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含元殿上
房箐一身淺緋官袍,腰佩銀魚袋,站在大殿中央。
聽到那句,臣有本奏,反應最大的就是掌印大監馮鴛。
他那一句“退朝!”並未喊出聲,差點兒咬到自已的舌頭,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女帝望著下方不卑不亢,一臉莊重的房箐。她非常意外,直言道:“房卿,所奏何事?”
房箐鞠躬行禮道:“回陛下,臣有三奏,一奏為抗擊吐蕃,二奏為暫緩遷都之事,三奏為撫慰安西都護府和靖南王陸第。”
此言一出,效果拔群,大殿之中,落針可聞。
每個人,包括成就玄仙境的太尉呂尚在內,都聽見了自已的心跳聲。
尚書令歐陽辰忍不住內心腹誹,好傢伙!新官上任三把火,你這三把火,一上來就這麼刺激嗎?
這是要燒了文武百官的鬍鬚和你自已啊!
對於自已下屬中這位一步登天的房箐,歐陽辰不得不特別關照,原因很簡單,他自已也是儒家的。
因此,腹誹了幾句之後,歐陽辰就耐心等待房箐的下文,好從中找補。
“此時,正值春耕之際,大周與吐蕃接壤的河,岷,茂,漢,雅五洲,皆是河道交錯,土地肥沃之地。戶部錢糧吃緊,既要修繕皇陵,又要負責遷都,還要面對諸多災民。此等沃土,萬萬不可荒置不理,棄之不顧。”
歐陽辰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他急忙出列道:“話雖如此,可這與抗擊吐蕃有什麼關係呢!”
房箐輕笑道:“稟尚書令大人,臣以為,關聯很大,一個‘學’字足夠。”
“諸位應該聽說過,反賊靖南王陸第出城護衛百姓種糧和分兵充農,以地封賞的事情吧!”
“我們只需要將這種方法學習過來便可。五洲之地,時常遭到吐蕃侵略。雖如今歸我大周管轄,可幾經易手,土地並未劃分。邊境的府兵與吐蕃對峙已久,日漸萎靡,久疏戰陣。故而,可將五洲之良田,分與牧守邊關的將士們耕種。並且稅收可一降再降,只象徵性的收取一成。”
戶部尚書錢善財是農家的代表之一,聞言心中稍微計算,就覺得此計可行。
無主之地,荒蕪之田,用這種方式收為已用,還能增添一成的賦稅。天底下都沒有比這個更划算的事情了。
這條提議一出,大殿中的文武百官讚不絕口。尤其是那些武將,恨不得立刻前往西線支援。
有智短的大臣問道:“吐蕃向來以劫掠為主,來去如風。若是等到作物成熟,縱兵來搶,如何應對?”
還不等房箐回話,大臣身邊的同僚就低聲提醒道:“這不廢話嗎?別人搶你老婆,你還不得跟人家拼命。士兵自已種下的糧食被搶了,將軍估計攔都攔不住。”
在場的修為最低的都是二境,早早便通了耳竅,因此聲音再低也被眾人聽到。
房箐點頭道:“不錯,整頓軍紀,不如賞罰分明。只要,派遣重臣監督,確保士兵的利益,那麼吐蕃斷然不敢輕易的進犯大周。遊牧民族經常打草谷,戰力彪悍,勢不可當。正是因為他們遇到了天災,牛羊死傷無數,不能果腹。若是不拼,就會餓死。民以食為天,若是糧食被搶,餓死的就是我們。”
“第二,遷都之事,如今婦孺皆知,對吐蕃而言也早就不是秘密。遷都畢竟是勞民傷財,動搖國本的大事。短時間內不可能順利完成,欲速則不達。況且遷都不過是拖延時間,獲得喘息的時機。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早晚會被更加強大的野獸找到。有了抗擊吐蕃的方法,我們就不需要坐以待斃。省下這筆費用,換取更多的靈丹妙藥,只要重新站起來,誰也打不倒我們。”
“第三,撫慰安西都護府和靖南王陸第。遷都之事,不過是為了禍水東引,讓吐蕃把矛頭指向安西都護府。陸第作為陸鼎唯一的兒子,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自立為王,也是事出有因。但是,他卻是去了南疆,攻打南詔國,證明暫時還不想針對我大周。如今,內憂外患,外患先不論,內憂方面。我們應該重新和安西都護府建立友好的關係,畢竟陸第是陸第,陸鼎是陸鼎。同時,招安陸第,就封他個靖南王,攻伐南疆。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將拳頭攥在一起,攘除奸兇,掃蕩四海。”
房箐慷慨激昂,一口氣將剩下的兩條奏章說完,並沒有抱任何期望。
這就是他心中的補天,哪怕有人說他大逆不道,勾結陸第,意圖謀反。
他也要為了大周,再盡一份力,這是他能夠想到的,當下解決問題的最佳方式。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文臣死諫!
果然,當他說到要認可陸第的身份,封靖南王之時,連最看好他的尚書令歐陽辰,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哪怕禍水東引的是大周,承擔惡果的是安西都護府。可陸第自封為王的行為,是任何大周官員都沒辦法認同的。不然人人自立為王,豈不是徹底亂了大周天下。
人最難認的,就是他自已親手犯下的罪行。
何況,這是絕大多數人的共同犯下的,最無恥的罪。
呂太尉微眯的眼睛露出一抹精光,回頭深深地看了房箐一眼,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
“拖出去!斬了!”
房箐朝女帝李允兒拜了拜,又向四周欲言又止的文武百官抱了抱拳。
他就這麼靜靜地任由兩名侍衛架著,從始至終,沒有掙扎,也沒有再說一個字!
哀大莫於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