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承諾

時間過得快, 轉眼已開學兩月有餘。

高三學業重，時間緊張，尤其到了最後幾個月這種感覺更甚。大家不僅每日來到學校的時間提早了, 甚至連放學後離開學校的時間也延遲了許多。

這其中除了老師和家長的叮囑, 自然也有想要把握自己命運的堅持。

林降不敢懈怠, 除了白天和大家一樣在學校裡拼命學習外，晚上回到家，也依舊會繼續複習。

林從江不忍心看她這麼辛苦, 從來也就沒給過她什麼壓力，只說讓她盡最大的努力就好，到時候什麼結果他都能接受。

可林降心中有她自己的想法。

姜辭的成績穩居年級第一, 考上京大綽綽有餘。她的成績雖說也有了很大的進步，這幾次考試分數出來也是能夠達到京大錄取分數線的, 可就是超出的分數不多，她不敢掉以輕心。

從小到大，她對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次一樣, 這麼想要做成一件事情，這麼想要得到一個東西。

姜辭幾次和她表達過要與她一起考上京大的意願, 她雖從未正面回應過, 可潛意識裡，林降已經把這當成她的奮鬥目標, 前進方向了。

她知道, 要去的地方，那會是一片澄澈深藍的碧海。途中必然有風雨, 有驚濤，可她無畏, 因為他會陪著她，並且會一直等著她。

主持人的聲音很甜美，料想長相應該也是清純可人掛的。那聲音聽在耳朵裡，真可謂是甜如浸蜜，讓人如沐春風。

天亮得早，溫度也升高不少。隨之而來的自然是衣服也會適當減少幾件。

早春時節，寒氣散了幾分。每日晨起時已不像之前那般呵氣成霜，街道兩旁的樹枝也抽出了幾抹綠芽，淺淡，生豔。

他伸手，本打算逗逗她。可抬眸看到她那過分認真的背影，心想，她的表情肯定比這還要認真。

林降之前就見識過姜辭在這方面的影響力，所以對這種場景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反倒是廣播裡，姜辭和主持人的對話勾住了她的幾分思緒。

幾個月而已，他還不至於就等不了。

“是啊，以前只知道他人長得帥，沒想到聲音還這麼好聽。”

——

後座的姜辭盯著她那白皙的脖頸和耳垂，沒一會兒便開始有些晃神。

這個活動距今已舉辦過好幾次了，不過前幾次邀請的都是老師和校領導，話題和形式都太過嚴肅，倒是也沒激起什麼水花。

顯然，當場呆愣的並不只是她一個人。

“姜辭！是姜辭！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接受這個採訪！嗚嗚嗚……真是太羨慕能和他當面說話的人了。”

今日不知為何，突然換了方式。

思索片刻，修長的指尖最終還是收了回來。還是不打擾她了，畢竟等到了京大，到時候有的是時間，來日方長。

學校為了緩解學生的備考壓力，以便大家都能有一個良好的心態來面對考試，特意安排了學院版的“熱點訪談”節目。

每日傍晚時分，半個小時，由嘉南的播音社團組織。一週一個人選，對邀請者進行採訪和討論。邀請人員沒有規定，話題更是不做任何限制。

當林降吃完晚飯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時，熟悉的沉沉音色落入耳骨，她驀地就有些愣住了。

林降心說，要是她在現場，必然會忍不住對這聲音的主人多看兩眼。

“要不是他已經高三，馬上就要畢業了，我高低也要把他追到手。”

林降將冬天的校服脫掉，換上薄款的春季校服，唯一不變的是她那從來都是低垂至腦後的低馬尾。

原本熙熙攘攘的校園主幹道瞬間變得安靜下來，這種反差在女生多的地方尤為明顯。過了會兒，也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語調高昂，顯得格外興奮。

不過兩人的訪談過程中，姜辭倒是一直都淡淡的，對對方提出的每一個問題雖都回答，卻都是極為簡短，只有在主持人問到他關於大學志願的話題時，他的話才多了些。

“學長你成績這麼好，常年霸榜年紀第一，我們都很好奇，你最想去的學校是哪個？或者你覺得哪些學校還不錯，能否幫學弟學妹們推薦一下呢？”

主持人問得小心翼翼，姜辭倒是回答的格外爽快：“想去的學校自然有，京大。至於給大家的建議，這個就因人而異了，主要看你們感興趣的方面，我沒有什麼具體的建議。”

主持人應該是沒有料到他的理想大學竟然是如此……普通，甚至是可以用平平無奇來形容。畢竟以他的能力，國外的常青藤，亦或是國內任何一所頂尖學校都是可以隨意挑選的。

所以，話題一時有些頓住了，半晌才再次接上。

“學長，以你的成績而言，能夠選擇的學校很多，比京大好的也比比皆是。我能問下，你為什麼會選京大嗎？”

這話問的過於直接，況且明顯也超出了正常訪談的界限，話音剛落，主持人便有些後悔了。

她實在是過分好奇，優秀如他這般的天之驕子，到底是出於何種原因，竟然會選擇這樣一個根本和他不匹配的學校。

她開口，想挽回，想說這個問題不回答也沒關係，誰知對面的姜辭卻朝她抬了下手，表情不甚在意。

他開口，聲線清冽，音色沉寂。幽幽道出的兩句話，卻讓眾人瞬間譁然。

“我剛才說過了，這個事情因人而異，選自己感興趣的，自己喜歡的就行。至於我，自然也是如此，我跟著自己的心走，和她約定好的。”

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有喜歡的人了，並且也是因為那個她才選了京大。

驚愕到低落，主持人的情緒轉換不過也才用了幾秒鐘而已。

她為了得到這個和姜辭面對面採訪的機會爭取了那麼久，本以為能借這個機會給他留下些特別的印象，誰知竟是當場聽到了這樣一個訊息，她臉上有些掛不住，後面的問題也就問的有些沒滋沒味。

此時的林降情緒更甚，手中端著的奶茶杯被她的指尖捏出了好幾個重重的指印。她小口含著吸管，長睫垂著，卻忘了喝。

幾顆黑色的珍珠在咖色的液體中浮動著，浮浮沉沉，一如她此刻的內心。

姜辭之前確是和她承諾過他要去京大，她的第一志願也是京大，二人也針對這件事兒做過了討論。可林降一直不知，那到底算不算約定。

今日聽他如此直白坦誠地在全校師生面前提起這件事兒，她才知，原來他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也從來不懼承認。

他的話語，他的行為，一如他本人一般，執著，堅持，對她滿是維護。彷彿懸在頭頂的懸日一般，落下的每一寸光線都要將她籠罩。

林降忽地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時，他吊兒郎當地問她：“新同學，你需要我幫忙嗎？”

懶散，桀驁，是林降對他的第一印象。彼時她還因為不知如何和他這種型別的男生溝通，而頻頻後退。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就像她和姜辭，在他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第一次對她的幫助，而且這種幫助好像還持續發生在她們認識後的每一天。

他幫她補習，替她打架，送她回家，還在她生病時照顧她。即便是她刻意和他鬧脾氣時，他也是一味地包容。

時間長了，林降好似已經對這些都十分習慣了，可她卻忘了問他，他累不累，這樣做值不值。

眼眶莫名的就有些溼潤，眼淚悄無聲息地順著臉頰滴落在手中的奶茶蓋上，“啪嗒”一聲，略顯沉悶的聲音。

林降趕忙藉著挽頭髮的姿勢，將淚痕抹了去，長睫輕扇著，垂眸繼續小口喝著奶茶。

她告訴自己，來日方長，等考上京大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和他說這些。

幾個月而已，她還不至於就等不了。

再回神時，已到了節目的最後點歌階段。

每次來參加訪談的嘉賓，最後都可以選一首自己喜歡的歌來作為此次訪談的結束曲目。

輕緩的前奏響起，林降瞬間便辨認出來，這是她最喜歡的那首——

《蒲公英的約定》。

有一次她和姜辭在公交車上，她戴著耳機聽歌，他便自顧自地拿了一隻耳機過去，徑直戴在了耳朵上：

“一起長大的約定，那樣清晰，打過勾的我相信。說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唯一堅持的任性。”

晚上姜辭送她回家時，林降思索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出了那個問題。

“你以後會後悔嗎？”

姜辭很是莫名：“後悔什麼？”

“大學選京大。”

姜辭嗤笑一聲，手指順勢幫她撫掉了不知幾時落在髮間的一小片樹葉：“你成天瞎想什麼呢？是我說過什麼，讓你覺得我以後會後悔？”

林降搖頭。

“那是我做過什麼了？”

林降還是搖頭。

“這不就結了，我一沒說過，二沒做過，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的？”

經他這麼一說，林降瞬間也覺得她確實有些想的太多了，畢竟現在最該想的應該是先考上京大。

姜辭還在盯著她，顯然在等她的回覆。林降有些尷尬，不想正面回答，便打算隨便扯個話題糊弄過去。

話才開了個頭，就被徑直打斷：“林降，你還不明白嗎？”

“我親口和你說過，又立過字據給你，尾生抱柱，魂斷藍橋，只要你不後悔，我就永遠都不會。”

林降一時怔忡，姜辭極少說這般感性的話，就更別提像今天這般鄭重的承諾了。

她想回些什麼，卻發現，月光下，他的一雙黑眸顯得格外深邃清亮，眼神間更是情意流轉。

一時間，好像所有的話語都失了意義。她斂眸，只重重地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