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門口，兩男一女中，江澈跟姜冉竹顯然也注意到了屋內的楊燁與梁伊人。
楊燁就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門口，沒有說話。
倒是梁伊人顯得有些緊張，看看楊燁，又扭頭看了看從江城一中的畢業的兩人——另外一個男生她也不認識，但現在最緊急的並不是去交新朋友。
梁伊人握住了身旁楊燁的手，看向門口正和楊燁對峙的江澈，目光又頗為無奈地轉向了旁邊的姜冉竹。
兩位女生的眼神交匯，既看出了再次相遇的欣喜，又都看出了彼此臉上的無奈。
姜廣看著一瞬間氣氛變得詭異的包廂，撓了撓頭，準備開口，卻被不知何時溜到自己身邊的駱雨拉住了。
“噓，別當顯眼包。”
她小聲道，眼神裡燃燒的的八卦之火簡直快要按耐不住。“這四個人，肯定有故事。”
……
……
那一年，楊燁正讀高三。
那幾天，江澈還是愛情的菜鳥。
那一個下午，作為愛情菜鳥的江澈讀了許多書。
江城圖書館，下午的陽光並不燦爛。
在這裡，在每一排的書架，在裡面躺著的每一本書裡，都藏著一個世界，都有著不同的悲喜。
在每一個書中的世界裡，江澈見過無數場日落，體會過各式各樣人們的人生，這讓他無形中通透了許多。
人情冷暖之極致，無非愛情。
有愛的能力、愛的力量的人一定是有慧的，因為它不僅僅是生物層面的悸動。
江澈的心在煎熬。
他明白，有些生來便具有的東西，不是他自己、他們兩個，單憑一腔熱血就能改變的。
是選擇安逸的麻木、從此與姜冉竹形同陌路，然後走入不同的世界；
還是寧願痛苦，也要去追尋那不一定正確的遠方。
那一天，江澈在圖書館，坐了很久。
……
一套豪華包間內，王子航正陪自家老爹招待客人，推杯換盞，醉生夢死。
“你是我的小呀小……”
電話響了，王子航起身敬酒，然後一飲而盡走出包廂。
“喂，哪，哪位啊？”
“我，江澈。”
“有個事想找你幫忙。”
“老江？稀，稀事兒啊，你說說，哥哥能幫肯定不藏著。”
王子航扯了扯領帶，從路過的服務員托盤上順手拿了杯水，漱了漱嘴，扭頭吐在了走廊牆角。
服務員全程目睹，剛想上前干預，看見包間號之後，最後還是當做啥也沒看見地溜走了。
“姜冉竹她家，你瞭解嗎？”電話裡江澈的聲音沒有起伏。
“誰？”
“姜冉竹，你班會回第一那個女……”
“我知道是她，我是問你，你打聽她幹嘛？想要追？那哥哥勸你還是放棄吧。”
“為什麼？”
“不為什麼啊，我打賭，你甚至連她微信都加不上。”
“這個我已經有了。”
呦呵，被打臉了。
王子航把手機拿到面前，確定上面寫的是江澈的名字之後，揶揄道：
“行啊你老江，平時見你悶騷的，沒想到還是個行動派。
“但是，這也沒用，我也有她微信，就算加了，我估計她也不會跟你多說話的。”
“……我們已經聊好幾天了。”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奈何江澈是個誠實的孩子，而且求人辦事主打的就是真誠。
對面的王子航沉默了，似乎是在消化這句話背後的巨大資訊量。
“江澈！”
王子航的大叫突然從麥克風傳過來，江澈不由得把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了一些。
“奈奈滴，
“我說你們兩個，成天在學校成績榜上你儂我儂，今天你第一，明天我第二的，啊？感情你們早就勾搭上了啊？”
江澈等他說完，才把手機又放回耳邊：
“說正事呢。
“你知道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問昊子去了啊。”
王子航聽見秦昊就哼了一聲：“問他？他知道個屁，整個就一紈絝子弟。”
王子航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言詞，組織語言。
“老江，我是看在咱們三年兄弟，你每次都借我抄作業的份上，我才告訴你的，我打賭，咱學校知道這事的人，不超過十個數。”
江澈聽到重點，微微坐直了身體。
“她家，有錢，很有錢。”
江澈等了十幾秒，看看手機，神色古怪：“就這些？光有錢？比你爹還有錢？”
王子航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
“我爹？我爹他算個屁啊！”
說完之後意識到自己有點大聲了，趕緊回頭看了眼包廂，然後捂嘴繼續小聲道：
“我爹也就在江城算號人物，出了這地誰還認他啊？姜冉竹不一樣，她家大多數的生意，在國外。”
江澈聽到這裡，忍不住挑了挑眉。
……
江城別墅區，一座獨棟的西式風格建築內。
有趣的是，外觀西式，房屋內的裝修卻完全是古色古香的華夏傳統佈局。
此時，暗紅色的沉香木桌子上，擺放著與周圍裝潢格格不入的飯菜。
蒜苗回鍋肉、魚香茄子、醬燜牛蹄筋，還有一盤抄手……
一位雍容的中年婦女坐在首位，常年上位者的習慣導致她想親近女兒時，卻總是帶著一股審視和控制慾。
“這份見手青是麻煩你劉姨烹飪的，說起來，這些帶毒性的東西吃著還真挺麻煩的。”
顧一楠給女兒夾一筷子菜，又遞了個話頭。
姜冉竹接了菜，但是沒接話。
她依舊沉默地，以恆定地速度咀嚼著飯。
顧一楠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古怪的模式，沒覺得意外，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聽劉姨說，最近幾天的中午飯沒在家裡吃？”
顧一楠的語氣很隨意，像是嘮家常似的隨口提到。
但是，姜冉竹的心卻一下子緊繃了起來，她的筷子頓了一下，然後平靜道：
“在圖書館。”
“哦，這樣啊。”
顧一楠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女兒，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多說什麼，反而像是隨口通知一樣，再一次決定了姜冉竹往後四年的未來。
“冉冉，國外的大學已經聯絡好了，是……”
姜冉竹驀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木頭與木頭的碰撞，發出了一道沉悶的響聲。
這頓飯是徹底吃不下去了。
揮手阻止了從廚房趕過來的劉姨，顧一楠神情不變，話語不停：
“是美國賓夕法尼亞的沃頓商……”
“我吃飽了，先回屋了。”
姜冉竹再一次打斷了顧一楠的話，獨自邁步走向二樓。
顧一楠就這麼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真的邁上了第一層臺階，才又大聲道：
“去沃頓商學院也是你爸爸的意見！”
姜冉竹的腳步頓了頓，而後沒有停留。
邁上了臺階。
……
二樓響起了鋼琴聲。
德彪西的《月光》透過如水一般的夜色，嫋嫋般傳向遠方。
同時也傳到了一樓的主臥。
無錯書吧顧一楠沉默地來到窗前，靜靜地聽著女兒的琴聲。
十幾年來，女兒對於自己的安排，從未產生過像今晚這麼大的牴觸。
從來沒有。
回想過往，自己從小便給了她別人難以企及的優渥環境。
培養她彈鋼琴、拉小提琴，學習聲樂與芭蕾，塑造談吐和禮儀，讓她在國外接觸各種各樣的上流聚會。
除了他爸爸要求她每晚要讀世界財經報紙，自己也沒有怎麼逼她吧？
畢竟這些事情，她也喜歡，並不排斥啊。
否則她也不能在心情不好地時候，可以彈琴發洩情緒。
我真的。
哪裡做錯了嗎？
顧一楠在琴聲與夜色中，第一次對於女兒的教育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顧一楠猶豫了。
她終於撥通了一個大學閨蜜的電話。電話的嗚嗚聲一下下敲擊著她的心，猶如之前的鋼琴曲。
良久，電話接通。
“喂，你好，是顧阿姨嗎？我媽媽今天還在單位里加班，有什麼事嗎？也可以先跟伊人說哦！”
梁伊人清脆的聲音響在了顧一楠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