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 67 章
◎那長廊燈火依舊,無邊的浪漫又是在等誰呢?◎
2017年, 陳學閔和周阿姨領了證,他們定居在佛山。
她最大的牽掛了了之後,這兩年來在外頭只顧著工作, 基本上沒怎麼回來過。
她的頂頭上司是個很有手腕的女強人, 帶著陳粥的期間,她從專案經理一路闖到了合夥人的位置。某天團隊聚餐的時候,合夥人拍了拍陳粥的肩膀, 帶著笑意打趣她,“我有個大驚喜要告訴你。”
陳粥笑笑:“是加薪還是升職。”
合夥人搖搖頭,抿著嘴, 在燈火闌珊的夜裡神秘地笑著, “知道你不願意找個美國人結婚弄到綠卡, 公司幫你了, 很快, 綠卡就能下來了。”
她拿起酒杯, “恭喜你啊 neamerican.”
香檳搖晃,陳粥在她的眼底看到帶著笑意的自己,她摸不透自己寧願漂泊在外頭也不願意回到故鄉的心思, 但從她的皮相里, 她看上去是高興的。
是啊,是綠卡,多少留美學生心之所向的東西, 她又怎麼會不高興呢。
“先別高興的太早,先去中國, 把那難纏的case做了, 下週回來見我。”合夥人輕飄飄地留下一句。
原先在旁邊吊兒郎當的人眉毛稍許抬了抬,他臉色微微變化,而後收起那落拓不羈的樣子,斟酌著問到:“不要綠卡了?”
對方迎上她的手,淺淺地說,“一直聽國內的合夥人說起陳小姐在這方面博聞強識,原來還這麼年輕,沈某人佩服。”
“怎麼樣,小粥粥,美國生活是不是跟想象中的一樣,自由且浪漫。”
“謝了。”陳粥接過。
陳粥扯開糖衣,是她在從前經常吃的那種,她舌尖碰到那熟悉的味道後,她才反應過來,眼神掃過那果盤上放著的糖果,“你這兒,怎麼會有這種糖。”
她才察覺過來她失了神,連忙禮貌地伸出手去,換上職業的微笑,“久聞沈先生大名,如今見到,果然如傳聞中一般,年輕有為。”
*
那年的冬天,陳粥回了一趟昌京。
甲方是昌京新起的新貴,據說是從矽谷走出去的科技大拿,帶著一身過人的膽識和眼界,紳士體面,衣品不凡,也姓沈。
他當時是那樣奉承她的,他說這樣的人,與她作配,那她真是委屈。
作為新世界的昌京的新一批權貴,他不像沈方易那樣煙不離手,也不像沈方易那樣貴氣病態,更不像他那樣,沒輕沒重地會時不時地與她開著葷腔。他們周整、涉獵廣泛,人前人後全是精英的樣子,恨不得與身後的家族撇清關係,營造全是“靠自己”的獨立人設,不似沈方易從前那邊,會笑著說,自己就是個靠著身後龐大的家族關係有的今天,他不過只是個嗜煙如命的癮君子罷了。
“你瞧瞧你,跟從前一點都不一樣。”蘇談言挪了個凳子,坐在她旁邊,從店裡的櫃檯那兒以供客人自取的糖果盤裡挑了個白桃色的糖果,遞到陳粥面前。
“小氣鬼。”陳粥撣了撣手,收回自己的手,繼而反身揚長而輕易,她揮揮手,“別迷戀我,沒結果的。”
是順著她的道路的,作為她這一代人的滄海桑田。
陳粥難得找到一家全是放中文歌的店,還全放的是九十年代的老歌,她挺喜歡來這裡發空,來多了才發現,這兒的老闆是蘇談言。
專案結束後,那位沈先生帶著甲方身份,邀請他們專案組的人共進晚餐。他提議晚上去吃一家法餐,就是城貿實際大道那塊的頂樓,從高往出去的落地風景很是好看,那兒的菜品也是不錯。
古城樓變成需要保護的遺址,衚衕道里種上了許多的槐樹,昌京搬進來好多天南海北的人,這兒,聚集了全中國最好的資源和最多的財富,也同時吸引著海外一波又一波的投資商進來。
國內合夥人賣了個好,笑呵呵地說,“兩位都是年紀輕輕就在各自領域有所建樹的青年才俊,依我看,這新時代要交給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蘇談言依舊沒個正形,當初在美國跟陳粥意外重逢的時候,在那兒插著兜對著她搖頭,“你瞧瞧,人生兜兜轉轉,你還是遇見我了。”
蘇談言依舊秉承了愛開酒吧的習慣,來了美國還是沒放棄自己的老本行,小酒吧一家接著一家開,現在都成連鎖產業了。
國內的合夥人笑著向陳粥介紹這位與她年歲相仿的的沈先生。
索性團隊裡有個小姑娘說她好不容易來一趟中國,想吃地道的中餐。
她沒抬眼皮的點點頭, 等到公司同事散了後, 就剩陳粥還趴在高腳臺上墊著手背出神。
“嗯、愛吃糖的習慣倒是一直沒變。”蘇談言這樣判斷著。
陳粥知道他說的是哪家餐廳。
陳粥眼神睫毛顫了顫,看到來人是蘇談言,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姿勢,沒什麼變化。
周圍一片隨即而來的客套,陳粥站在人群中,得體地笑。
“還不是記掛著某人愛吃。”一旁的人懶懶散散地伸了伸懶腰,眼神輕飄飄地也掃過那果盤,而後伸手,從果盤裡也掏了一顆,輕巧地剝開糖衣,丟進自己到嘴裡,“怎麼樣,異鄉遇故人,故人連你的喜好都記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格外感動,”
蘇談言這才明白過來,這小姑娘長大了,多出心眼子逗他緊張呢。
陳粥眼神還落在手邊的糖紙上,她淡淡地說到:“蘇談言,我要回國了。”
她站在路上的車水馬龍都仰望不到的高樓上,對著腳下匍匐前行的已經不再認識任何一個人的昌京發著呆。
光影交錯間,過來一個高大的男生,他熟絡地踩上陳粥身邊的高腳凳上,見到她,嫌棄地嘖一句:“死氣沉沉的。”
如果那個經理還在那兒的話,見到陳粥不知道還會不會想起,幾年前,有個男人帶著一個小姑娘,把米其林餐廳的廚房搞的亂七八糟,在昂貴的法餐廳荒唐地煮一鍋粥喝。
陳粥微醺,機械地搖搖頭。
陳粥在酒吧駐場華人歌手“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的歌詞中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含笑看著蘇談言,“別緊張,就是回去做個案子,出差幾日而已。”
身後的人這才從椅子上下來,插著兜在那兒,看她邁出門,而後輕笑一聲,自顧自地在那兒搖搖頭,“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那兒太讓人難過了,她不想去。
他無奈地笑一聲,奪了她面前的盤子,“再吃要收費了。”
中國的分公司接了一單業務,但高新科技行業國內的分公司業務涉獵的少,於是就派了美國這邊的總公司派人過去。
陳粥於是順著她的話,就吃中餐吧。
陳粥見到他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真的承認,時代真的已經把一些人遺忘了,如今站在時光洪流裡的他們,是新一批的新世界了。
這就是沈方易說的,她美好的未來世界。
於是那位沈先生就定了箇中餐廳。
飯後的消遣活動,他們定了去小酒吧喝酒,陳粥搖搖頭,說她就不去了。
幾個年輕人像極了從前的她,貪玩又充滿活力,巴不得不帶她這個專案的領導。
於是那位沈先生也笑笑,說他也不參加“年輕人”的活動了。
等他們走後,他去結賬之前,用陳粥不好拒絕的“地主之誼”,詢問她要不要去看電影。
陳粥問是什麼電影。
他說,他投資的電影院可以支援點播,什麼電影都可以看。
昌京那天下著很大很大的雪。
陳粥卻避之不談地問起,沈先生,聽說過從前昌京頗有名氣的沈家嗎?
他不帶猶豫的點點頭,而後輕飄飄的說,破產了。
人人都知道的故事。
繼而,他像是想證明些什麼,說他的沈,與那個沈,不大一樣。
陳粥笑笑,說著抱歉。
而後她拿起手邊的包,點頭道:“那好啊,那我們就去看電影吧。”
對面的沈先生像是有些意外,而後一笑,“我以為,你會拒絕我。”
“為什麼呢?”
他依舊紳士地笑:“ 因為陳小姐看上去,不需要愛情。”
陳粥聳聳肩,“不過是看場電影。”
*
驅車去電影院的路上,這位沈先生沒有叫司機,而是自己開的車,陳粥坐在後座,不怎麼有禮貌地讓他立於一個司機的位置,但她又沒法堂而皇之地坐到他的副駕駛座去。
一路上,他得體禮貌地跟她介紹著昌京,他以為她一直在國外讀的書。
陳粥謝了他的好意,最後不著痕跡地跟他表露出,她以前在昌京上的學。
他笑笑:“那您是老昌京人了。”
陳粥調侃到: “我現在是 neamerican。”
前面的人低低的笑聲盪漾開來。
這點笑聲讓她在五光十色的夜裡,她有一剎那的失神。
車子最後停在一家高階的電影院旁,那電影院做的極為隱私,陳粥聽旁邊的人說,這種地方主要是給名人明星用的,不用擔心洩露行程。
她笑笑,揶揄到,甲方請乙方看個電影,盡一下地主之誼,也要來這麼保密的地方。
而後那位沈先生邀請她挑一個電影。
他問她喜歡看什麼型別的電影,愛情片、科幻片、喜劇片、還是動作片?
她卻在影片列展上,對著一張一條公路,一個揹包的公路電影海報出神。
那位沈先生於是輕聲對旁邊的工作人員說,那就這部吧。
《後會無期》
電影全程講了什麼,陳粥記不得了。
她只記得,大幕落下的時候,和電影的同名主題曲緩緩響起的時候,她在謝幕的黑白光裡淚眼婆娑。
“當一艘船沉入海底
當一個人成了謎
你不知道
他們為何離去
那聲再見竟是他最後一句
當一輛車消失天際
當一個人成了謎
你不知道
他們為何離去
就像你不知道這就是結局
”(1)
身邊貼心的人遞上紙巾。
陳粥收拾了情緒,說了謝謝。
從電影院出來後,那位沈先生有些抱歉,說他不知道電影有點沉重,讓她有感而發,他有愧想帶她逛逛昌京的夜市,或許會讓她高興些。
她禮貌謝過,說她明天還有其他的安排,今天要早些休息。
於是他在臨別之際,想要再留一個她的私人號碼。
“您有事可以直接打工作機的,我會回您的。”陳粥婉拒。
“我知道。”他站在她面前,周正帥氣,“我問陳小姐要私人號碼的意思是,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外,我自己,還有一份私人的情緒。”
他這話說的直接又具體,陳粥微微抬眼,她看著眼前相貌出眾,經濟條件卓越的男人,笑了笑:
“那沈先生,你會跟我回美國嗎?”
對面的人像是沒有料到她這麼直接,一時半會竟接不住話茬。
“你看,你不會跟我回美國,我也不會為了你放棄我在美國的事業,人本質上就應該衡量利弊活得通透,我們隔著一個海峽,隔著許多的時差,所以沈先生,您說,這樣的開始,是不是毫無意義。”
她冷靜地站在那兒,說的話冷漠卻客觀。
“是。是我唐突了。”他只能抱歉又紳士地道歉。
那場尷尬最後以陳粥的藉口去見個熟人結束。
也不能完全算是藉口,小楊這些年一直在打理奶茶店,從原先的一家門店開成了全國的鋪天蓋地的連鎖,他每月每個季度都把財報發給她,陳粥看著那越來越可觀的利潤,笑著回一句,有他在,她這輩子都不愁吃喝了。
小楊卻客氣地叫上了粥姐,說她才是老闆,沒有她就沒有自己的今天。
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說起這其中功勞應該是最大的那個人。
小楊聽說她回國出差,一定要她去看看,說哪有老闆連自家店面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的。
陳粥笑笑,說她知道。
年輕人手裡最火的那一款。
但她到底還是沒有去看。
她打了個車,司機問她去哪裡,她有些睏乏的閉著眼睛,說就去離這兒最近的五星級酒店吧。
司機師傅很是會識人辯色,全程下來只是安靜地開著車,只是在快到了的時候提醒了她一句:“姑娘,前面就是了。”
陳粥睜開眼,卻發現,她被帶到了從前沈方易常常帶她來的那家酒店。
她下了車,站在與記憶中毫無差別的酒店前面。
原先這兒是東部新城,如今昌京在往西發展,這酒店雖然依舊還是秉承著從前的昂貴,但人流量已經大不如前了。
陳粥站在高樓下,抬頭看,她刺眼地發現,頂樓的燈火亮著。
她依稀能分辨出,從哪個門哪個窗看出去,是昌京現在已經被填滿了建起了新城從前的護城河,又從哪邊進去可以直接通向頂樓的花園。
花園裡的花還好嗎?
植被有人養護嗎?
她那些年種下去的種子,發芽了嗎?
那長廊燈火依舊,無邊的浪漫又是在等誰呢?
她避著那些所有在回憶裡的地方,卻還是在命運的指引下來到了這裡面。
陳粥輕輕嘆一口氣,走了進去。
酒店大廳雖然冷清,但在有客人進來的時候,依舊得體地保持著他們的服務水準。
“女士,您有預定嗎?”
陳粥遞上自己的身份證,搖搖頭,“隨便給我開一間吧,要安靜些的。”
酒店工作人員接過身份證。
陳粥站在櫃檯面前等待,迎面卻遇見歐洲分公司過來的同事。
兩人寒暄了幾句,她熱情地拉起陳粥的手,讓她與她一起住到熱鬧的城西去,好不容易來趟中國,她語言不通,想她做個嚮導呢。
陳粥回頭看著那個正在幫自己辦理入住的酒店工作人員,有些猶豫。
“去吧去吧,這裡太安靜了,我們住到城西去吧。”
同事熱情,陳粥只好做罷。她走到櫃檯前面,抱歉地說行程有變,她不住在這兒了。
酒店工作人員禮貌地把身份證還給她,搖搖頭說沒有關係的女士。
同事於是熱情地叫了一輛車。
陳粥站在酒店外頭吹著風等著車,同事在跟她分享她一路從西歐過來的精彩見聞,她的尖頭高跟鞋戳進鵝卵石的鋪就的窄窄小道上,心猿意馬地從虛虛實實的夜景裡,看到頂樓那依舊亮著的燈火。
“來了來了。”同事拉著她鑽進車裡。
車子啟動後,把所有的一切都拋之身後。
那頂樓的餘光從她眼波里消失。
而那酒店裡,就在陳粥走後,櫃檯上的小妹竊竊私語。
“哎,剛剛差點要辦理入住的,你不覺得她的名字很熟悉嗎?”
“熟悉?哪裡熟悉了?”
“那個夜夜都亮著燈的頂樓客房的入住人,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你記錯了吧,那頂樓都多久沒人住了,要我說,定下房間的那個人是真的冤大頭啊,一口氣包了三十年,這都多少年了,又不來住,還要求把花園裡的燈都亮著。”
“好了好了不說了,領班看到了又說我們討論客人隱私了。”
——
陳粥回到美國後,請了幾天假。
她想去拉斯維加斯看看。
它在沙漠的不毛之地,卻一直是她心頭的一個遺憾。
她到了那兒後,發現用金錢堆砌的光彩的確很讓人著迷。她或者站在高塔之上俯瞰城市,也站在不夜賭場裡試圖融入每一場巨大的輸贏,但走來走去,她總是覺得,在她每一次回頭的時候,都能在燈火闌珊處,看到沈方易的臉。
他就坐在人海浮沉的顯眼處,周身體環繞著青煙濃霧,點著一根綿然無骨的煙,笑盈盈地跟她說,原來我的小粥長大了,是這樣的。
這些年過去了,她不再探聽他的訊息,甚至都已經忘記了他的號碼。但她還是可悲地發現了,他就在她的身邊,無論她去哪裡,他都在。
不幸的是在那一晚,那不夜賭場裡傳來一陣槍響,蒙面的搶奪者打破這場霧裡的假象,他們席捲金錢,無視生命。
她慌亂地躲在桌子底下,在生命最危險的時候,她腦海中第一個衝上來的念頭竟然是,要是她能結束這種悲哀的想念就好了。
蘇談言聽到訊息後第一時間趕到了拉斯維加斯,他打點了許多關係,才在警方還未說可以與目擊證人接觸前來到她的身邊。
從來就吊兒郎當的他在看到陳粥的一瞬間,像是鬆了一口大氣。
他衝上來把她擁入懷裡,“你是要嚇死我啊。”
他的懷抱,溫暖,有力,帶著男人的安全感,能短暫地安撫不安。
他帶她回去,給她請了假,帶她住在她那個公寓裡,每天都去見她,怕那場搶劫給她留下陰影,給她買了許多的小玩意,寸步不離地陪著她。
她懨懨地躺了許久之後,站在陽臺上說,“蘇談言,我想出去走走。”
“行啊。”蘇談言給她把外套拿過來,“春天來了,是該出去走走,你瞧瞧你,都快發黴了。”
於是蘇談言就帶她漫無目的地穿過廣場,走過公園,看早春風裡的熱鬧和生機。
大道上光禿禿的枝頭上長出嫩綠的芽,人們脫下了臃腫的外套。
“春天要來了。”陳粥這樣感慨。
蘇談言與她一般坐在爬山虎長出觸角的矮牆下長椅上,一陣東南風吹過來,他抬頭,把她髮梢上落下的葉子揩過,“對啊,春天要來了,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
陳粥轉過頭來,對上蘇談言的眼睛,他說春天是一切重新開始的日子。
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她其實挺感謝他的。
或者春天,真的是一切重新開始的日子。
那頭在叫賣冰淇淋,蘇談言插著兜,依舊把她當小孩,“怎麼著,給你去買一個?”
她點點頭。
他站起來,撣了撣被南風吹得到處都是的細密葉子,“也不怕鬧肚子。”
說完後,他就朝那人頭匯聚的地方去。
陳粥看著蘇談言消失在那街口。
她抬起頭,迎著光,感受那溫暖的風。
身後坐落在園林景色的高牆後,傳來孔子學院的初學漢語的學生的讀書聲,
她順著風聲,仔細辨認到,他們唸的是南北朝的《西洲曲》
童聲陣陣: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意思是說如果南風知道我的心意的話,它一定會把我對你的思念,帶到你的身邊。
那些我去不到的地方,還有風可以去。
她在那一刻,突然就想到了臨別前夕,她和沈方易去的賽里木湖。
碧藍的湖泊倒映著連綿的雪山,藍與白構築成一片清澈的人間瑰寶。
沈方易說,賽里木湖是大西洋的最後一滴眼淚。
陳粥當時不理解,遠在中國天山山脈的“淨海”為什麼會是南半球大西洋的最後一滴眼淚。
沈方易說,因為有風啊。
風把大西洋的暖流帶上來,進入伊利河谷地區,遇到天山後,就在那兒安了家,成了現在的木塞裡湖。
因為風可以帶你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哪怕相隔萬里,中間隔著山川和大海,隔著大半個地球,那都不能阻礙它來到相見的人身邊。
陳粥睜開眼,那年離別前夕實在痛苦,她從來都試圖忘卻那些細節,如今想起這般,她突然明白過來。
當年沈方易是不是跟她說了,即便他們隔絕山海,即便他沒法漂洋過海地追她而來,但不管他在地球的哪一個角落,他都會愛著她。
這就是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啊。
她惝恍想起那年青煙大霧裡,他遠隔千里赴她而來,站在矮榻屋簷下,煙火歲月裡笑著對她說——
“拂塵掃垢,煙火常新。”
“小粥,願你年年有福,歲歲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