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趕到的時候,秀水樓里人聲鼎沸。監生們群情激昂,大喊口號:“牝雞司晨,惟家之索。禍亂朝綱,速速歸政。”
無錯書吧慕千雪掖了掖面上輕紗,推門進去。
有個監生問她:“你是誰?”
慕千雪哂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后把持朝政已不是一年兩年,早些時候,你們在哪裡?”
領頭的那個年齡稍長的監生問:“你是宮裡來的說客?”
慕千雪沒有直接回答,靠近了那人的耳朵道:“如此大規模鬧事,總有人指使吧?”
領頭的監生大義凜然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戚義身受皇恩,所言所行全是為了這家國天下。此乃自發行為,無人指使。”
慕千雪搖了搖頭道:“皇上病重,難免有人亂動心思,你是讀書之人,思想怎如此簡單,輕易就被人拿來當槍使,還要連累身後一眾同門。若到時候太后動怒,國子監恐怕要血流成河。”
那戚義是個不知變通的二愣子,昂首挺胸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太后一日不歸政,國子監一日不罷休,縱然因此喪命,我等亦無怨無悔。”
戚義的話帶給慕千雪很大的震撼。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這世上真有這樣一種人,他們脫離了書本與傳奇,活生生地站在慕千雪的面前。
有什麼東西沉入她心底,漸漸地生根發芽。
她拿出謄抄的劉嬪安胎記錄,遞給那戚義道:“皇上有後了,經太醫診斷,是男胎。我朝皇室人丁稀薄,唯餘皇上一條血脈。劉嬪的孩子意味著什麼,你比我更加懂得。你等今日可以為了皇上犧牲,可來日由誰來輔佐小皇子?傳聞太后身邊養了個慕姑娘,有意讓她入主中宮。世事難料,難保那姓慕的將來不會與小皇子奪權。你們一心赴死,死了倒是一了百了,還能搏個青史美名,可小皇子勢單力孤,不知能否守得住這萬里江山。”
慕千雪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每個監生聽見。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振聾發聵,秀水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慕千雪知道目的達到,欲轉身離去。
戚義出口挽留:“姑娘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敢問姑娘芳名?”
慕千雪清冷的聲音在面紗下響起:“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將來的百官備選,遇事多思考,切莫強出頭。保全自己,方是忠君愛國。”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去。
回到宮中已臨近傍晚,慕千雪有些迷茫。
她一個人走在扶疏花木邊,一遍一遍回想著監生們的熱血。他們愚蠢,他們衝動,但他們正直,他們有血性。他們是這腌臢權利場上的一道光,是慕千雪十五年苦難歲月中從未見過的風景。
她以一種審視的目光,重新看著腳下的路。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尖銳的“嗷嗷”聲,慕千雪不由得往前看去。只見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越過牡丹花樹,徑直往北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