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宮城,興慶宮內有一座高樓,高十餘丈,可一覽長安風光。
女帝李允兒一裘肅穆龍袍,目光穿過層層樓閣,彷彿落在了遠離長安的陸第身上。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一聲輕嘆,被烈烈狂風扯碎,丟下高樓,再難挽留。
過不多時,花萼相輝樓已無人影,更顯寂寥。
......
陸第剛剛踏上南下的官道,一騎快馬自後方疾馳而來。
多吉剛要回身阻止,陸第擺擺手,表示無妨。
馬上的騎士遠遠看到陸第,匆匆下了馬,自個兒跑向陸第。邊跑邊喊道:“陸拾遺,陸大人,且慢行!”
聽到聲音有些耳熟,陸第不由得放緩了腳步,來人見狀大喜,連忙追上陸第。
陸第回過頭來,見到來人很是意外,他輕聲道:“公公不在大內侍奉,單騎來追,所為何事?”
當日在延英殿上,陸第初露鋒芒,計定南疆。事後身上被雨水打溼,正是一位小公公奉旨為陸第披上了一件火狐裘。
眼前的人,正是那位粉雕玉琢,唇紅齒白的小公公。
小安子見陸第還認得自已,不由得躬身行禮道:“不敢耽誤陸大人行程,這裡有陛下給大人的東西,請您務必收下。”
說完,小安子將背上的一個黑布包裹取下,遞到陸第面前。
多吉怕其中有詐,欲替陸第接過,不想被陸第先了一步。
入手一沉,並不比背上的玄晶冰棺輕上多少。
陸第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不過十多歲的小公公,隨後點點頭道:“有勞了,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謝謝她留給房箐一個全屍。這件事,我不怪她!”
“您放心,小的一定把話帶到!”小安子彎腰退後三步,轉身就走。
陸第又走了十多里之後,見始終沒有人繼續追來,便對悲王說道:“長安的三位仙境,你觀摩的如何?”
多吉低頭想了想,而後認真道:“神完氣足,十之八九。”
陸第看著多吉的面貌,誠懇道:“難為你了,你變成我的模樣吧!我們回去。”
“真噠!太好了!”
話音未落,陸第就如同照鏡子般,看到了另一個自已。
“去哪兒!”
“南疆什麼最多?”
“當然是大山了,還有毒蟲。”
“好,就去南疆十萬大山,順便找個風水寶地,先讓伯約睡會兒。”
“我們不回廣臨城了?”
“那裡不是已經有一個我了嗎?”
“可是,那是個假的啊!”
“不論真假,只要有一個,就足夠了!”
......
這幾日,長安城六月飄“雪”的異象,引得各方勢力議論紛紛,不斷猜忌。
反而,對於朱雀門前,陸第憑藉黑白無常,須臾間,威壓大週三仙的訊息,僅有隻言片語傳出。
哪怕西域最頂尖情報機構夜蝶,也僅僅傳出了一句話。
“少主借幽冥之力,揹負房箐屍身南行。”
南詔國這邊,則更加的簡短,“靖南王現身長安收屍,從容退走!”
廣臨城外,密林深處,石墨聽著屬下的彙報,久久無言。
黑苗大長老吳蠍,不但養好了傷,而且收復了陽春,容州二城。聽到這則訊息,原本陰翳蒼老的臉上,皺紋更加的深邃,絕對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石墨回過神來,對吳蠍道:“讓人撤出陽春,容州二城吧!沒有意義了。”
吳蠍罕見的沒有發脾氣,也沒有反駁。他思索一番道:“聽說有人看到吐蕃的副相和陸第在一起,莫非吐蕃想要和陸第的武朝結盟?”
石墨拿起筆,在山河地理圖上勾勒出吐蕃汗國,廣臨城和福安城。認真回覆道:“我們的確沒能按時完成南疆的統一,還剩下廣臨和福安以及周邊的州府。這世上,沒有永遠的盟友和一成不變的盟約。只有自身實力強大,才有選擇與被選擇的權利。何況,吐蕃並非鐵板一塊,有人買大,自然就會有人買小。”
吳蠍直勾勾的盯著石墨的側臉,說道:“這與你之前預料的完全不同,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已經江郎才盡了。”
石墨毫不示弱的對視,坦然道:“或許吧!承認自已的失敗,很難,對吧!”
吳蠍嘴角不自主的一抽,甚至連新長好的右臂都有些發癢了。
石墨點到為止,漫不經心地說道:“比起龍葵,我還是更傾向於和你共事。南疆除了高苗一族,基本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稻米再香,也需要時間成長。我們只要封鎖住廣臨城進山的路和出城的人數就可以了。當然,如果你有信心一戰擒雙王,當我沒說。”
我還是趁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早知道,就讓龍葵來了。
吳蠍心中不禁有些懊惱當初的決定,當即起身離去。打又不能打,說又說不過,成仙以來,少有這麼憋屈的時候。
吳蠍走後,石墨又看了一會兒山河地理圖。最後,他從懷中拿出一枚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拳頭大小的苗族十二古神令。
令牌背面,雕刻有四種動物,分別是羊,山貓,雞和狗。
這四隻動物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佔據了令牌的三分之一。代表了白苗,青苗,花苗和紅苗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擁護他。
石墨明白光靠這些,想要顛覆大周王朝,還差得很遠。因此,他以此為投名狀,投靠了更強大的黑苗一族。
如同石墨剛剛對吳蠍所講的那樣,這世上,只有利益是一成不變的。如果有可能,石墨不介意換個更加靠譜的盟約,幫助自已報仇雪恨。
石墨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這枚十二古神令,腦海中不斷閃現在十萬大山中,興辦學堂,教化萬民的場景。
其實,他非常希望有一天,還能回去繼續教學。只有在那裡,他才覺得,自已是為了自已而活,而不是被仇恨支配的行屍走肉。
“若不墮入黑暗,我又何須光明!”
“或許,事成之後,當個和尚也好。殺業越多,佛性越重,說不定,我還是能修成正果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駐守此地的南詔國士兵,最先聽到這聲猖狂的大笑,除了還剩下七千人不到的五毒苗兵,所有人都露出了習以為常的表情。
笑聲傳出很遠,以至於五里外,一處幽靜的山洞中,依然清晰可見。
“有沒有搞錯!大白天的鬼叫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一隻通體雪白,肩高一丈的吊頸白虎,睡眼惺忪的說道。陸第的坐騎白麓,匍匐在地,身下滿是各種動物的皮毛。
“首先,你不是人。其次,大白天你睡個屁的覺!”
白虎身後的陰影中,露出一對碗口大小,圓滾滾的大眼睛。
白虎順著聲音的來源,漫不經心地轉頭看去。頓時被這一幕嚇得渾身毛髮倒豎,著實被嚇了一跳。
“大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你想嚇死我,繼承我的床鋪麼。”
“在你夢到小翠,那隻青色母老虎的時候。”
“我又說夢話了?”
“當然,我們可是聽得真真的。”
最後一句話,很明顯是從洞外傳來的。
白虎瞬間回頭,先是四肢撐地。緊接著比成年人小腿還粗的虎尾,左右小幅度的擺動。
洞門外,有兩個人影站在那裡,一時間讓人看不清面容。
白虎鼻子一動,聞到陸第和悲王的氣息,這才鬆了口氣。
啪!
一隻毛茸茸的大手從白虎身後伸出,一巴掌把白虎扇到了一邊。
“看把你給高興的,見到主人就搖尾巴!”
肩高三丈,黑白相間的食鐵獸,從陰影中爬了出來,不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