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閣下所言確真,關某不妨一試。”
“將軍倘若不信,亦可以派心腹趁機到淇洲大陸一看。等年節一過,萬國舞會也馬上要舉行了,到時候來往行人更多,我們可以……”容元升附在關將軍的耳邊低聲說著自己的計策。
“不愧是年紀輕輕便能一統江湖的容少俠,此計,甚妙啊!”
“那容某便以茶代酒,提前預祝我們的計劃一舉成功。”
那個冒充了關家獨女的三姑娘此刻正在屋外,可也只是聽得個大概,至於具體的計策是什麼完全不知道,唯一捕捉到的關鍵資訊便是“萬國舞會”。
她輕輕離開。五姑娘前往無雙派了,這訊息怕是要讓她自己去傳達了。
“昀昀啊,想什麼呢?聽說吉祥酒樓最近新出了一臺戲,走,陪哥去看看。”
“五哥,你怕不是錢又花完了,想讓我幫你墊付吧。”三姑娘一眼看穿。
“哎呀,這說的都是什麼話呀。從小到大,哥對你好吧,別說這麼見外的話。”
“從小到大……和你從小到大的那個可不是我。那個是同胞姐姐關昀昀,我不過是那個被視為災星而被拋棄的,連名字都未曾擁有過的掃把星。”三姑娘心想,“反正也是要出門的,便隨著他的意吧。”
“行吧,我回去收拾一下。”
“好妹妹,就數你對哥最好了。”
剛到吉祥酒樓,小廝便笑臉盈盈地迎了上來。“是關公子啊,關小姐也來了啊。來來來這邊請,最佳的戲臺位已經給二位留著了。”
“嗯,關公子,還是老樣子嗎?”
“昀昀,你想不想換換口味。”他扭頭問。
“不用了,就按以前的來吧。”三姑娘害怕一個不小心穿幫了,索性不冒險。雖然關家的事情她也基本瞭解,但總有一些細節還是無法注意到的,做事還是謹慎些為好。
她注意著周遭的景象,看看能否找到自己人。巡視一週也沒見到看起來像是自己人的人,索性開始吃著零嘴看著戲,和關昕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關昕倒是很享受,一點也未察覺三姑娘的內心狀態。
一曲唱罷,觀客們紛紛鼓掌喝彩,關昕亦是拍手叫好,三姑娘也只好附和。
垂首間,卻見一熟悉的曼妙身影從不遠處走來。陳汀蘭對三姑娘微微笑著點頭示意,上一回三姑娘作詩“京城有女明無雙,蛾眉濃畫學新妝。”可讓陳汀蘭高興壞了,對她也生了些好感。
“你們認識啊?”關昕啃著瓜子問道。
“前段日子去了趟詩會。”
“哦。”關昕吐掉瓜子皮,繼續將目光拋往戲臺之上。
“五哥也認識她嗎?”
“見過幾次吧。陳家大小姐陳岸芷不是他姐姐嘛,不過聽說陳大小姐嫁給了一個書生,早就離京了。以前啊,這個陳大小姐總是喜歡揹著家裡寫一些話本子,不少都會被搬到這個戲臺子上的。這一下走了,倒是看不到她的新作品嘍。”
三姑娘瞭然一笑。
“噥,現在唱著的這出戏也是她姐姐寫的。我看她許是懷念姐姐了,才來這裡逛一逛的。”
倒也是個可憐人,但自己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呢?才沒有這個空閒去管別人的事情。
“好了,天色不早了,咱們走吧。”關昕起身離座。
出來這一趟,訊息還未傳達,三姑娘心裡堵得慌,整個人心不在焉的。路過蒼府時,更是走得慢了下來。
“算了,只能冒險一試!”三姑娘下定決心,開口說:“五哥,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再逛逛。”
“哦?反正我沒事兒,陪陪你吧。”
“你再隨便亂逛,被父親知道又該責罰你了。”三姑娘說。
“走就走唄,還要拿父親來壓我。我不就是平日遊手好閒了一點嗎,至於嗎。”關昕哼了一聲,還是灰溜溜地走了。
門口的人似乎發現了她,派了幾個人跟在三姑娘的身後,隨著她來到小巷子裡。
“注意萬國舞會,關家會有行動。”三姑娘以最快的速度說完便走了,思來想去還是在街上隨意買了點東西,偽裝成真的是在遊逛。
有時候想想還真是可笑,從血脈關係上來說她也是關家的人,卻幫著外人來對付關家。可轉念一想,自己雖是關家人,但關家的人從未把她當過自己人,出生未及一個月便被殘忍地拋至荒郊野嶺。是他們先不仁的,便不能怪她無義。
“大人,這個……”千刃遞過一個小小的琉璃瓶,“六姑娘給您的。”
瓶身上還有溫熱的感覺,裡頭裝的正是沈紫杉的血。
蒼朮深吸一口氣,“我何時讓她放血了!”
“六姑娘說,你每半個月會取她一次血,下次的取血日期正好碰上了年節,他覺得不吉利,於是提前割了給你。”
蒼朮的臉上表情怪異,內心似乎很是複雜。
“她還說了什麼?”
“呃……她還說,放出的血很快會凝固,所以她調配了什麼東西加了進去,說是可以延緩血液的凝固,不過還是叫你趁早用。”
“自作聰明!”蒼朮語氣裡夾雜著幾絲怒意,把千刃趕了出去。
沈紫杉正坐在床邊思考問題,敲門聲響起,是蒼朮。
“進來吧。”
蒼朮進門,隨手把門關上。
“給你的藥,記得用。”他把瓶子放到書案上。
“大可不必,我的傷不出三天便能好,只是割的過程疼了點。拿走吧。”這副身體,自愈能力極好,不然她才不會輕易放血呢。
蒼朮卻找了個地兒坐下,看著她。
女子卸去粉黛,顯得更加清約委婉,但同時也多了幾分傷感。
蒼朮想向她說說自己的計劃,關於和陳氏成婚的計劃,卻覺得她不會相信。罷了,反正她以後也會知道的,不急於這一時。
兩人就這樣坐著,什麼也沒說。一炷香之後,蒼朮也便起身離開了。
現在整個府裡到處都是年節的裝扮和各種為年後婚事操辦的氣氛,好一個喜氣洋洋,歡天動地啊!倒是顯得她格外格格不入。她從未如此討厭紅色,恨不得把府裡貼的所有東西全都撕個一乾二淨。
“好冷啊。”沈紫杉起身去關窗戶,丟在梳妝檯上的那隻檀木簪子,卻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引誘著她。
關上窗戶後,她手裡握著那根簪子,回到床上。簪子上散發著木頭特有的清香,古典又高雅。沈紫杉的手在上面細細摩挲,突然一個聲音不知道透過什麼途徑傳入了她的腦海裡:“沈紫杉,你想回去嗎?”
“誰!”
“如果你想回去,就唸你寫的這本書裡的一句話。”
“是你在說話嗎?”她看著手上的簪子。這實在是太詭異了,不過這是在書裡的世界,來到這裡本身就已經足夠怪異了,發生些什麼都是情有可原的,沈紫杉心想。
“我因染了情,因而有了靈,所以才能向你傳遞想法。你而今回不去,一是沒有靈物,二是連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早已無法區分現實與此書裡的世界。而如今,你擁有了我這件靈物,如果能念出自己寫的書,不斷向自身發出警告,定能很快將這世界區分開來,助你回到現實生活。”
沈紫杉半信半疑。
“當然了,如果你不想回去,就當我沒說吧。”
“我當然想回去,我為什麼不想回去?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都在等著我呢。我辛辛苦苦讀了十幾年的書,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學,眼看著馬上就可以脫離苦海,出去打拼賺錢了,為什麼不回去!”
“那你還在等什麼?”
可是,她想知道蒼朮究竟想幹什麼?想知道他想救的人究竟是誰?也想知道女媧究竟會落入誰的手中?也想知道這淇洲人的最終命運究竟如何……在這裡,她還有很多未能完全放下的事情,就這麼走了,真的不會遺憾嗎?
可是手上的傷分明告訴她,他就是個瘋子!留在這裡又能幹些什麼呢?雖然不愛上課,也不愛搞研究,更加不想考試。但是,就這麼無緣無故消失了,爸爸媽媽怎麼辦,這麼多愛她的人怎麼辦。留在這裡,不值得!
府裡那與她無關的紅色雙喜字;下人們一句一句的“側夫人”;蒼朮口裡的一句一句的“小六”,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此處並非她想要待著的地方!
“想好了嗎?想好了就開始吧。”
“夜晚容易衝動,等我一覺醒來再想想吧。”在夜裡,人總是會激情下單,第二天醒來之後又後悔,還是明天再說吧。
“側夫人,還請快些起床。”
“吵什麼呀?煩死了!”
“側夫人如果還不起身,就別怪老婆子不留情面了。”
劉嬤嬤推開門進來,手上的板子毫不留情地拍在沈紫杉的身上。
“你有病吧,敢打我!”
“往日裡,這後院沒人管教,如今大人正要成家,託老婆子來教側夫人學學規矩,免得以後以下犯上,幹出些不合規矩之事。”
“是蒼朮讓你來的,還是陳汀蘭讓你來的呀。”沈紫杉抽過劉嬤嬤手上的板子,舉到半空,作勢要打到她的身上。
“如此不合規矩,看來要好好管教才行!”
“你動我試試!”沈紫杉絲毫不怕,心情本就不好,她還硬要往槍口上撞。
“我告訴你,做妾,就該俯首哈腰。大人這幾日都會在宮裡待著,你這狐媚子就別想著向大人告狀了。”
“我再說一次,滾!”沈紫杉的憤怒已經達到頂峰。
“好啊你,你等著!”劉嬤嬤被她的氣勢嚇到了,轉身出去搬救兵。
“老檀,咱們走!”沈紫杉坐直身子,拿起那一支檀木簪子,嘴裡念著自己寫在書上的話:“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張……”
時空的拋物線再次動盪,流失心底,穿越世俗等候一世……
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