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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錯誤

“吃飯吧,吃完就走了。”

季秋嘆息一聲。

飯還是要吃的,這麼貴的菜吃的她肉疼,必須吃完。

寧久微坐在對面皺緊眉頭,雙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她腦中有一個大膽且瘋狂的念頭:

季秋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內心想法不得而知,神色窺知一二,季秋見她不為所動,也懶得再勸,為情所傷的孩子,自已也該體諒體諒她。

同時心中默默忽略狠心拒絕,造成現在這種結果的人是自已。

最後上的是一道甜品,季秋不打算吃。慕斯蛋糕對她來講太甜了,她不喜歡甜食。

乾脆抬眸望向對面五官皺在一塊的人,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走吧,你光盯著我又不能讓我立刻愛上你,你說是不是。”

她下車時沒有拿包,這會倒是沒什麼需要收拾的。

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人兒,季秋不止一次在心中感嘆,果然,失戀是最痛苦的事。

還好自已明智,早就斷情絕愛了。

忍不住在心裡為自已鼓掌(bushi)。

“咱倆做不成戀人還可以做朋友啊,看開點。”她起身走到寧久微身旁,拍了拍她肩膀。

季秋沒心沒肺的樣子更讓寧久微心梗,她沒有被自已喜歡的人拒絕,她當然不覺得有什麼好傷心的。

一時間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被拒絕的是她寧久微好不好!!!

側頭望向沒有心卻還笑的燦爛的季秋,她眼神充滿無奈和心酸。

一邊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一邊道:

“走吧走吧,我狠心的大小姐。”

真希望季秋有一天能體會自已現在的心情,她想。

隨後她又在心中否認,季秋不可能和別人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那個人只能是自已,自已會一直愛她,所以她不可能體會到。

坐上車,季秋側身繫上安全帶,率先開口:

“麻煩送我回家,謝謝。”

昨晚凌晨的飛機趕回來根本沒怎麼睡覺,又經歷了這半天的波瀾,她只想立刻回到溫暖大床的懷抱。

做完一切,又想起自已的愛車還在寧久微秘書那,季秋補充道:“那什麼,車記得給我開回去。或者你把我送到你秘書住的酒店,我自已開回去也行。”

可是寧久微又怎麼能放過二人單獨相處的機會呢?

搖搖頭道:“現在不回家。”

“不回家我回哪?迴天堂嗎?”季秋一臉狐疑,搞不懂寧久微的心思。

“你多久沒回永東了?”寧久微忽略掉季秋的問題,問出了個讓季秋更迷糊的問題。

季秋不耐煩:“很久很久了,你別給我搞什麼回憶殺。我不喜歡永東,一點也不。可以的話,我永遠不可能回來。”

這倒是實話,自從走後除了過年回來待幾天,她就再沒有踏足過這片土地。

寧久微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牴觸永東,面帶歉意和後悔,“抱歉,我以為你走了這麼久,會想念這裡的。”

她不說還好,一說季秋心裡那股無處發洩的怒氣就洶湧傾瀉,聲音也變得激動,厲聲反問道:

“想念什麼?”

“我想念曾經在這的傷心往事,還是學校那群爛人?”

“我想念她們暗地裡給我使絆子,還是到處抹黑我?我想念那些親戚的白眼諷刺,還是我爸媽的謾罵?”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激動。這裡是你長大的地方,你不該這樣。”寧久微語氣中盡是不贊同。

現在輪到季秋開始懷疑自我了,什麼叫‘我不該這樣’???

我不該哪樣啊?

她一直以為寧久微是最懂她的人,也最明白她受過多少委屈和傷害。

往事歷歷在目,她居然說她不該這樣??

“寧久微,你從來就沒有正視過我的過去。”季秋壓下心底的憤怒,冷聲道。

“你把我經歷的一切說的那麼輕鬆,是想要和我炫耀你有多幸福嗎?”

她現在是真的很驚訝,所有人都可以不明白,可以不懂,可以不理解。

可唯獨寧久微不行。

當年她將自已的內心對寧久微完全敞開,有些話就連心理醫生都沒有告訴。

而寧久微現在卻告訴她說:你不該這樣。

季秋一直以為寧久微懂自已,至少當時的她懂。

現在仔細想想,當年她找她訴苦,她的回答就像提前寫好的萬能模版,永遠都是:沒事,都會過去,振作起來。

想到這些, 季秋就想笑。

或許是她太渴望理解了,那時候寧久微是她生命中最後一根自願留下的稻草,她錯將其認為那是救命稻草,而牢牢抓住。

卻不曾想那根稻草是鬆動的。

寧久微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扭頭下意識否認:“不是的。”

季秋卻搖搖頭,眼底劃過一瞬的失望和自嘲。

“久微,我以前是真的拿你當最好的朋友,我們無話不說無話不談。你的一生順遂順意,沒有什麼大的挫折。可能遇到最大的挫折就是我。”

“可我不一樣啊,我媽指著鼻子罵我的時候我沒哭,我奶奶問我為什麼不讀書以後會沒出息的時候我沒哭,我因為拿不到稿費吃不起飯蹲在首都最繁華的街道上沒有哭。只有當年和你談心的時候哭了,現在你卻告訴我說不該這樣。”

聲音低沉下來,她垂眸,神色恢復正常。

“抱歉,當年是我佔用你時間了。”

是我搞錯了...

季秋心中確實悔恨,她早該明白的,幸福的人從來不會和不幸福的人感同身受。

“叮...叮...叮”

是車門開啟主駕駛響起的提示音。

季秋走了,在等紅綠燈的間隙。

她沒有管寧久微是什麼反應,她也不想在乎這是不是馬路。

三年前,季秋從永東“逃”到首都。

在那之前的日日夜夜,她活下去的慾望都很低很低。

退學後,媽媽就把藥強制性停了。

怪貴的,停了也好。

第一次到首都,季秋也像現在這樣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風同樣不停刺痛她的肌膚。

想想都覺得那時的自已膽子很大,身上只有積攢的三萬多稿費。稿費不固定,錢一旦花完可能連飯都吃不上。

首都什麼都貴,租房貴,吃飯貴,購物貴。

她也從來沒有想過向家裡要錢,自從退學後就再也沒有向家裡要一分錢。

只有高中學歷的她能找的工作可能連房租都付不起,況且也沒有時間做額外的工作,光是寫小說已經很費時間了。

眼前看不見希望的光亮,能活一天是一天。

漫步在永東著名的步行街上,周圍熱鬧非凡,可她的心卻如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蕪。

她這樣的人,沒變,終究還是沒有放過自已。

在寧久微心中,她喜歡的是那個外向開朗明豔動人的季秋,不是現在骨子裡都透露著淡漠的季秋。

只是她還沒有發現現在這個季秋的不一樣。

六年時間很長,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她有如今的地位是靠自已的雙手一步步打拼而來,她沒有耀眼的家世,沒有驚豔的學歷,沒有出眾的天賦。

靠不了別人,只能靠自已死磕。

望著眼前各式各樣的CBD大樓,小的時候季秋像無數普通小孩那樣也向往能在這裡面工作。

可事與願違。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現一家酒吧,就像絕望路上出現的一盞明燈,這個比喻太蠢了,季秋在心中吐槽。

不由自主,她就是想去這家酒吧,像是有什麼魔力在吸引著她,又或者是太累了,只是想找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很奇怪,酒吧白天也開門嗎?

季秋忘了,普通酒吧白天是不開門的。

裡面沒有吵鬧的音樂,沒有瘋狂扭動的男人女人,也沒有各種顏色的燈光。

只有輕緩深情的民謠,零散分佈在吧檯的幾個女人,舒心的暖黃色燈光。

“喝點什麼?”女酒保露出職業微笑。

“你推薦什麼?”

她沒來過酒吧,也不懂酒,更不知道什麼酒好喝。

本想回去睡覺,算了,都說喝酒能忘記煩惱。

以前沒試過,今天正好有機會。

端坐在吧檯,看著酒保手中誇張的動作。

季秋在心中感嘆,現在沒點技能連調酒師都做不了吧?就這動作都可以當雜技演員了。

這時一道溫柔女聲打斷正看的出神的她。

“你看起來不怎麼高興。”

季秋循著聲音看去,不知什麼時候身旁多出一個女人。

出於對未知的天然好奇,目光也控制不住地多打量了幾眼。

女人一頭微卷長髮挽至腦後,深棕色羊絨無領大衣,裡面搭配著一件黑色高領毛衣,下身是深藍色牛仔褲。

渾身散發著清冽的香氣,十足溫柔的氣質,五官卻格外英氣,加上那張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臉龐,很難讓人不想親近。

後來季秋回憶這一刻,那時她的眼神不似春日新雪溶盡時白梅大膽綻放的熱烈,更像荒土有了生機,滋養了一棵參天榕樹,她好像在對她說:我與你同在。

“你怎麼知道我不高興呢?”季秋低頭輕笑。

女人同樣勾起一抹淺笑:“你的眉眼告訴我的。”

此時調酒師正好將酒推到季秋面前。