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楠聽著電話對面熟悉而明朗的聲音,一時間恍惚了起來。
梁伊人這丫頭她太熟悉了,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好閨蜜葉梳雲的閨女,更多的原因是她們做鄰居時度過的那段開心歲月。
那時候梁伊人跟姜冉竹還在讀小學,兩個小丫頭天天好得不得了,做什麼都要湊到一起。就連玩過家家,也要一起當媽媽。
伊人是大媽媽,我也是大媽媽,媽媽,我們都是媽媽。
顧一楠想起小時候姜冉竹開心的笑,自己的嘴角也上揚了起來。
“是伊人啊,阿姨沒什麼事。你們在那邊過得還好嗎,臭丫頭你可好久沒來家看阿姨了,說是不是把阿姨給忘啦?”
從顧家外向裡望去,一樓的女人正開懷大笑地對著手機說著話,而二樓的女孩則趴在鋼琴架上,月光灑在了她的側臉,眼角溼潤,只是嘴角卻帶著笑意的弧度。
她夢到了他。
還有那前幾天難以忘懷的少男少女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一個是她,另一個是位名叫江澈的少年。
……
……
少女坐在那裡。
一件淡黃長裙,一小截雪白的藕臂放在桌上,眸光清澈,睫毛濃密紅唇粉潤而飽滿,長髮被一支簪子束起,挽在腦後,宛如失落人間的精靈。
女孩正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看,嫻靜而乖巧。
早上九點的陽光從書架的縫隙傾灑下來,莫名地給女孩鍍上了一層柔光。
江澈覺得面熟,想了一會兒,腦海中便浮現出了那個很有詩意的名字:
無錯書吧姜冉竹。
江澈的高中時代的確是沒有喜歡過任何一個女生的。
但要說好感,眼前的女孩總是會浮上心頭。
她是隔壁三班的學神少女,沉默寡言的高嶺之花,江城一高的白月光。
兩個人在現實中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在成績榜上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江澈的成績一直穩定在全校前二左右,當然,她也是。
高一期中考試看到自己首次排在第二名,讓他十分驚訝,也讓他記住了她的名字。
然後第三次月考,考了第三名。她還是第一。
自那之後,無論他怎麼否認,姜冉竹這個名字都已經和自己的高中生涯緊緊纏繞在了一起。
意識到這一點後,在學習時江澈便開始剋制地不去想她,不去想成績排名。但顯然並沒有做到。
收回思緒,江澈搖了搖頭,一不留神,竟然盯著人家看了這麼久。
與此同時,姜冉竹似乎是發現到了有目光正在注視自己,於是挑眉淡掃而來。
那是兩人高考之後的第一次對視。
在那一瞬間,江澈清楚地發現了她的睫毛微微顫了下,然後又迅速低頭,把手中的書快速地翻了一頁。
江澈默默放下舉到一半的手。
然後坐在了她對面的桌子上。
研究大學學校報考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就如同解數學題,看不下去的時候,抬眼看看美女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更何況還是老同學。
江澈抽出一本書擺在面前,目光卻不經意地掃過姜冉竹手裡的書。
《閃靈》
嗯?
畫風好奇怪。
氣質這麼高冷的女孩不應該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這種帶有文青性質的小說麼?
怎麼看的是一本恐怖驚悚小說,而且還是上世紀的?
這就是兩人不是一個班的盲點了,除了學習,彼此對對方的瞭解都是一張白紙,最多有些道聽途說的認識。
正當江澈思緒又跑偏的時候,面前的那本小說忽然往上移了一下。
原本還可以露出的半張臉,此時已經被全部遮住了,就連好看的眉眼都沒留給自己。
江澈收回思緒,忍不住挑了挑眉。
半張臉都不給看?
高冷,真的高冷。
江澈並不在意,而是伸手翻開了面前的書,伸了下懶腰準備開始規劃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
好巧不巧,一下踢到了對面那截雪白玉潤的小腿。
意識到自己的無理舉動後,江澈立馬抬頭看向對面準備道歉,卻沒想到清冷的少女把腿悄悄地縮了回去。
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連擋在面前的書都沒有挪開。
“不好意思,剛才想事情太投入了,不是故意的。”
“沒事。”
沒有拿開書。
沒有看向他。
只有一句微弱且不帶任何情緒的回應。
江澈歉意地笑了一下,然後繼續看起了書。
現在是上午十點七分,他準備再花半個小時把書看完,先對大學有一個基本的瞭解,然後再想報考的事情。
閱讀的時光如水般流逝,轉眼便過去了一個小時。
把讀完的書籍放回書架原位後,江澈發現姜冉竹還坐在那裡,依然是那個姿勢,雙手捧書,遮住眉眼。
江澈剛想最後打招呼,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轉身離開。
江澈的身影剛一消失在圖書館二樓閱覽室,姜冉竹便深深吐出一口氣,濃密的睫毛快速眨動,黑寶石一般的眼睛看著面前那本兩個小時卻只翻了十幾頁的《閃靈》,手緊握椅子,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江澈心裡訝異她一個姿勢能堅持這麼久,但也沒有去大驚小怪地詢問,而是轉身到自助飲料販賣機買了兩瓶飲料。
提著兩瓶水,江澈再次回到圖書館的書架前。
扭頭看看鐘表,已經下午三點。
好傢伙,這是還沒讀大學就學會了泡圖書館啊。
江澈再次來到人文社科區,這次認真地選了選,最後挑了本還算熟悉的小說《肖申克的救贖》回到了上午時的座位。
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這本書跟《閃靈》的作者是同一個人。
回到原位置,放好書跟飲料,江澈大方地坐了上去。
“剛剛踢到你實在不好意思,請你喝瓶飲料,算是賠禮道歉了。”
江澈把冰闊樂擰開,推到了姜冉竹的手邊。
對面的姜冉竹沒想到江澈還會去而復還,彷彿剛意識到對面又坐了人,從書中世界出來的時候,眼神中還帶著無意識的茫然。
待到看清對面是江澈後,彷彿觸電一般,整個人像是石化了一樣僵硬在原地。
不開口,不出聲,也不動。
就那麼腦袋放空地愣在那裡。
過了一會兒,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再一次把書高高舉起,遮住了自己那張精緻的臉。
江澈:??
什麼情況?
我剛剛沒有耍流氓吧?
江澈頓時陷入了自我矛盾之中,但他也沒有多想,只覺得又是她高冷的性格在作祟。
畢竟三年都這麼過來了嘛。
可是,三分鐘之後。
江澈的余光中出現了一隻蔥白修長的手,從那本《閃靈》後悄悄伸了出來,握住那瓶冰闊樂,又悄悄地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