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子弩沒有用武的機會了。
無錯書吧因為前鋒趁著他與汪有對罵之時,偷偷攀上了城牆。他們全部戴著金絲手套,質地柔軟,刀槍不入,還怕那區區鐵釘?
蹲在牆後的黃衣軍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帶兵打仗最忌換將,他們熟悉的是慕容無敵的作戰方式。慕容慶到底不是武將,黃衣軍的武力值在他手裡大大減弱。
前鋒並沒有沉浸在斬殺區區幾人的快意之中,他們縱起輕功找到了機關,合力一抬,齒輪脫離了咬合,那閘門便又重新升了起來。
南門的最後一道屏障被攻破。
汪有眼疾手快,立馬放出了訊號。譚哲這傢伙老奸巨猾,非得看到必勝的曙光才肯與慕容氏發生正面衝突。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這是在向沈言示慫。
臣子膽子過大,會惹君王忌。
譚哲很聰明,也很會自保。
錦衣衛配著繡春刀策馬狂奔,東、西、北三個側門將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封鎖。
所謂關門打狗,就在今夜。
慕容慶半白的頭髮凌亂散開,脖子上青筋暴起:“殺呀,殺死逆賊!”
沈言冷漠地勾了勾嘴角,輕笑道:“不自量力。”
說完匹馬當先,沈家軍的鐵蹄從黃衣軍的屍首之上踏了過去。
廝殺震天,血水流了一路。
連迎面吹來的風都帶著腥味兒。
宮中早已亂套,宮女、太監明目張膽地搶奪財物,搶到了立即就往宮外跑。他們不知道錦衣衛堵住了所有的出口,裡頭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值守在慕容淑宮外的侍衛也生了叛變之心。
強者發怒,拔刀向更強者;弱者發怒,只會拔刀向更弱者,於是便出現了太監搶宮女,侍衛搶太監的暴亂景象。那些被揍狠了的太監哭紅了眼睛,將目光盯準了無人值守的鳳儀宮。
鳳儀宮內,端莊的太后正在誦經。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諸神佛,再沒有人比她更虔誠。但有人打斷了她的求生路,幾個猙獰的太監闖了進來。
慕容淑在香霧裡抬起頭,看到往日跪趴在她腳下的螻蟻張牙舞爪。
阮青嬤嬤去攔,正好成為了太監們的出氣筒。他們對著她一陣拳打腳踢,竟活活將她打死。
慕容淑極力維持著冷靜,悄悄地後退。
太監們收斂了財物,卻沒打算放過她。往日裡他們被她折辱得還少嗎,動不動就挨板子。有個聰明的拿了把刀,開始在慕容淑臉上作畫。高貴的太后想要掙扎,卻被其它太監摁住了手腳。
拿刀的太監極為認真,一撇一捺都透著刻骨的恨。
不多時,一個“奴”字躍然臉上。
慕容淑疼得死去活來,她想起了那一年長街上的林濤。她本是主宰天地的風雨啊,怎麼就變成了一棵任人砍伐的樹。他們扒下了她的樹皮,在她身上烙下恥辱的印記,她恨不得自己死了,也好過這樣恥辱地活著。
小太監絲毫沒發現慕容淑表情的變化,在她臉上唾了一口。其它太監暴力地拔下她頭上的鳳冠朱釵,連帶著揪下一縷又一縷的長髮。太監們趾高氣揚,在宮殿內蒐羅一圈,然後用桌布裹住了戰利品,罵罵咧咧地往外走。
慕容淑自地上爬起來奔到銅鏡之前,血水髒汙了她的臉,她用袖子胡亂地擦掉,看到鮮豔刺目的一個“奴”字。
她不是奴。
她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她用散發胡亂地遮蓋著臉上的那個大字,可怎麼也蓋不住。她是太后啊,她是萬萬人之上的太后啊。慕容淑趴在梳妝鏡前,又哭又笑。她從暗格裡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往自己的臉上刺去。
半邊臉頰的肉被削掉了,慕容淑在極度的痛楚裡得到了精神上的些微救贖。快奔到門旁的太監回過頭來,嚇得遽然變色,雙手發抖,懷中的財物掉了一地。
他們慌忙去撿,未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宮中處處都是機關,慕容淑關閉了殿門。
前朝之鑑,宮門被破後有后妃被士兵所辱,所以沈氏後宮設下自隕機關,以保后妃清白。屋樑上的裝飾球破裂,裡面傾瀉出無數的液體,太監們鼻子靈,聞出這是火油的味道。
他們感到噬骨的害怕,跪下來求慕容淑:“太后,求你放過我們。”
慕容淑怎肯停止手中動作,火油遍地流淌。太監們恨得咬牙切齒,衝上前就想殺了她。慕容淑笑得眼淚直流,打翻了油燈。
火舌遇著火油,立馬化作一條巨龍。
慕容淑站直了身體,在大火中悽愴地笑:“我,慕容淑,先帝淑嫻端成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寧死,勿辱!”
鳳儀宮的火光將天空照得透亮,高大的宮殿轟然坍塌。
這個掌權十數載的女人,最後生殺予奪的物件是她自己。
命運兜兜轉轉,終究沒有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