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何意?蒼朮,你莫非是想要抗旨不成!”皇帝很生氣,面容裡頭全是怒意。
“陛下,微臣如今正在煉藥,實在無暇顧及婚事。”
“你在煉什麼藥?”
“正是陛下心中所想。”
“哦!”皇帝眼裡放光,身子也往前傾了傾,“如今到哪一步了?”
“府上丟失了一個藥人,此藥非她不可,奈何微臣苦尋良久,仍未找到她的蹤跡。因此寤寐思服,特來向陛下稟告。”蒼朮回想那日,想問問她的口味好準備年夜飯的,開啟門卻不見她。原以為不過又是偷偷出去玩兒了,便問了丹丹她平日裡愛吃的東西。可是年節那天,他等來的也只是滿滿一桌的飯菜和對面空空的座位。他已經使出渾身解數讓散落在各地的探子尋找她的蹤跡。整整一個月過去了,沒有任何的訊息,甚至從未有人見她那日離開過自己的房間,可人卻這樣憑空消失了。世間哪有這麼離奇的事情,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也不會向朝廷求助。
“好的愛卿,朕即刻下旨,讓關將軍配合你,至於婚事嘛,往後再議,務必要將那個藥人活捉回來啊。”
“臣,領旨。”
至於什麼長生不老靈藥的,可以隨便糊弄他幾下,眼下最關鍵的就是要找到她。
離開皇宮後,蒼朮也不裝了,整個人懵懵的,無精打采。
“還是沒有訊息嗎?”
“大人,我們的人都找遍了,能找的地方也都找了,真不知道她還能去哪裡。”
“她定是生我的氣,故意躲起來了。”蒼朮自言自語。原本想著和她一道吃年夜飯,元宵的時候陪她一起去逛燈會,如果提前告訴她,告訴她其實他不會娶陳家小姐的,告訴她劉嬤嬤不是他安排的,她是不是就不會走了呢?
“大人,屬下還有一件事要稟告。”見蒼朮仍在沉思,千刃不好意思打斷。
“說吧。”
“臺語山那邊的情況不大好。”
蒼朮想起了萱娘,“對啊,面對著一個天天想著要放取她血的惡魔,是個人都會害怕吧,我對她再好,她也只是會當做是我對她的補償罷了。”
“大人!”見蒼朮仍在出神,千刃只好喚他。
“她情況如何了?”
“沒有了六姑娘的血,她的人身是維持不了了,如今也只能每日灌些湯藥,好讓真身不會腐朽。”
“好。”蒼朮的話裡滿是無助感,“如果早就告訴她,自己想要救的人是自己的孃親,她會不會可以體諒一些呢?”
“但她又有什麼義務去幫助我救我自己的孃親呢?她想躲著我是應該的。”蒼朮頭疼得厲害。
“不過話說,關家真的會帶我們去淇洲大陸嗎?”千刃還是不放心。
“天府大陸早就翻了個底朝天了,現在也就只有淇洲大陸未曾踏足。無論他願不願意,我們都得一試。”
“他會願意的,”五姑娘推門而入,“關家與無雙派合作,本就是衝著淇洲大陸而去的。關家可以為其提供船隻,而無雙派可以用法力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兩人原本是想趁著萬國舞會來往眾人頗多之時,將船隻零件偷偷運至海中,再拼接成為大船,從而前往淇洲大陸。關家人生性狡詐,也不願相信旁人,像這種大事,關將軍更是想親力親為。加上皇帝多疑,他們本就在想離開的這多日如何向皇帝交代,而如今我們正好給了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他可以名正言順的到淇洲大路去。”說完,她有些高興,看著蒼朮,等待誇獎。
蒼朮瞥了她一眼,“我有叫你說話嗎?”
五姑娘一愣,她隻身前往無雙派,險些命喪當場。而如今帶回重要的情報,卻是得來他這樣的一句話。
“他們雙方去淇洲大陸的目的是什麼?”
“這倒是不清楚,不過目的似乎是一致的,前期合作,後期應該就是各憑本事了。”
蒼朮最討厭探子彙報的時候說出“似乎”“應該”這樣的字詞,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他緊緊地皺起了眉頭,眼神中閃爍著怒火。
五姑娘心一冷,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只好告退離開。
她剛回來,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想著去找一找沈紫杉,如果看她過得不好,自己也能稍微高興點。
走了幾步卻發現這府裡似乎沒有辦過喜事,難道陳家小姐沒有嫁進來。她感覺胸口有一團火正在燃燒。
她加快步伐走到沈紫杉房門前,卻只有一個婢女正在細細打掃。
“她人呢?”
丹丹將她打量了一番,猜測應該是蒼大人的手下,於是行了一禮,說:“夫人前些日子……不見了。”她的聲音裡都是哽咽,五姑娘聽了更加心煩了。
“也好,走了,也乾淨。”
“你說什麼呢!”丹丹一副震怒的神情,真想扇她一巴掌。
五姑娘冷笑一聲,施展輕功,一瞬之間便離開了。
“夫人,你究竟去了哪裡呀——”丹丹只能在心理叫苦。
一大清早,蒼朮就去了關府。關將軍和他看似聊天,實則每一句話都包含著試探。這一個多月來精力憔悴,在經歷這一番惱人的談話,蒼朮的頭更疼了。
“你一個太醫令,頻繁插手朝堂的事情,你究竟有何目的?”關將軍懶得裝了。
“將軍不必緊張,至少現在,蒼某想要做的事情,不會和您想辦的事衝突。”
“呵呵,你看起來對本將軍很瞭解啊。”
蒼朮原想給他一個下馬威直接挑明白了說,但是一想到這樣一來恐怕三姑娘的身份會暴露,更加會打草驚蛇,所幸還是示弱比較好。
“我一個太醫令將軍,隨時都能將我解決掉,我就算是有什麼陰謀,那不是也逃脫不了將軍的眼睛嗎。我不過是想尋回那個藥人,煉成長生不老之藥,好在皇帝面前邀功罷了,”蒼朮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噁心,什麼時候他也學會說這麼恭維的話了!“再說了,如果在下真的能夠練成長生不老之藥,這裡頭不也有將軍的一份功勞嗎。”
“鼠目寸光!一心想奪得皇帝的歡心好受封賞,要我說啊,成為最尊貴的那個人才是一勞永逸之舉。”關將軍心想,臉上皮笑肉不笑的。
“那蒼大人現下有何見解啊。”關將軍問道。
“我也找了那個藥人很久了,實在沒找到,如果能去淇洲大陸重新尋一個藥人,也不是不可以。”
“哦!”關將軍果然變得興奮了。
看來五姑娘說的沒錯,蒼朮此舉,正是解決了他的一件難事。
“這要到淇洲大陸去,可不簡單啊。”
“正因如此才需要得到大人您的幫助,不是嗎?”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呢?”
“越快越好。”
“好,夠爽快!”關將軍說,“來人啊,送送蒼大人。”蒼朮拱手示意。
“果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太醫令,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哈哈。”
蒼朮跟著領路的小廝往前走,餘光瞥見了站在廊道迴環處的三姑娘,同時也看出了她眼睛裡的躲閃。
這人啊,過上了安逸的生活,便覺得可以永遠這麼安穩快樂下去,卻忘了最初的目的是什麼。這顆棋子啊,得找個時間除掉了。蒼朮心想,等找到沈紫杉,等一切安定下來,就除了她。
“你在這裡看什麼呢?”關昕和關昭走過來,搭住三姑娘的兩側肩膀。
“小妹不會是看上蒼大人了吧,我說你可別啊……”
“三哥,你胡說些什麼呢。”
“好了,不同你鬧了,我同你五哥還有事忙先走了。”關昭拉著關昕離開,關昀昀看著他們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離開。
如果就此背棄蒼朮,她便可以成為這關家的獨女,享受父母和哥哥們的寵愛。但也面臨著有一天會被他揭穿的風險。倘若有一天關家發現她只是那個早在十多年前就應該死去的災星,不是他們寵愛了十多年的關昀昀,等待她的或許是更慘烈的死狀。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由於對三姑娘的行為沒有把握,蒼朮便讓五姑娘也去盯著關家。萬國舞會的各項適宜已經籌備一個月了,關家的船也差不多要造好了。為了不打草驚蛇,這船上混入了許多無雙派的人,但蒼朮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番目的只是為了尋求紫杉,其他的暫且先放一旁。
陳家那邊或許覺得臉上過不去,近日來蒼朮每次進宮,太后對他的語氣態度也很不好。而蒼朮身上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也懶得和她計較。
這轉眼間一晃,三個月過去了,她還是沒有回來。
白駒過隙,距離沈紫杉消失已經四個月了,萬國舞會也已經成功舉辦,距離出發前往淇洲島也只剩三天了。
借酒消愁,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欄意。蒼朮在夜風中喝著酒,他是多麼的害怕就算去了淇洲大陸也見不到她啊。
清晨時分,天邊漸露曙光。
蒼朮在床上翻了個身,見自己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扭頭卻見一個少女趴在床邊,睫毛輕顫。
她的雙眼緊閉,臉上洋溢著滿足和安詳。一隻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放在床上。
見床上的男子有些響動,沈紫杉睜開雙眼——四目相對。
酒意尚未完全散去,他微微皺起眉頭,似有一些惱怒。淺淡消薄的嘴唇輕輕上挑,眸子時而閃閃發亮彷彿裝著整個天河,時而深邃如漆,眼神迷醉勾人。
他握住她的手,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幻想過無數個場景,幻想過找到她的時候,他牽著另一個男子,或者她倒在血泊中,又或者她興奮地衝過來抱住自己……無數無數的場景都沒有想到是而今這樣安靜祥和的畫面。
“紫杉。”他喚她。
“嗯?”以前他總是喊他“小六”,還從未叫過她的名字,沈紫杉有點不適應。
他坐起身,抱住她。沈紫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而他的懷抱卻是那樣的緊,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他沒有問她去哪裡了,只要她回來了,那便足夠了。
“你不問問我去哪兒了嗎?”
“不重要。”他還是沒有鬆開她。
站在沈紫杉的角度,她不過就是離開了八個小時,可是若是站在蒼朮的角度,她可是整整消失了四個月呀。
“是你把我扶回房間的嗎?”
“對呀,你可重了。”沈紫杉打趣。晚上的時候躺在床上,還是有些放不下,根據檀木簪子的指示又回到了這裡,可是一個回來便見他倒在月色裡,一身的酒味。千刃說,他沒有娶陳家小姐,說他找自己找了整整四個月……
“萬事有始有終,此處既然是我一手創造出來的,也應該由我做一個了結。給他,給他們,創造一個完美的結局。”沈紫杉想著,嘴唇卻傳來冰冰的感覺——他吻上了她。
她沒有反抗亦沒有迎合,男子強有力的攻勢瞬間爆發,沈紫杉終究是敗下陣來。
他的手指輕輕梳過她的髮絲,他的唇微微開啟,輕咬著她的下唇,引誘著她探索未知的領域。他的舌尖輕輕撬開她的貝齒,與她的舌尖共舞。這一吻,充滿了慾望與探索,他們的身體緊緊相貼,不願分離……
他原本有很多話要說,但這一個吻便已經勝過千言萬語了。
一吻結束,沈紫杉害羞極了,不敢看他,把頭埋在他的懷裡。蒼朮的臉亦紅到了耳朵根,可卻仍舊覺得意猶未盡。
“三日之後,我陪你去淇洲大陸,可好?”
“你回來了,我就沒有去的必要了。”
“不行,難道你不想知道他們的陰謀是什麼嗎?”
“我不管。”蒼朮說,看著懷裡的女子。
“你不去算了,我去!”
“好,那就去吧。只是此去路途艱險,我不願你涉險。”
“放心,到了淇洲可是我的地盤了。”按照原本的設定,淇洲人在淇洲大陸還是會有一定靈力的。
知道拗不過她,蒼朮索性不再拒絕,只是叫她小心為上,切莫衝動用事。
“你能在這裡陪陪我嗎?”
“好。”沈紫杉笑著說。
“你真的不問問我這四個月去了哪裡嗎?”
“你要是想說你就說吧。”
“我不想說。”
“好,那就不說。”
“有多少人知道我不見了呀?”
“他們只是我府上丟失了一個重要的藥人,但並不知道是你。”
“那就好!”
……
“陳二小姐還有心思彈琴啊。”霍丁藝走到她的身邊,撥弄了一下她的琴絃。
陳汀蘭一把將她的手開啟。
“脾氣這麼暴,怪不得得不到蒼大人的歡心呢。”
“多管閒事。”
“你姐姐不顧家裡反對嫁給了一個書生,而你如今明明被聖上賜婚,可人家啊仍舊不領情,而且還是為了一個下賤的淇洲人。你當真就覺得無所謂嗎?”
“霍小姐,這是我的家事,容不得你來置喙吧。”
“我也只是心疼你呀。這太后明明就是你的姑母,什麼王爺啊暫且不說,好歹一個名門望族你也還是能配得上的吧。可是你呢卻被指給了一個形事詭異脾氣怪異的太醫令,況且啊,人家還瞧不上你。哎呀,嘖嘖嘖……”
“你何苦來數落我呢。你們霍家家道中落是自取麻煩,我同你無冤無仇的,你又何苦來尋我的麻煩。是不是自己過不好,就得去尋找安慰啊。”
“我這是在提醒你,若是再不用些什麼手段,怕是你嫁到這蒼府啊,還是和你母親一樣,被庶母壓一個頭啊。”被說中了心事,霍丁毅乾脆也不留情面了。
“你住嘴!”陳汀蘭的傷疤被狠狠揭露,暴露無遺地展現出來。
“我聽說啊,這過幾日蒼大人就要和關將軍一起到淇洲大陸去,這庶夫人聽說也要跟著前去。這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路途繁忙,若是死了一個淇洲人,眾人怕是也不會追究的吧。”言下之意就是要讓陳汀蘭藉機殺了沈紫杉。
“你想借刀殺人?”陳汀蘭冷笑,“你不過是看不慣一個淇洲人過得比你還好,更何況他還曾經駁過你的面子,我為何要替你殺她!”
“當真只是替我殺她嗎?難道你就不想除去她嗎?你當真想像你母親一樣,明明是嫡,卻要被庶壓一個頭!”霍丁藝湊近,對陳汀蘭說:“若不是霍家失勢,我沒有能夠呼叫的人手,我又哪裡用得著來尋你呢。”
陳汀蘭明顯動搖了,眼神有些飄忽。
“我說的,你就好好想想吧。”霍丁藝拍拍她的手,就要離開。
陳汀蘭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卻看見父親和庶弟一塊放著風箏,好一副融洽的畫面,可這畫面卻深深地割在了陳汀蘭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