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春山空苑
寧市在下雨, 天氣不好,從溫嫋嫋住的酒店出來, 薄西諺給白崇寧打了電話。
白崇寧給他安排的車很快開到他說的地址, 接上了他。
“薄總,集團裡的人都在問你去哪裡了。”白崇寧也很好奇,怎麼這些日子他說休假就真的休假了。
“怎麼, 原來這麼多人關心我?”薄西諺冷冷吐一句。
當初他母親帶著他離開薄家的時候,沒人關心他們母子,現在薄雲暮將他擬為繼承人,薄氏一脈的所有人時刻都在關心他的動向。
他清楚,幾個跟著薄雲暮一起發家的兄弟在江湖上還是養有些爪牙, 早就蠢蠢欲動, 在等著擇好時機對付薄西諺。
若不是顧及他本身是空軍特種兵軍人的身份,可能薄西諺現在根本不會四肢健全, 單憑一紙薄雲暮的遺囑,就坐到了集團首腦的席位上。
“這陣他們沒鬧?”薄西諺問, 恍眼快半個月過去了,中間白崇寧沒來打擾過他。
除了昨晚,白崇寧給他發資訊,讓他去寧市的春山空苑,有人約。
那座園子上個月被薄西諺從薄星翊手上收回了, 但是薄星翊事先已經答應將它借給一個劇組拍戲。
“要不,就借給他們拍戲算了。”白崇寧的長眉動了動,實誠建議,“聽說這部戲裡,女一是薄星翊的未婚妻。他很想出這個風頭。”
此前在部隊裡天南地北執行任務的薄西諺對娛樂圈不甚瞭解,他十四歲就離開了薄家,更不曾聽聞風流成性的薄星翊有未婚妻。
“今日我照唐鬱哥吩咐,去吃這頓飯,帶了二十個保鏢。”
“不必。”薄西諺一直反對他們給他配保鏢,身為空軍部隊驍勇善戰的模範標兵,回到這些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他怎麼可能會怕對手那些用金錢堆出來的花拳繡腿呢。
為何當初薄西諺母子會從薄雲暮身邊離開,那大概是因為他母親不想薄西諺成為一個嗜利而為的掠奪者。
現在劇組方面特別著急,一再的懇求薄星翊快點給他們安排這個場地,多等一天, 劇組的損失就會承受不起。
白崇寧幽幽說起局勢,口吻微微有擔心,“不過,我聽說有人在匿名請東南亞的傭兵。薄總你可要小心了,他們老一代辦事作風還是有點守舊。鬧大了,頂多找個人頂罪。薄董在世的時候,很多這樣的處理方式……”
白崇寧輕咳一聲,說出他們瞞著薄西諺做下的安排。
如果這個口不松,薄星翊被自己的親小叔活活在外人面前打臉,他肯定會無所顧忌,明目張膽的跟薄西諺玩逆反。
他想起溫嫋嫋進組後本來是披星戴月的拍戲,一刻都不停歇,今天卻有時間在酒店房間裡閒得發瘋的開直播,吃自嗨鍋,跟粉絲聊天,說她養了條狗。
薄西諺的腦仁微微有點疼。
所以, 今日他來了寧市,約他的小叔叔薄西諺見面。“集團裡所有有可能擦邊的灰色產業都被關了,銀.監跟稅務局天天進駐,誰還敢輕舉妄動?”
一旦掌握錢勢,就會愈發喪失溫情。可惜,他兜了一圈,還是回到原地,又照這個路走下去了。
薄西諺接過後看了看,犀利的眼神從那些數字上一一掠過,這些數不清的盈利機構的確是在照他的意思去改變。
“二少爺他天天呆在警察局,沒人敢對他下手,而且他已經正式表態,對繼承家業毫無興趣,他分到的股份全都交給了信託資金管理。”
薄星翊難受得緊,眼看就要在別人面前拂了面子。
白崇寧暗示這劇組借場地還是深有淵源的,不然薄星翊不會如此往心裡去。
“什麼戲?”平穩行駛的邁巴赫裡,薄星翊放下財務報表,微微有了聯想。
白崇寧遞出幾份這些日子薄氏所有公司整理的月度財務報表。
眼下臨到劇組正式開機, 春山空苑卻不屬於薄星翊了。
“三小姐自從薄董去世以後就下落不明,這座春山空苑,遺囑上規定她是繼承人,她還沒出面認領,你就直接從薄星翊手上奪了,薄星翊難免心裡難受,今日,在春山空苑組鴻門宴等你呢。”
原來真的會這麼巧。
他把他小侄兒的未婚妻給率先染指上了。
白崇寧回答:“一部大製作的古裝電影,長歌寄酒。”
頓了一下,白崇寧怕薄西諺不能懂這拍戲場地的事態嚴重,又強調道:“女主角溫嫋嫋是薄星翊的未婚妻,三年前,他們立下了婚約。薄星翊現在特別想跟溫嫋嫋完婚。”
“……”
薄西諺眼角眉梢浮現了一絲嘲弄。
原來溫嫋嫋是他侄子的未婚妻。
如此戲劇化的發展,讓薄西諺感到有點無奈跟無措。
他心血來潮,隱姓埋名玩起的扮演遊戲裡,女主角竟然是薄星翊的未婚妻。
深思熟慮了片刻,眼睛從車子的後視鏡裡看到後面跟著的五輛同款黑色邁巴赫,薄西諺沉靜的吩咐白崇寧:
“局我就不去了,告訴薄星翊,春山空苑可以借給他一個月。他不管是願意在裡面組局玩樂,還是願意拿出來借給劇組拍戲,我都不會管。但是,一個月以後,必須物歸原主。”
“他今晚叫了寧市一幫二代,場面浩大,在等你。不去好像不太好。”白崇寧勸慰,“這路都走到一半了。”
“不去。我要回十七所家屬區。”薄西諺堅定回答,口吻不容商量。
“……好吧。”白崇寧只能無奈的說。
“十七所裡有衛兵在站崗,很安全,叫後面那五輛車散了。”薄西諺又道。
白崇寧舉起手機,身後五輛車馬上放緩速度,漸漸兵分幾路開上了岔路。
*
逞亮的黑色邁巴赫停在了街邊。
薄西諺下了車,白崇寧跟司機離去。
薄西諺走進十七所的家屬區,門口衛兵見到他,不但不攔,還對他敬禮。
過往在軍中,他的軍銜是中校。
“諺哥,回來了?”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衛兵譚沉見四下無人,便壞了規矩,忍不住要跟他搭話。
“臭小子,站崗的時候不能說話,半分鐘不能眨眼懂不懂。”薄西諺責怪他。
“嘿嘿,我是高興你回來了,晚上我們去喝酒。”譚沉笑。
“我虞姨天天等你回來呢,你說你當兵不回家,不當兵也不回家。諺哥,你可把咱虞姨等得急壞了。我趕緊給我虞姨打電話,告訴她你回來了。”
“你站崗還帶手機啊?”薄西諺冷覷譚沉一眼。
“別告訴我領導,這裡只是十七所,又不是部隊,規矩沒那麼嚴。”
十七所是寧市的航天軍工科技研究所,閒雜人等一般不能入內,家屬大院門口也會安排兩個衛兵站崗。
但是一般來說,也沒什麼閒雜人等進入,就是做做樣子,告訴外界,這裡是個特殊單位,不能隨進隨出。
“行吧,我進去了。”薄西諺這些年走南闖北,現在又接任了充州財團,覺得跟譚沉這種每天只站在原地站崗的臭小子沒啥共同語言了,他選擇直接放棄。
“諺哥別走啊。聽說你回充州做有錢人了,剛才送你來那車是不是好幾百萬?”
薄西諺舉起手機,作勢要拍譚沉在哨崗上嬉皮笑臉的樣子,“你啊,就等著被你領導罰吧。”
譚沉立刻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將雙手併攏。
薄西諺笑一笑,放棄了影片拍攝,走進了大院。
*
大院裡深植著雲松跟紅楓。墨綠之中夾雜著深紅,滿盛白雪。
薄西諺十四歲之後就從充州回到這個大院裡住下,直到十八歲去京南上航校。
之後,就是每個寒暑假再短暫的回來住一下。
他母親虞雯菲年輕的時候在航天軍工設計所裡做飛機設計師,十七所家屬院裡的這套一套三居室就是那時候分的,算是他母親此生唯一的積蓄。
薄西諺走上老舊的樓梯,長腿幾下就爬到了四樓。
他拿鑰匙開了門。
雨天,虞雯菲正在書房裡收拾她的圖紙,雖然早就不在軍工設計所上班了,可是她閒著沒事還是喜歡靠寫寫畫畫打發時間。
見薄西諺回來了,女人笑:“喲,這是怎麼了?這剛即位的充州首富怎麼反而跑回我們破大院裡來了。”
薄西諺在書房的角落裡坐下,懶散的伸長腿,拋下鑰匙,叫:“沒吃晚飯,給弄點吃的,再泡壺熱茶。”
“把我當傭人使了?”面容不再年輕,眉眼卻依舊清麗的女人納罕。
“你老人家知道我這些日子過得不容易,就別跟我抬槓了。”薄西諺嘆氣。
“你不容易?我可沒讓你不容易。”女人把自己的關係撇得乾乾淨淨。
“這還不就是你讓的麼?”薄西諺抱怨。
“誰讓你當初嫁給他?他那樣的人跟你註定走不到一塊。”薄西諺肚子裡有氣,沒地方撒。
自從聽到白崇寧說溫嫋嫋是薄星翊的未婚妻,薄西諺就覺得肚子裡脹鼓鼓的。
這個訊息讓他堅信,凡是跟薄家的人沾上邊的事,就真的沒個好。
溫嫋嫋是他這次回充州給自己找的唯一樂趣,一開始他也就覺得逗她好玩,後來逗著逗著還有點戒不掉了。
現在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竟然是薄星翊的未婚妻。
真是絕了。
“當初我真該把你打掉。”許久不見親兒子的女人說。
“我也真不該投胎到你肚子裡。”許久不見親媽的青年回。
兩母子許久不見,不互訴衷腸,倒還彼此不相讓的互懟上了。
“你該去充州看一看,我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今天出門,他們給我配二十個保鏢。還說已經得到訊息在僱傭兵獵殺我了。你看,你當初不把我生下來,就沒這些事了。”
薄西諺掏出煙盒,悶鬱至極的給自己點了根菸。
一身反骨的他現在被困在充州那座名利場,真就渾身難受。
他是薄雲暮選中的繼承人,當初,知道自己時日不多,薄雲暮曾去平京找過他好幾次。
薄西諺都沒有想過要接他的班。當時虞雯菲也沒做表態,要薄西諺認回這個父親。
等到他真的辭世了,虞雯菲倒開口說話了。
好幾次給薄西諺打電話,讓他回充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