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擁抱
月色正美,溫雪杳看著面前宛若神祇的青年,對方舉手投足都帶著溫柔的矜貴。
仿若溫和的月光流淌,將人籠罩在他的羽翼之下。伴隨著淡淡的酒氣,讓人如墜雲間。
她忽地想起一事,抿了下唇,微仰起頭,“還有一事,阿珩哥哥”
寧珩看出她眼裡的認真,不免也有些緊張,“何事?”
“方才見你飲酒有些兇,所以想想提醒你飲酒傷身。”話落,她怕寧珩覺得她還未過門就管起他來,未免逾舉,所以小聲補了句:“是我兄長也有些嗜酒,若是讓他知曉你也有此愛好,回來難免會.”
“雪杳是怕你兄長灌我酒,為難我?”
溫雪杳點了點頭,不過她這話有些偏頗,似乎有抹黑自家兄長的嫌疑,所以連忙補充道:“不過兄長也並非有意酗酒,他也知曉飲酒傷身,無奈久處苦寒之地,飲酒能夠暖身驅寒,經年累月才落下這樣的習慣。”
寧珩聞言輕笑了聲,“雪杳倒是很護著自家兄長。”
溫雪杳小臉一紅,“寧姐姐也很護著你呀。”
寧珩挑了下眉,順帶解釋了自己方才殿上的行為,也道自己日常並不嗜酒,且讓她寬心。
纏綿月光下,兩人在湖邊相擁,宛若一副畫。
溫雪杳如夢初醒,恍然發覺自己此刻的動作,她居然主動抱了寧珩!
紅著臉猛地退開。
他抬眸往橋洞下一掃,面不改色道:“沒有,它好像往這邊躥來了。”
寧珩的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掌心,耳邊是少女發抖的聲音,“那老鼠跑了麼?”
溫雪杳脊背一挺,不敢再動。下一秒,就聽身側人解釋道:“那橋洞下鑽出一隻大老鼠,想必你見了今晚要做噩夢,還是不要看了。”
睫毛輕顫,在如玉的掌心下飛舞。
兩人又靜靜站了會,忽而遠處橋洞下傳出一道異響,溫雪杳眸子一顫下意識看過去。
她實在太過緊張了,以至於忘記自己此刻一隻手正被寧珩攥著,下意識蜷縮手指,一大一小的手掌就嚴絲合縫印在一起。
察覺到來人,寧珩輕輕飄過去一眼,小暑便愣愣止住了腳步,連要做什麼都忘了。
少女雙眼緊閉,兩條細瘦的胳膊懸掛在青年肩頭。後者眉眼染笑,淡然俯身將她圈進懷裡。
寧珩神色如常:“別怕。”
溫雪杳瞬間一僵,滿腦子都是那灰黢黢長尾巴的黑影,驚呼一聲後一頭撞進寧珩懷裡。
察覺到她的動作,寧珩另一隻手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溫聲命令:“別動。”
“多多謝。”少女低著頭,不敢看寧珩的眼睛,“讓你見笑了。”
原來是老鼠。
好在她的餘光看到了小暑,像尋到救命稻草般,指著定在遠處的人,慌亂道:“阿珩哥哥,我的丫環來尋我了,我便先走了。”
溫雪杳身子一抖,嚇得閉上了眼,也瞬間打消了想要偷看的念頭。
“怎麼了?”溫雪杳邊不解發問,邊用手碰了碰擋在自己眼前的清瘦手骨。
然而還沒等她看清那橋下的動靜源何而起,眼前就被一道陰影覆下,一股夾雜著清冽酒香與檀香的氣息瞬間湧入鼻腔。
前去取披風的小暑一回來,看到的就是這幅場面。
良久,寧珩溫柔拍了怕懷中人的後背,順著她顫唞的脊骨撫了撫才道:“沒事兒了,鑽進橋洞溜走了。”
寧珩看出她的侷促,並未阻攔,溫聲將人送走。
待人走後,他又在原地站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直到周圍的人撒盡,他才朝著橋洞下淡聲道了句:“十一,放了七皇子罷。”
話落,一道黑影霎時從橋洞下竄出。
元燁滿目怒色,似要將眼前人生吞活剝似的。他死死盯著青年鋒利的指骨,回想起方才兩人相擁的場景,眼睛又一刺痛。
“你找死!”
赤手空拳,招招狠戾,腳下生風,瘋了似的朝著寧珩撲上去。
可元燁摸爬滾打練來的招式到底不入流,在寧珩手下未過三招,便被降服。
青年渾身矜貴,連衣袍都未生出褶皺,哪像元燁拼了命似的滿身狼狽,高束的金冠早不知掉到了何處,此時一頭墨髮張牙舞爪地披散著。
宛若陰間惡鬼般陰毒的視線落在寧珩淡然無波的臉上,嘶吼著重複道:“寧珩!你怎敢?”
他從未覺得像此刻般受盡屈辱,就連曾做人馬奴時都未有這種感覺。
直到眼瞧著自己心愛的女子被他人擁進懷中,而他卻上前阻止都不能,只能無助地瞪大一雙眼死死盯著。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分明就是眼前之人,他卻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這讓血氣方剛的少年如何能不氣?
他氣得目眥欲裂,當即噴出一口鮮血暈倒過去。
寧十一瞧著場面,替自家主子揪住了心,“世子,這該如何是好?”
而青年臉上卻無半分倉皇,平靜如水的面容在冰冷的月色下如神明般尊貴。
“將人送回七皇子府,就說七皇子在御花園閒逛,摔了一跤將自己摔得昏了過去,而我恰巧路過,將他救了起來。”
寧十一愕然。
主子這是將人狠狠虐了一番,卻要讓旁人以為七皇子倒欠了他的恩情。
當真是好狠的心,可對方還只能閉口不言,吃下這個啞巴虧,不然覬覦臣子未過門妻子還被抓包的事情傳出,對方只會更加沒臉。
寧十一心底嘖了聲,若七皇子醒來知曉,保不齊會再次氣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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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雪杳與寧珩的婚期定在來年正月,而溫雪杳兄長、溫家嫡子溫長青歸京的日子正好在今年年底。
他只要按時歸京,自然能參加溫雪杳的大婚。
只不過想起此事,溫雪杳內心卻有些不安。因為她仍記得在那場預知夢中,遠在關外的兄長聽聞她在京中退婚的訊息,不惜違背聖旨也要提前歸京,最後惹得官家大怒。
雖如今有關她的流言已經淡去,可她依舊不免憂心,最終仍決定書信一封,告知兄長自己近來一切安好,暗暗囑咐他一定要奉召再歸京。
轉眼夏去秋來,溫雪杳最怕的盛夏過去,日子便也愈發好過起來。
一月之後,她收到了溫長青的回信,對方果然問及她對於婚事的打算,想來定然已經聽到了曾經那些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的流言。
若說這世上有誰是溫雪杳最為親近之人,那人必然是她的兄長溫長青。是以,她對對方毫無隱瞞,洋洋灑灑一封家書寫了四五頁紙才意猶未盡地停筆。
其間將近一年來發生的事都逐一同對方訴了一遍,除了那場夢境。
倒不是她不願意告知溫長青,而是每每落筆,手指便像不受控制般,難以書寫成她心中所想的文字。
幾次下來,不是不知所云,便是那書信乾脆被墨汁暈染得看不清字跡。
她嘗試幾次,也察覺或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此等玄妙的事,或許不能告知旁人。
如此,她也只好打消了念頭。
眼瞧著婚期愈近,溫雪杳開始親手繡自己的嫁衣。
上京城講究女子出嫁的嫁衣、蓋頭都要親手來繡,越是精細便昭示著未來日子越是美滿幸福。
溫雪杳倒是不敢奢求那麼多,她只希望一切如寧珩所應那般,兩人能相敬如賓過完此生。
日頭正暖,溫雪杳倚在榻邊,擱下手中繡活,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細碎的陽光金燦燦地落在少女捲翹的睫毛上。
直到夕陽西下,溫雪杳才幽幽轉醒。
那雙澄澈單純的眸子被淚水洗滌,取而代之的是滿目悲愴。
小暑進來,低呼道:“小姐,你怎的好端端竟哭了?可是方才夢魘了?”
眼角的淚珠拭去,盈盈眸子裡滿是堅定,繼而緩緩搖頭。
“不,那不是夢。”
原來那一切從不是夢。
遭人背叛、溫家沒落、父親慘死、兄長鋃鐺入獄。
大雪天被丟進破廟毀去容貌。
這一切本就是真的。
是她,重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