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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接納

第六十一章 接納

寧珩的回答並不在溫雪杳的預料之內, 但這樣的話由他脫口道出,彷彿又再正常不過。

她此前一直覺得寧珩的喜愛異於常人,看到暗室中的他時, 她甚至一度覺得他身上染滿了瘋狂的氣息。

之後再看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彷彿藏著無盡的危險,令她無力招架, 心生害怕。

可這一刻,她又不得不承認,他瘋狂的一面或許不被世俗所接受,但他身上獨有的溫柔卻也從來不流於世俗。

溫雪杳的心忽地一軟。

寧珩看她滿臉淚痕, 心中也愈發難過。

他知曉女子都重視名節, 更何況被外男看了身子這樣的事。

他忽然想起,曾經的張家小姐在泛舟時不小心墜湖, 正巧被路過的一個男子所救, 那小姐被人救上來後,不僅被原定的夫家嫌棄退去了婚事, 她本人更是不堪自己的身體被旁的男子碰過, 便選擇了自盡。

思及此,寧珩再看溫雪杳此時哭成淚人的模樣,又想到她醒來後提及的第一件事便是關乎“名節”的問詢,他心中霎時警鈴大作。

“阿杳,你聽我說。”寧珩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像是怕氣息稍重就會嚇到眼前的少女, “今日你只是傷在了肩上,其實根本沒有什麼的, 我聽季小王爺說了,他幾乎是摸著黑給你包紮的, 什麼都沒瞧見。”

寧珩看過後遞給寧十一,讓他依照方子去藥房抓藥。

“你是為了保命。”寧珩再也忍不住,八尺男兒,俯身便將臉埋在溫雪杳的手心痛哭出聲,“阿杳,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還好你沒有固執地拘泥於什麼名節。”

好在寧珩早就命寧十一先行駕馬回府,府中大夫候著,幾乎是寧珩前腳剛將人抱進院中,大夫後腳便跟了進門。

“夫君,再給我喂些水吧。”

在山上熬了幾日,溫雪杳都沒吃過一頓和心意的飽飯。

路上顛簸,不知是不是溫雪杳肩上的傷口又裂開,所以才疼的滿頭大汗,人也暈了過去。

“所以我怎會怪你,我只感激你向季子焉求助讓他救了你,也感激他願意對你施以援手。除此之外,若要說怪,那我也只怪自己沒能保護好你。”

自打暗室那日之後,溫雪杳就再沒有像從前那般柔聲細氣的喚過他夫君,他還以為想讓她再如昔日那般喚自己一句只是妄念了。

出發時溫雪杳的精神頭還不錯,或許是一路顛簸勞累,她的傷勢便又加重了。

溫雪杳鼻子動了動,配合著張開嘴。

是以,溫雪杳食慾本就寡淡,再加之清粥小菜一連吃數頓,莫說病人,就連常人也會受不住。

李大夫上一番探查後,搖頭道:“無礙,只是夫人她有傷在身,身子本就比旁人虛些,氣血空虛這才暈了過去。”

“無妨的。”他抹掉她下頜墜著的淚珠,“我是你的夫君,我都不在意這些虛名。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危更重要,所以,你也不必介懷此事,好不好?”

溫雪杳仰頭看了寧珩一眼,睫毛顫了顫。其實她平日裡真沒有如此嬌氣,更不是願意折騰人的性子,相反,她其實特別怕麻煩到旁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人的性情就會有些改變

溫雪杳只猶豫了一瞬,就道:“想吃新婚夜的那碗麵。”

聞言,她注意著寧珩的表情,就見他臉上不僅沒有半分不耐,還生出幾分喜色,似乎被她折騰是件多麼令人愉悅的事。

在山上到底是隻能勉強穩住溫雪杳的傷勢,但要醫治,還得回上京城來才行。

寧珩又道:“如今回府了,不是在山上,你想吃什麼便同我說。”

****

等溫雪杳傷勢稍稍穩定,寧珩便告假帶人回了寧府。

溫雪杳一時沒說話。

溫雪杳沒等多久,寧珩就重新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面回來了。

最初是傷口疼的吃不下飯,後來等感覺到了餓時,卻也失去了胃口。

說著,李大夫拿過寧珩遞給他的方子看了眼,方子是御醫開的,自然穩妥。

沒等寧珩說完,覆在他面上的手忽然縮了下。

寧珩的臉色不比她好看多少,小聲問著:“是不是不合胃口?”

“如今只需加兩味補氣血的藥進去就是。”李大夫又開了一張補氣血的藥方,將兩張方子一同交給寧珩。

挽起的袖口下,青年的雙臂勁瘦,如玉的面上掛著幾顆晶瑩的汗珠。

在山上是大家都是直接炙烤了現打來的獵物吃,烤肉又油又膩,寧珩自然不讓她吃,便只能熬了清粥。可溫雪杳在吃上本來就有些挑嘴,何況在病中,她覺得自己似乎比平日更嬌氣了幾分。

藥已經抓回來了,正在小廚房的火上煎著。

話落,跪在床前的寧珩身子忽而一僵,“阿杳,你方才喚我什麼?”

然而在那野外之地,又委實做不出什麼帶花樣的膳食。

寧珩端了一碗蔬菜面,將溫雪杳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中,拿著勺子將面在碗裡碾成剛好夠一口嚥下的小段,喂到她唇邊。

寧珩將溫雪杳安頓好,騰出功夫朝身後正欲作揖的大夫一擺手,催促道:“不必多禮,李大夫你且先來看看我夫人的傷勢。”

“再者,就算你傷的不是肩,而是別的什麼要緊的位置”話落,寧珩忽然連“呸”三聲,緊張道:“不是…我的阿杳自然不會再出事,我只是想同你講,無論傷在哪裡,只要是能救你的性命,你便將他當大夫,看了便看了。”

“你不怪我?”溫雪杳直直盯著他。

寧珩一直將臉埋在溫雪杳的掌心。

下一秒,溫軟的指腹又重新落在他臉上,這次卻是溫柔的撫過他的眼角和臉頰,“夫君,別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

但只吃了一口,她就忍不住眉頭緊皺,將臉別了過去。

寧珩撂下手中的碗,避開她受傷的肩膀,扶著另一側在她腰後墊了一個軟枕,才抽身出來站起身道:“好,你想吃我便去給你做。”

“我怎麼捨得怪你?應是你責怪我才對。”寧珩的聲音一斷,幾乎是從喉嚨中低吼出的怒音,“我擔你喚一聲夫君,卻連自己的夫人都保護不好,我.”

他說的話半真半假,甚至有些語無倫次,可都為的是讓溫雪杳能卸下心中的重擔,解開心結,不要糾結於今日之事。

如今已快要到夏日,別說在小廚房裡燒菜煮麵,就只是像溫雪杳這般在肩上多纏幾層紗布,她都覺得悶熱難捱。

寧珩走到榻邊,對上溫雪杳的眼神,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模樣應是有些狼狽。

他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卻還是儘可能能維持從容的走過去將碗放下,然後才騰出手撫平衣袖上的褶皺,又拿著帕子快速擦了擦額上的汗,重新端起碗。

溫雪杳垂下眸,眉眼彎彎。

等一碗麵吃掉多半,見溫雪杳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寧珩才忍不住出聲提醒道:“還是少吃點,不要貪多,若是覺得好吃,我明日再給你做就是。”

溫雪杳臉頰紅了紅,小聲道:“誰說是好吃了,我只是餓了。”

寧珩先是一愣,而後輕笑出聲。

他原本也沒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叮囑她病中不要貪食,否則不易克化,但瞧著她如今的反應,倒像是對他親手做的這碗麵還挺受用的。

或許不該在這個時候生出這種慶幸,但寧珩還是忍不住想,這幾日他的感覺好像沒有錯。

——阿杳似乎真的開始試著重新接受他了。

寧珩讓下人收走桌上的碗,然後叫小暑打了熱水來,他親自絞溼帕子。

等半溼的帕子掛在盆邊,他才看向溫雪杳,試探道:“你這幾日傷著最好還是不要沐浴,我可以拿帕子給你擦擦身子,或者你想讓小暑”

“那就勞煩夫君了。”

寧珩嗯了聲,用低頭重新拿起帕子的空擋來遮掩自己面上的表情。

再抬頭時,只有唇角微微上翹。

夜裡,等溫雪杳喝過藥安穩睡下,寧珩將小暑喚進來。

寧十一猜到寧珩晚上還會出府,是以就守在院外,果然讓他等到了人。

“世子,咱們可是要去溫府?”

寧珩挑了下眉,臉上表情陰翳,再不復先前在屋內照看溫雪杳時的柔和。

清冷的夜色中響起青年古井無波的嗓音:“自然要同舅兄商討一番,阿杳遭的罪該如何同那背後操縱一切的人討回來。”

溫府,溫長青院內。

溫長青與寧珩說話間,一個被套著麻袋的高大男子被溫長青的侍衛與寧十一兩人架著扛了進來。

溫長青面色冷沉,“將麻袋掀開。”

話落,眼前一片漆黑的男子終於重見光明,他微眯了下眼以適應周遭的光亮。

待看清面前之人後,臉上的神情由原先的憤怒變成了惶恐。

“溫大公子,寧世子.”男子臉上擠出一抹諂媚的笑,佯裝茫然道:“二位公子這是何意,我好歹也是.”

沒等他說完,溫長青便接上他的話,“好歹也是二皇子的人?”

溫長青大怒,當即就從身側侍衛腰間抽出配劍,猛地跨步逼近一腳提到那男子的膝蓋後的腿窩上,然後在對方猝不及防跪倒在地之後,冷笑著抬腿,一腳踩在他的肩頭。

隨後,一柄泛著寒光的長劍停在了他另一側的肩膀旁,距離他的脖頸就只要不到一寸。

“我今日找的便是你。”

男子身子一哆嗦,再沒了方才的裝腔作勢,“溫公子這是何必,有話不妨好好說。”

“好好說?”溫長青冷嗤一聲,“你身為二皇子的門客,為達目的,不惜牽連我妹妹性命時,怎麼不曾想的與旁人好好說?”

若非圍獵時發生的一事,溫長青與寧珩或許還不知,七皇子竟說動了二皇子與他聯手,雖他們如今還不知元燁這麼做的目的究竟為何,又是想除掉何人。

但二皇子反水背刺元燁,卻導致溫雪杳受牽連已是不爭的事實。

此事死無對證,溫長青與寧珩就算知曉了那日的真相,卻也不可能輕易撼動二皇子這顆大樹。

但他們姑且動不得二皇子,卻不是不能給他謀士一個教訓。

所以今日與這謀士的舊賬要算,他日與二皇子和元燁的賬也要算。

寧珩手中一直把玩著的匕首忽地一轉,從他的指縫中滑落,掉在地上。

不知是有意亦或是無意,但這無異於一個危險的訊號。

下一秒,就見青年黑沉的眸子看向跪倒在地的謀士,不緊不慢地冷聲命令道:“撿起來,捅自己一刀,要足可見骨的那一種。”

謀士驚愕抬眸,“寧世子,你莫不是在開玩笑?”

他的視線從面前青年平靜無波的臉上移到那柄泛著寒光的匕首上。

“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謀士還想掙扎,可想到如今自己身處的境地,又不得不忍辱偷生嚥下這口氣。

雙方雖然沒有將事情挑明,但都是聰明人,謀士又如何不知自己因何事被面前兩人盯上。

於是,他猶豫半晌,顫聲問:“寧世子,我捅自己一刀,你便能放我走麼?”

沒等寧珩說話,一旁的溫長青已經一臉不耐地一腳踹在謀士的胸口上。

隨即溫長青單腿跪地,一手撿起掉落在地的匕首,用刀鋒挑起謀士的下頜,嘲諷道:“不過一個階下囚,輪得著你討價還價?”

說著,他將匕首往對方胸`前一按。

同時,另一手舉著長劍往他脖頸一逼,冷聲道:“你最好識相點自己來,若要我親自動手,你這條小命便不好說了。”

****

臨近六月,上京城的天又熱了起來。

自狩獵回來,不知不覺已經步入盛夏。

夏日悶熱,而溫雪杳肩上的傷還是遲遲未好。倒不是她的身子太嬌弱,而是那傷深可見骨,自然癒合得慢些。

也正是因為帶傷在身,寧珩雖然不敢直言管教她,卻是暗暗囑咐小暑,讓她每日在溫雪杳耳邊唸叨。

不許食腥辣之物,不可貪涼,前幾日還尚且能忍受,可到了近幾日,她愈發饞一口冰果飲。

溫雪杳原本想著她不能貪涼,那寧珩總能吧,但凡她見哪日的飯桌上出現她心心念唸的冰飲子或者冰酥酪,她便是撒嬌痴纏,也要為自己討上一口解解饞。

可這男子竟是從入夏開始就沒有碰過一口冰飲,活像一尊玉菩薩,根本不懂得什麼是人間疾苦一般。

這日又輪到溫雪杳換藥。

若說還有什麼比口腹之慾難解更令人痛苦的,那一定就是每日的服藥與隔三差五的換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