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地一個下午，小葉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醫院打過來的。

將近一年半的時間，母親絲毫沒有醒的跡象，因為原發病以及其他因素導致的多臟器官衰竭，她在一個月之前就被醫生找過一次了。

說難聽點，她的母親躺在icu裡，插著管，全靠著那些機器撐著，和活死人沒有什麼去區別，只要拔掉管子，不要二十分鐘，她的生命就會送到盡頭。

“我們有錢的，醫生，你說還要多少錢，我可以……”她手發著抖，從包裡翻出手機，找到韓程帆的手機號碼。

小姑娘面色蒼白，眼淚已經湧出眼眶，一般人看了極難不動容，更何況醫生也有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女兒。

“小葉，不是錢的問題。”醫生嘆氣，又把小葉母親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拍拍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至少，要想想自已的未來。”

icu的價格不便宜，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能讓一個幸福的家庭破碎，一個小姑娘，能撐到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了許久，直至夜幕降臨，她才被一串鈴聲拉回現實。

那頭傳來韓程帆聲音。

“下午怎麼沒過來？”

“今天太累了，不想動。”

小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倦，韓程帆也沒懷疑，安慰了她幾句之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會宿舍待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醫院。

其實這一整夜，她都沒睡著。

腦子裡全是父母還在世時，一家三口幸福快樂的日子。

那天爸爸提起要送她回學校的時候，她就應該拒絕的，這樣的話，她還有家人。

愧疚、懊惱、傷心幾乎就將她整個人淹沒。

第二天，她請了一整天的假。

老師是知道她家的情況，在心疼之外，還是提醒了她一句，學業這方面也不能荒廢。

自從和韓程帆在一起之後，小葉確實是經常翹課約會，她沒想到老師都知道，難堪之餘又極為感謝老師的包容。

趕到醫院時，正好是醫生的上班時間。

聊了一會兒之後，醫生再次確認，“真的想好了？”

愣了一會兒，她才點頭。

簽完放棄救治知情同意書，醫生問她，“要不要送她最後一程。”

沉默了一會兒，她搖搖頭，“不了，我做不到看著她死。”

無錯書吧

醫生安慰了她幾句之後，就離開了。

坐在外面等待的時間，小葉覺得比母親當時搶救的時間還要久，醫生出來時，她才看了眼時間。

其實才過去半個小時。

原來死亡的時間那麼長，又那麼短。

在等待死亡的時間裡，媽媽會害怕嗎？

跟著醫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最後到手上的是一張輕飄飄的居民死亡醫學證明書。

醫生遞給她一包紙，讓她不要憋著，想哭就哭。

她站在消防通道，拿著手機給韓程帆打了個電話，電話並沒有打通，應該是在忙。

收了手機，她聯絡的殯儀館的車子已經到了。

坐在殯儀館的車子裡，她看著外面的景色，眼睛乾澀得發痛。

她緊緊捏著醫生給她的拿包紙，一點都哭不出來。

她在想，自已是不是就是這樣冷漠的人。

*

因為有門診，韓程帆忙了一上午，到吃午飯的時候才有空看手機。

手機上除了一堆群聊資訊之外，就只有小葉打過來的一通電話。

他打過去，並沒有接通。

在他們兩人之間，其實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

他空閒的時間，可能小葉在忙，小葉空閒的時間，可能他在忙，所以兩人一般都是微信交流。

然而微信裡並沒有小葉的訊息。

可能不是什麼重要的訊息吧。

他正吃著飯，就聽到有人感嘆一聲。

“哎喲，那姑娘太年輕了，這會兒估計還沒緩過來，能緩過來不知道傷心成什麼樣！”

死亡，在醫院裡是最常見的事情。

他就聽了一耳朵，並沒有在意。

*

小葉的家在小縣城，按照當地的規矩，是要在家裡停靈三天的，然後在第四天的凌晨下葬。

從帶母親回家那天起，她就沒怎麼合過眼。

麻木地聽親戚們安排，辦完了整個葬禮。

等到賓客散盡，她一個人待在家裡收拾行李時，才突然意識到，她現在已經沒有親人了。

傷心嗎？她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只知道自已心裡很難受，但是一點都哭不出來。

臨睡之前，她給韓程帆打了個電話。

電話被接起的時候，是響震天的dj音樂聲，不用猜也知道他現在是在酒吧裡。

“怎麼了？”走到一個安靜點的地方，韓程帆才開口說話。

“想你了。”她坐在床上，下巴搭在膝蓋上。

“想我？”男人笑了幾聲，“那這幾天都不來找我？”

她沒說話。

“嗯？”

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又傳出一道溫柔的女聲。

“韓少，酒都倒好了，你可不許賴掉。”

“想我就來找我，就這樣，我這邊有局，掛了。”

電話很快結束通話。

在床上躺了很久，她點開微信，編輯了一條資訊出去。

葉：就到這裡結束吧，我們。

看到這條資訊的時候，韓程帆剛喝完一輪。

驀地心裡有些不舒服，摸出煙點上，然後回她。

韓程帆：行。

被人捧著長大的公子哥兒，從來不會去挽留人，以前都是他說結束，還是第一次讓一個女人來說結束，還真有點不習慣。

第二天，小葉的銀行卡收到了一筆轉賬，備註資訊是分手費。

她突然想起之前聽韓程帆說得那些話。

他確實是一個大方的人，誰跟他一場，只有賺的份兒。

之前紙醉金迷的生活，就彷彿是一場夢，在這場夢裡，她短暫享受了一個男人虛假又熱烈的愛。

傷心嗎？

其實是有一點的。

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已不可能把未來全部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

葉：謝謝，分手費已經收到了。

回完資訊，她渾身輕鬆。

苗苗說得對，錢和感情總要得到一樣。

對她而言，有錢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