盜船前往淇洲大陸,如今又能平安歸來,覺得天佑大宣,加上二姑娘又在他身側不斷誇讚,更是高興了好久,迫不及待就要宣兩人進宮覲見。
可是,又有意外發生了。
蒼朮剛回到府裡,五姑娘就立馬遞上來一封信。“大人,這是萬刀大哥快馬送來的信,上面有印信,怕是出了什麼大事,一直在這裡等著大人回來。”
蒼朮一把奪過那封信,各種複雜的情緒都在他臉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似乎不用看這封信,就已經知道信中的內容了。
“萬刀,是比千刃要更加厲害的人嗎?”沈紫杉想著,“那看來這件事情確實很嚴重了。”
“對外說我身體抱恙,無法進宮覲見。”蒼朮說話的語速很快,他迅速看完信件之後又迅速收好,他眼裡帶著一種急迫而又自責的心情看了一眼沈紫杉,“你跟我進來。”
連進宮覲見這種大事他都不參與,他若是不去,主動權便全在關家身上了,他能做出如此決定,究竟是有怎樣重要的事情才能讓他把謀劃了這麼久的事情拋之腦後啊。
還是那個藥閣,東西的擺放還是那麼熟悉,那種恐懼感又漸漸浮上了心頭。
“我要你的血。”他的聲音不大,卻讓人有一瞬間的恍惚,只彷彿在那聲音響起一瞬間,便見天色瞬暗。
“原來是他在意的那個人出事了,他怕是要親自前去了。究竟是誰呀!”沈紫杉很是好奇,但恐懼讓她說不出話來。
“快點!”他催促。
前些日子還溫溫柔柔,如今便如餓狼一般,翻臉翻得比翻書還快。那些投入的吻不過只是他發瘋無法控制自己之時的肆意索取罷了;不過是他奇強的攻佔欲在主導他的內心罷了……
見她不動,他抓過她的手,不知道從哪裡就掏出一把匕首,瞬間,鮮血便流了下來……
沈紫杉疼得眼淚已經快要落下來了,可是,卻又只是倔強的在眼眶裡打轉,遲遲未滴流下來。
“對不起!”他的嗓子彷彿被沙子磨過,發出沙啞而粗糙的聲音,“等我,不要走,好嗎?”他伸手摸摸她的頭,沈紫杉避開。
取了她的血,卻又害怕她再次離開,人還真是自私又貪婪。
離開的那四個月,加上出海的這四個月,總共八個月,萱娘早就支撐不住,沒有辦法維持人身了,如今怕是連真身也難以堅持下去了。這一次蒼朮取的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
她的嘴角下垂,眉頭緊鎖,那原本如繁星般明亮的雙眼也變得黯淡無光,顯然,她對眼前的一切感到深深的失望,手掌上傳來的劇痛讓所有美好的回憶都灰飛煙滅。
“你要救的究竟是誰?”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聲音中充滿了失望的哽咽。他這樣一個瘋子,竟然還會有如此在意的人。
蒼朮急急忙忙離開了,身後女子的話,他沒有聽見。
許是多日的奔波勞碌,加上如今情緒的崩潰,沈紫杉撐不住了,倒了下去。五姑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小六又被放血了,雖然感覺有一絲絲的快意,卻又覺得有那麼一絲絲的同情。她和大姑娘厭離一同將沈紫杉抱回房間。丹丹見狀,都要嚇壞了,連忙撲到沈紫杉的身側。
蒼朮從暗門離開後,便快馬趕往臺語山。“紫杉,對不起。”這句話他說了好多好多遍,但卻無力彌補……
“愛卿,爾等平安歸來,朕深感欣慰。事情辦的如何了。”
“回聖上的話,蒼大人已經成功找到能幫助聖上煉製長生不老之藥的藥人,此人現在就在蒼府。”關將軍回答,完全隱去了有關無雙派之間的事情。他雖然不清楚蒼朮為何沒有入宮,但至少知道有關於那半顆女媧石的事情絕不能讓皇帝知道,而且他帶著的那位庶妻對於他來說似乎很重要,先把她拿下,或許對日後的發展有益。
“哦!”皇帝果然變得興奮起來,“那怎麼還不把那藥人帶上來呀。”
“蒼大人並非武將,這幾個月來的奔波讓他身體抱恙,怕是還沒來得及送進宮來吧。”
“好,現在朕準你去把那藥人帶進皇宮。”
“臣,領旨。”他神采飛揚,嘴角掛著得意的微笑,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是皇帝親自下的旨,蒼朮又不在,眾人哪裡有招架之力。沈紫杉稍微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抬上了馬車送進了宮裡。皇帝原本想立馬開始煉藥,只是蒼朮遲遲未有好轉,想著藥人和女媧石都在自己的手上,應當不會出什麼意外。反正也等了那麼多年了,急不了這一時。
為了防止這個辛苦求來的藥人出現什麼意外,皇帝也是命人好生招待著,吃的喝的用的一應俱全,倒是過得比蒼府還要舒適。只不過在她住的房子周圍佈滿了士兵,挑選過來的都是最精銳計程車兵,裡三圈外三圈的圍著。沈紫杉似乎體會到了所謂質子的生活,每天就活在虎口旁,時機成熟便會一命嗚呼。
一瞬在天堂,一瞬在地獄,便是如同她這般吧。
門外有了響動,沈紫杉便也坐起身子來,期待那人是否是來救她的。
“淑妃娘娘到!”
原來是淑妃,怕是過來檢查她情況的吧。不過讓一個寵妃來看看她的情況,目的又是什麼呢。
淑妃進門,隨後遣散了跟隨的宮女。
“我看你這佈置啊,比我房間的都要金貴許多。”她的聲音很好聽,但卻有幾分高高在上的架子。
她的面容如同一幅精美的畫卷,每一個細節都恰到好處:嬌俏的鼻子,粉嫩的嘴唇,靈動的眼睛,還有那高挑的眉梢。沈紫杉打心眼兒裡誇讚,同時又對這位的到來多了幾分好奇。
“娘娘說笑了。”她也不緊不慢的回答。
“大人是出什麼事了嗎?你為何會被抓進來?”她的神色突然變得緊張了些許。
“喲,原來是自己人。”沈紫杉整個人輕鬆了不少,腰脊也挺得沒有那麼直了,漸漸放鬆下來。大姑娘、三姑娘、五姑娘都見過了,四姑娘聽說早就死掉了,那眼前這一位便是安插在皇帝身邊的二姑娘了。六人的名號是按武功劃分的,也就是說眼前這位依舊武功不凡啊,安插到宮中以色示人,怕是屈才了吧。
“大人有事出去了。”
“你且耐心等等,等大人回來會救你出去的。我會幫你拖延時間的,你不要衝動行事就好。”二姑娘叮囑道。
沈紫杉點點頭。
“你已經是後宮寵妃了,為何還要聽命於蒼朮,你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嗎。”這個問題,其實沈紫杉想問她們每一個人,只是今日這個求知的慾望比以往都更加強烈,於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和你們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
“厭離是因為一心想學習兵法與武功,所以死心踏地的跟著蒼朮。老三是因為被家裡拋棄無處可去,如今亦有復仇慾望。至於正歆和亦心嘛,也是無處可去的可憐人,且對大人有不一樣的心思。而你嘛,作為淇洲人,不想被當做藥人四處試藥,也不想淪為奴役,也就只能跟著他了,不是嗎?”她說話時神態悠然自得,嘴角掛著微笑,瞧著這人遇到事情竟然不是那種急急忙忙而亂了陣腳的人,確實適合入宮,然後伺機而動。
“那你呢?你又是因為什麼?”
“那年父親重病,母親也因此而失智,是大人路過出手相救的。我也算是因此過了一段好日子,只是後來天災人禍,還是喪了家,於是我便追隨而來了。大人的大恩大德定是不能忘的。”淑妃倒也不緊不慢頗有興致地回答沈紫杉的問題。
他原來也會對陌生人出手相救啊。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好了,我就是來確認一下你的情況的,我也該走了。”
沈紫杉望著他的背影想起她剛剛說的話,他稱呼其他的人都是直呼其姓名,只有三姑娘,她喊的是老三。難道三姑娘沒有名字?
能混入關家併成為關家小姐,看來容貌定是和原先那個一致,想必就是雙胞胎嘛,丟棄了其中一個,姓名都未曾有過。沈紫杉期待這個三姑娘可以有所動作,護住自己的一條性命。
“有緣人。”那個好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分不出男女。
“我都快忘了你了,你這些日子怎麼都不講話的?”沈紫杉這才想起頭上的那隻檀木簪子。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有時候能醒過來,有時候沒辦法。”
“那你好好待著吧。”沈紫杉沒有心情理他。
“我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的。”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你要是在這裡命喪西天,怕也是回不去的了。我以前也接到過幾個主兒,在這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你保重。”
沈紫杉吃驚,握在手裡的茶杯瞬間滑落在地,發出“哐當”一聲。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