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之前的事情。
"我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雷斯德說著站了起來,"我相信有勞作才有收穫,不相信坐在壁爐邊編造出來的理論。再見,福爾摩斯先生,讓我們比比看誰先找到事實真相。"他收拾起衣服,把它們塞進提包就要走。
"給你一點提示,雷斯德,"偵探還未走出去時,福爾摩斯慢條斯理地說,"事情的真相是,聖西蒙夫人是位神話中人。從來就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雷斯德充滿憂傷地看了我的同伴一眼,又瞧瞧我,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匆忙離開了。
五分鐘之後的事情。
雷斯德剛剛被關在門外,福爾摩斯就站了起來,穿上外衣。
"有勞作才有收穫,他說的有道理。"
"所以我想出去處理一些事情,你得自己待一會兒了。你看報吧。"
歇洛克·福爾摩斯走的時候是五點多鐘,但是那如海並沒有孤獨感。因為還不到一個小時,兩個點心鋪的夥計就送來一個很大的平底食盒。他們開啟食盒,簡陋的寓所的餐桌上立即出現了一份十分豐盛的冷食晚餐,這令我很驚訝。兩對山鷸,一隻野雞,一塊肥鵝肝餅和幾瓶陳年老酒。一切擺放好後,那兩位不速之客就迅速消失了,只是表示這些東西的賬已經付過了,他們是照吩咐送過來的。
不到九點鐘,福爾摩斯輕鬆地走進房間。他神情很嚴肅,但是從他閃閃發光的眼睛上,我看出他對自己的結論並沒有失望。
"看樣子,他們已經把晚餐準備好了。"他搓著手說。
"你好像有客人要來。他們擺了五份。"
"是的,我相信,客人馬上就會到。"他說,"哈哈,我已經聽到了樓梯上的腳步聲了。"
的確是上午來過的客人。他匆忙走進來,眼鏡晃動得更厲害了,在他那高貴的臉上,是一副很不安的神情。
"看來我的信差到過你那裡了?"福爾摩斯問道。
"是的,信的內容讓我很驚訝。你的話有充分的根據嗎?"
"是的,證據很充分。但是現在不能告訴你,時間還沒有到,你看到了嗎,我還有其他的客人沒有到,只要是客人全部到齊了,我就會把謎底解開的,請勳爵閣下再耐心的等待一會兒!"
"這只是一場誤會,並不能說是種羞辱。"
"啊?我們看問題的觀點不同。"
"我認為沒有誰該受到責備,雖然她處理事情的方法有些突然,但我想這是她當時唯一的辦法。在那樣的關鍵時刻,母親不在跟前,沒有人能給她出主意。"
"這是一種玩弄,先生,公然的玩弄。"聖西蒙勳爵一邊用手指敲著桌子一邊說。
"你得原諒她,她很可憐,她不知道當時該怎麼辦。"
"我絕不會原諒她,我被羞辱了,我非常氣憤。"
"好像有門鈴聲,"福爾摩斯說,"沒錯,聽腳步聲已經到樓梯口了。如果我的勸說效果不大的話,聖西蒙勳爵,我請來了一位更能勝任的人。"他開啟門,讓進來一位女士和一位先生。"聖西蒙勳爵,"他說,"請允許我向你介紹,這是弗朗西斯·海·莫爾頓先生和夫人。這位女士,我想你們見過。"
一見到新客人,我們的委託人迅速從椅子上站起來,身子挺直,雙眼下垂,一隻手橫在胸前,看起來受到了很大傷害。那位女士向前急走幾步,向他伸手,但是他還是不肯抬起頭來看她,也許是怕他的決心被她一臉的懇求所動搖。
"你生氣了,羅伯特,"她說,"是的,我完全理解,你有生氣的理由。"
"你不必向我道歉。"聖西蒙勳爵酸溜溜地說。
"哦,是的,我明白我有多對不起你。我在出走之前應當跟你解釋清楚,但是當時我有點不知所措。從我突然又見到弗蘭克時起,我簡直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我真奇怪自己當時竟沒在聖壇前摔倒或昏過去。"
"那麼,現在就由我來說出事情的經過吧,"那位女士說道,"我和這位弗蘭克是一八八四年在洛杉磯附近的麥圭爾營地認識的。那時候爸爸正在經營一個礦場。我和弗蘭克訂了婚。後來有一天爸爸突然挖到了一個富礦,從那以後就越來越富有。但是這位可憐的弗蘭克的土地上的礦脈卻在逐漸變小,最後無礦可挖了。我的爸爸越來越富,弗蘭克卻越來越窮。所以,爸爸希望我們解除婚約,於是他把我帶到舊金山去。但是,弗蘭克不想放棄,他也到了那裡,為了怕爸爸生氣,我們經常私下裡見面。弗蘭克說,他也要發財,直到他像爸爸一樣富有,他才回來跟我結婚。我當時承諾等他一輩子,並且發誓只要他活著,我決不另嫁他人。'那麼,為什麼我們不現在就結婚呢?'他說,這樣我也就安心了,也不必去要求人家承認我是你丈夫。'所以,我們商量好,他把一切都辦妥,請好了一位牧師,我們馬上舉行了婚禮。然後,弗蘭克就離開了我去開創事業,而我則回到爸爸身邊。
"後來我聽說弗蘭克到了蒙大拿,接著在亞利桑那探礦。後來我又聽說他在新墨西哥。那以後我在一篇報道上看到一個訊息,說是在亞利桑那印第安人襲擊了一個礦工營地,並且有人死亡,我在死亡名單中看到了弗蘭克的名字。當時我昏了過去,接著生了一場大病。爸爸以為我得了癆病,帶我去看了很多舊金山的醫生。一年多來,弗蘭克音信全無,因此我想他是真的死了。以後,聖西蒙勳爵來到舊金山,我們到了倫敦。爸爸很高興我們訂婚這件事。但是我總覺得我忘不了可憐的弗蘭克,在我的心中,他的位置無人可及。
"話雖這樣說,但是如果嫁給聖西蒙勳爵,我會盡為人妻的義務。我們無法控制愛情,卻可以控制行動。我和他一起步向聖壇時我就想,我一定要努力成為他的好妻子。但是你們可以想像,我當時是什麼感覺,那就是:正當我走到聖壇欄杆前的時候,我偶然回首,忽然看到弗蘭克站在第一排座位那裡看著我。剛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是他的鬼魂出現了。但是當我再次看過去時,他仍站在那兒,眼光疑惑,好像在問我,高興見到他嗎?我奇怪我怎麼沒有昏過去。我那時只感覺天旋地轉,完全不知道牧師在說什麼,我簡直不知所措,是打斷儀式,還是就這樣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把問詢的目光投向他,他看來好像知道我的心思,因為他把手指按在嘴唇上,讓我不要出聲。接著我看到他在一張紙上迅速地寫了幾個字,我明白他是要告訴我什麼。我在出來的路上經過那排座位時,故意把花束掉在他的座位前面,他把紙條連同花束遞給了我。紙條上只有一行字,要我在他發出訊號時,就跟著他走。當然,我會毫不猶豫地跟著他走。
"回到寓所,我告訴了我的女傭這件事。她在加利福尼亞時就認識他,並且相處得很愉快。我囑咐她不要洩露出去,只要收拾一些東西,準備好我的長外套。我知道我應該向聖西蒙勳爵解釋一下,但是當時他的母親和其他一些大人物都在場,我根本無法開口,所以我決定不辭而別,有機會再解釋。我到餐桌還不到十分鐘,就看見弗蘭克站在外馬路的另一邊向我招手,然後走進了公園。我穿戴好溜了出來,去追他。這時有一個女人上來跟我說了些聖西蒙勳爵的閒話,雖然只有幾句話,但我可以聽出來,他在婚前也有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我並沒有太在意她的話,很快就擺脫了她,然後趕上了弗蘭克。我們坐上了一輛出租馬車,駛往他在戈登廣場租下的寓所。在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之後,我們終於在一起了。弗蘭克在亞利桑那被印地安人囚禁過,後來他成功地跑掉了,千里迢迢地來到舊金山。他發現我以為他死了,並且已經到了英國。他追蹤到了這裡,終於在我婚禮的當天早上找到了我。"
"我在一張報紙上看到了這個訊息,"這位美國人補充說,"報紙上登著教堂的名字,但沒有說女方的地址。"
"我們商量該怎麼辦,弗蘭克認為應該讓大家知道此事,但我心裡有愧疚感,我希望從此不再出現,或者寫張條子告訴爸爸我還活著。我一想起那些高官顯爵正圍坐在早餐桌旁等我回去,心裡就很慌亂。因此,弗蘭克把我的結婚禮服和其他東西捆成一包,扔到一處無人的地方,這樣別人就找不到我了。本來我們明天就準備到巴黎去了,但這位好心的福爾摩斯先生今天晚上找到了我們。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們的,但是他使我們明白,這件事我做錯了,而弗蘭克是無辜的,我們這樣不讓大家知道,是要犯大錯的。”
無錯書吧此時此刻,聖西蒙勳爵的臉上開始有所變化了,本來就有些面無血色的臉上現在越發變成了鐵青色。
他生氣了,是的,勳爵閣下的確是生氣了,而且是很氣憤,這個事情無論是放在誰的身上,很明顯都是不可能被原諒的。怎麼說,這個時候的福爾摩斯可是說不出這種打擊他的話,只能是在一邊旁敲側擊的鼓勵一下聖西蒙勳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